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時代的產物

內容摘要:誕生于19世紀70年代的月份牌是中國傳統文化與外來文化共同作用下的產物，涉及到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廣告等方面，更見證了中國歷史上一個極其特殊的時代。文章在梳理月份牌概念的前提下，對月份牌畫的產生動因以及歷史發展概況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月份牌概念 桃花塢年畫 擦筆水彩畫 摩登女郎畫新年畫

自從1876年第一張“月份牌”誕生，在前后近100多年的歲月里，月份牌以包羅萬象的內容，融繪畫、書法、工藝于一體的藝術形式，曾經風靡整個上海。作為特殊時代的產物，月份牌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是中國近代史的縮影。

一、月份牌的概念細分

月份牌得名于早期畫上附有的年月歷表，最初由外國商人利用年畫招貼的形式、采用石版彩印技術印制年畫并以此來宣傳和推銷其產品。由于對月份牌界定的角度不同，學術界至今尚未對這個特殊的畫種予以科學而明確的定義。概念的模糊性使得月份牌畫片、月份牌年畫、月份牌廣告畫、月份牌廣告年畫等一系列的概念常常穿插在不同的研究專著和論文中，容易讓人產生混淆。筆者將對月份牌畫片、月份牌年畫、月份牌廣告畫、月份牌廣告年畫這四個基本概念進行一下簡單的區分。

月份牌畫片最常見的形式就是香煙畫片和布牌子。香煙畫片插于每包香煙之中，而布牌子則是布匹出廠或銷售時附在布匹之上的標識，二者皆具商標和廣告的雙重作用，是月份牌廣告畫的雛形。月份牌年畫得名于早期畫上附有的年月歷表，最初由外國商人利用年畫招貼的形式、采用石版彩印技術印制年畫并以此來宣傳和推銷其產品。月份牌廣告畫著重強調月份牌的廣告功能，尤其是月份牌發展到鼎盛時期，年歷表及節令表都已悄然退出月份牌的畫面，其題材也多以美女或中國古代故事為主要形象。至于月份牌廣告年畫則是從功能的角度出發，把同時具有年畫與廣告功能的畫一律稱為月份牌廣告年畫。

二、月份牌的歷史發展概況

由于月份牌的產生與發展是歷時性的，不同歷史階段其圖像范式、功能和社會意義是不同的，故作為月份牌前身的桃花塢年畫、亦或是月份牌轉型后的新年畫都是月份牌歷史發展進程中不得不提的部分。基于系統分析方法，筆者將月份牌的發展分為四個歷史時期：月份牌的源流、月份牌的確立、月份牌的繁榮以及月份牌的轉型。

（一）月份牌的源流與桃花塢年畫年畫是中國傳統繪畫中的一門獨立畫種，其題材廣泛，品種繁多，在我國民間長期流傳著過年貼年畫的傳統習俗。由于年畫來自于農民為主體的社會層次，文人雅士大多不屑一顧；但其色彩明艷的視覺效果、含有祈福歡樂祥和的寓意卻深受百姓的喜愛，并在民間得到了一定的推崇，其中尤以桃花塢年畫最負盛名。桃花塢是中國年畫的主要生產中心之一，桃花塢年畫正是因在此一帶生產而得名。桃花塢年畫是中國版畫史上的一朵奇葩，甚至遠播到南洋、日本，影響了日本浮世繪的形成。桃花塢年畫不僅為月份牌的廣泛流行打下了龐大而堅實的消費認同群體，同時也培養了許多優秀的畫師及工人。更為重要的是，其明艷的色彩、豐富的題材和創作技法都對月份牌的發展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以至于人們常把月份牌稱之為月份牌年畫。

（二）月份牌的確立與擦筆水彩畫清朝中后期，西方國家強行用武力打開了中國的國門，同時運來琳瑯滿目的商品，企圖進一步搶占中國經濟市場。只是無奈，在當時自給自足的封建社會中，老百姓對這些商品并無多大興趣，很少問津。為了推銷產品，洋商們開始隨商品輸入大量的商品招貼畫，其內容大多是西洋油畫和水彩畫的風景、靜物、西方美女、宗教畫片，可惜這些彩色招貼畫完全不符合中國老百姓的欣賞口味，從而難逃被冷落的命運。嗅覺敏銳的外商馬上把目光轉向了中國傳統木版年畫，并投其所好地選擇些歷史故事、小說戲曲等圖案，使得老百姓十分樂意將這些廣告畫張貼在墻壁上。實用的日歷、精美的圖畫、醒目的商家名號、考究的商品廣告、精致的印刷效果，再加上免費贈送的商業手段，月份牌從而得到廣泛流傳。隨著市場巨大的廣告需求，月份牌的發行量增加，“吳友如畫室”成立，其成員周慕橋被認為是月份牌真正意義上的奠基人。[1]以周慕橋為代表的桃花塢月份牌畫家，將西洋造型觀念、人體畫透視以及色彩技法融入到“蘇式”年畫風格之中，使創作的人物透視準確、比例協調，形象更為真實。但周慕橋時代的月份牌色澤渾濁不鮮，仍然處于一種萌芽狀態，直至鄭曼陀的出現，這一僵局才得以徹底打破。鄭曼陀巧妙地將民間傳統的擦炭精肖像技法與和西洋畫的水彩技法相結合，獨創了一種擦筆水彩畫法，即先上炭精粉擦揉陰影，以減弱素描稿；再用半透明的水彩顏色加以暈染。這種擦筆水彩畫色彩鮮明、立體感強，使得人物肌膚細膩柔嫩、形象逼真，一改之前女子缺乏活力之現象，有“呼之欲出”的感覺。從此，鄭曼陀獨創的擦筆水彩畫法成為月份牌的專有名詞，真正意義上的月份牌開始形成并確立。

（三）月份牌的繁榮與摩登女郎畫20世紀20年代，由于帝國主義經濟侵略和文化侵略地進一步加深，激發了中國民族資本家的愛國熱情，他們紛紛創立民族企業與洋商相抗衡。這一階段民族工商企業經濟與外國商品展開了激烈的競爭，而廣告作為產品宣傳最有利的手段，無可厚非地成為民族資本家和洋商們抗爭的首選，從而使得月份牌也進入了一個繁榮發展的時期。此時，上海更是涌現出了大量杰出的月份牌畫家，如杭穉英、李慕白、金雪塵、金梅生、謝之光以及胡伯翔等。在20世紀20年代的上海月份牌中，十張有六張的落款都是 “穉英”的名字，杭穉英可謂是月份牌史上最為著名的畫家之一，每年八十幾張的月份牌是其他畫家所望塵莫及的。其產量如此之高，根本在于他擺脫了過去的月份牌畫家單打獨斗的營業模式，成立了“穉英畫室”，采用團隊合作的方式。“穉英畫室”通常的作業模式是：首先由專門的業務員接攬廣告業務，然后杭穉英負責月份牌創意與起草畫稿，李慕白畫人物，金雪塵負責背景，花邊和美術字也有專人負責，最后再由杭穉英統一修飾并蓋上“穉英”的印章。有著明確分工的“穉英畫室”開創了中國近現代廣告之先河，而盛產月份牌1600種之多的杭穉英，也被譽為占據上海“半壁江山”的月份牌畫大師。[2]在仔細觀察和揣摩鄭曼陀的原稿、反復試驗炭精粉擦明暗后，杭穉英終于摸索出了鄭曼陀獨特的繪畫技法。但他并不滿足于模仿，他減少大面積地使用炭精粉而運用色彩的冷暖來調節明暗，只有明暗交界處才擦些許炭精粉。在材料方面，杭穉英也相當講究：顏色是美國進口的十六色的水彩顏料，紙張則是采用了挪威進口的卡紙。[3]于是，“嫩、甜、嗲、糯”的上海摩登女郎們便悄然而生了。他創作的上海摩登女郎無論從發型、服裝配飾還是生活環境及道具，皆成為當時女性追求時尚的模仿對象。杭穉英筆下形形色色、洋味十足的摩登女郎儼然成為當時時髦的代名詞，將月份牌帶入了一個全盛時期。

（四）月份牌的轉型與新年畫的回歸1937年八·一三事變后，上海淪陷成為 “孤島”，完全處于經濟蕭條甚至是經濟倒退的狀況，從而使得以宣傳商品為己任的月份牌的市場需求量急劇減少。日本侵略者相中了這個在中國廣泛流行的宣傳工具，妄圖利用月份牌廣大的群眾基礎來為自己做教化奴役宣傳。許多月份牌畫家迫于無奈，或息筆停畫、背井離鄉，或滯留上海卻堅決不與日軍合作，或利用租界進行自由地創作、以配合抗戰救亡運動。當然，也有一些不入流的月份牌畫家受到日本侵略者的利誘，為其創作了大量以封建迷信、色情享樂為題材的月份牌。這時的上海彌漫著一股烏煙瘴氣，月份牌也沒有過多地注重自我形象的樹立，粗劣的印刷加上迷信、色情、恐怖的內容，月份牌史上出現了最為黑暗的階段。抗戰勝利前夕，祖國光復在即，由鄭梅清先生發起，杭穉英、金梅生、謝之光等十余位著名的月份牌畫家共同創作了《木蘭榮歸圖》。雖然，此舉并沒有為月份牌帶來真正的轉機，但卻為新中國成立后月份牌政治宣傳畫的轉型埋下了伏筆。新中國成立后，全國工商業逐步由私有化向公有化改制，月份牌也由以廣告信息傳播為主轉變為以政治宣傳為主的新年畫，著重表現勞動人民英勇健康的形象及安居樂業的生活。在月份牌轉型的前期，新年畫仍然保存了月份牌商業化的題材與內容，但這種新舊雜陳的局面很快就因月份牌畫家的思想改造所結束。雖然，月份牌的商業廣告形象已經漸漸遠離大眾，可是它卻以新年畫的存在形式得到了新生。

參考文獻：

[1]陳超南，馮懿有．老廣告[M]．上海美術出版社，1998：12．

[2]杭鳴時. 紀念杭穉英誕辰100周年[J]．美術，2001(5)：52-53．

[3]杭鳴時. 杭穉英，見《中國書畫名家精品大典》第四卷[M]．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