內容摘要:魯迅站在人類尊嚴的立足點上,關注每一個個體生命的存在和發展,當然這里的生命個體也包括了女性。他不僅尊重、關懷個體人性的自由健全和人身的解放,同時對幾千年來處于“非人化”境地的女性也格外關注。他肯定并恢復女性作為“人”的地位、尊嚴,肯定其生存權利和生命價值,因此他通過其超性別的書寫,張揚了女性主義立場。
關鍵詞:魯迅〓超性別書寫〓女性觀
超性別的概念由陳染最先提出,得到徐坤等作家的響應。她們希望有一種更理想的立場和視覺,既超越男性,也超越女性,是男性與女性優良品質的糅合。其實,早在新文化運動發生的時候,魯迅在其有關婦女問題的論著中,就書寫了男性角色在對待女性問題上所作的自我反省和批判。從其近30篇關于婦女問題的論著中可以看到,魯迅以現代知識分子的理性目光審視女性,思考女性問題,他的作品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男性視角和意識,突破了幾千年來已定格了的男性文化視域和價值判斷標準,具有鮮明的超性別書寫的特征。
一、女性生存處境的揭示與男權文化的批判與否定
魯迅用充滿理性的筆墨,撥開歷史文化的迷霧,揭示了中國女性的命運和生存狀態:“我還記得中國的女人是怎樣被壓制,有時簡直并羊而不如。”[1]“古時候,做女人大晦氣,一舉一動,是錯的,這個也罵,那個也罵。”[2]針對歷史和現實中視女子為“不吉利的動物”、“愛奢侈”、“多說謊”等,魯迅為女性鳴冤叫屈:“這社會制度把她擠成了各種各式的奴隸,還要把種種罪名加在她頭上,西漢末年,女人的‘墮馬髻’、‘愁眉啼妝’也說是亡國之兆,其實亡漢的何嘗是女人!”[3]他還無情地譴責了男權意識的虛偽性和荒謬性:男人們一方面大罵女人不吉利,一方面又要她做男性的玩具;一方面罵女人有傷風化,一方面卻偷窺女人的肉體;“祿山之亂以后的文人就都撒著大謊,玄宗逍遙事外,倒說是許多壞事情都由她(楊貴妃——引者注)”,[4]明明是男人顛倒黑白,說假話,卻硬說“女人禍國”,“愛撒謊”。歷史使魯迅產生了無限感慨:“女人的替自己和男人伏罪,真是太長遠了。”[4]在似乎平靜的語調中飽含著作者多少憂憤和不平!
魯迅將批判的筆鋒指向歷史,也指向現實。現實中的正人君子們竟然將挽救世風與表彰女子節烈聯系起來,振興國貨也要從婦女始,他們實則將世風日下、國貨不興的罪責都強加在了女人的頭上。“魯迅論時事,砭錮弊,通過大量的歷史事實和理性的分析,鞭撻了男權文化對女性的歪曲和誣蔑,為女性鳴冤叫屈,平反昭雪,清洗污垢,恢復女性的尊嚴,為女性爭取公平的地位和待遇。”[5]魯迅對封建社會中的種種男權文化進行不遺余力地批判,表現出他對自己作為一個男性作家的超越,顯示他的超性別書寫特征。
二、女人禍水論的解構
“女人是禍水”是封建倫理綱常對女子的基本界定,是男權社會全面壓制和奴役女性而產生的一種社會現象,是特定歷史時期出于特定利益代表者的需求而產生的一種特定的思維定勢。中國古代歷史經歷了幾十次的改朝換代,當男性統治者江山不保的時候,卻總把亡國的責任全推給了女人。打開中國歷史,不難發現,許多王朝的滅亡都跟女人扯在一起。魯迅為婦女解放的貢獻之一在于他比較徹底地解構了壓迫中國婦女幾千年的“女子禍水論”。
正如魯迅在《阿Q正傳》中所諷刺的:“‘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做圣賢,可惜全被女人毀掉了。商是妲己鬧亡的,周是褒姒弄壞的,秦……雖然史無明文,我們也假定他因為女人,大約未必十分錯,而董卓可的確是給貂嬋害死了。”[6]所以魯迅在《我之節烈觀》中為女性大聲呼吁:“所以歷史上亡國敗家的原因,每每歸咎女子,糊糊涂涂地代擔全體的罪惡,已經三千多年了。”[7]并說:“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會安漢,木蘭從軍就可以保隋,也不相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亂唐的那些老話。我認為在男權社會里,女人是決不會有這種大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男的負。”[8]在此,魯迅大膽否定歷來如此的“女人是禍水”之說,提出相反的“男人負興亡之責” [8]的說法。歷來如此的“女人是禍水”之說提出在封建社會里,既然女人被當作男人的私有財產,那么她們講究節烈在那些男人們看來便是天經地義的;既然女人是禍水,那么把她們隔離起來便不失為一種有效的“防禍”措施。于是,中國便講究起來“男女之大防”[6],把男女隔離起來。譬如阿Q,他的學說便是“一個女子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誘野男人,一男一女在那里講話,一定要有勾當了。為懲治他們起見,所以他往往怒目而視,或者大聲說幾句‘誅心’話,或者在冷僻處,便從后面擲一塊石頭,”[6]顯然阿Q對于男女問題的看法是“樣樣合于圣經賢傳的”[6]。
魯迅通過對中國女性生存處境的揭示及對女子禍水論的解構在一定的程度上表現出超性別書寫的特征,在當時具有獨到而深刻的眼光,表現了魯迅對女性掙脫奴隸枷鎖爭做自由人的熱望。然而,魯迅同時也認識到女性解放的路途漫長而艱辛,因此他通過其超性別的書寫,張揚了女性主義立場。
參考文獻:
[1]魯迅. 忽然想到(七)[A]. 魯迅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P60。
[2]魯迅. 逃的辯護[A]. 魯迅全集: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P9。
[3]魯迅. 關于女人[A]. 魯迅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P516。
[4]魯迅.女人未必多說謊[A].魯迅全集: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P425。
[5]曹建玲.超性別書寫——魯迅作品的女性主義立場[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2004,(5)。
[6]魯迅.阿Q正傳[A].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P499-500。
[7]魯迅.我之節烈觀[A].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8]魯迅.阿金[A].魯迅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P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