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鳳尾竹

第一次見到鳳尾竹是在云南。八月的南方，濕熱難捱。在瑞麗到騰沖的路上，我們被蜿蜒崎嶇的山路折騰得異常難受，幾次停車休息卻始終難解無聊、炎熱之苦。

“看！前面有顆大樹，大家下車涼快一下！”

一路未見大樹，偶見一顆高約十幾米的大樹立在路旁，頓感親切。于是，同車七位先后下車，站在僅有的樹影中，大口呼吸著山區濕熱的空氣，享受酷日下的片刻陰涼。汗，順著面頰、脊背汨汨流下……難捱中，我環顧四周，突然，在前方山路轉彎處凸出的一大塊石堡上，長著一大簇似巨扇般郁郁蔥蔥的植物。“那是什么？”我指著那簇植物問道。同車的當地人告訴我說：“那是鳳尾竹！”

我心里一怔！關牧村低回、淳樸、婉轉的歌聲仿佛悠然而至。是那“月光下的鳳尾竹”嗎？心里念著，人卻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隨著腳步的移動，鳳尾竹清晰起來！碧綠挺拔的身軀高聳在公路轉彎外沿凸出的懸崖邊上，透著秀氣，數十顆竹子的根扎在一個幾平米的土包里，渾然一體，仿佛堅不可摧！

站在她寬大的涼影中，仰視她秀美的軀身，感覺這竹和我見過的不同。她沒有楠竹、白筍竹的粗壯高大，卻挺拔中透出秀美；沒有金竹、斑竹的勁瘦清癯，卻有通體碧綠中的飽滿健壯；沒有大片毛竹的遮天蔽日，卻有烈日下的陰涼一片。葉子長寬肥瘦適宜，嫩綠誘人；竹節、竹葉紋路細密。

“是特意栽種的嗎？”我問隨后趕過來的當地導游。“鳳尾竹基本是野生的，在這大山里更不可能是種植的！”導游解釋。在大自然鬼斧神工般劈鑿噬刻中，能有如此之尤物傲然挺立在萬丈崖頭，真讓人由衷嘆服大自然之造化！

“看那邊！”隨著喊聲，大家順著導游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山的突兀處，也有一簇簇鳳尾竹，以獨特的猶如孔雀開屏般的造型，生長在地勢較高的險要處。是個性的張揚，還是自然的選擇？

從此處到騰沖的五個小時車程中，我再沒有被無聊、炎熱所打擾，我的眼睛一路盯著時隱時現、時近時遠的鳳尾竹，思緒已被她深深地吸引。

在此后相當長的時間里，我一直十分注意對鳳尾竹的了解。

鳳尾竹，別名觀音竹，禾本科，莿竹屬，為孝順竹的變種。是叢生型小竹，枝桿纖細稠密，羽狀復葉，常20片排生于枝的兩側。常見鳳尾竹株高3—10米，原產我國南部，喜歡溫暖濕潤和半陰環境……

了解越多思念愈甚，三年多時間，我走了不少地方，見過諸多種竹，但卻始終未能見到鳳尾竹！

2007年9月，有幸和市五大宗教團體負責人一起到廣西考察。在陽朔到桂林的漓江上，有幸再次見到鳳尾竹。

深秋的漓江，大霧緊鎖。乘車、登船竟如同在黑夜中前行，能見度不足10米。我們索性端坐艙內聊天，以消磨時間。船行20多分鐘，艙內人群騷動。同行的有人說了句船頂上能看見山了。于是大家紛紛起身到船頂觀景。我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人。于是，我便尋一處靠窗的位子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觀望船外的濃霧。

“先生咋不上去看景？”當地導游走到桌邊催問道。“人太多，我就不上去擠了。”他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勉強，于是也坐下來，陪我聊天，給我介紹這漓江上最值得觀賞的美景。我一邊聽，一邊瞭望窗外。

突然，透過一層薄霧，閃躍出一個模糊的大扇型的輪廓。“哪是什么？”不知是什么刺激了我，我身體前傾，盯著窗外，不禮貌地打斷導游的熱心講解，急切地大聲問道。“什么？”導游略感驚訝，湊到窗前，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說：“沒什么呀！”我沒理會他，仍在霧中仔細觀察。忽然，又一扇形顯出。“快看！”小伙子一看，笑了起來。“那是鳳尾竹，這漓江上多得是，一會兒霧就該散了，到時候你可以看個夠！”導游介紹說。

鳳尾竹！時隔三年，沒想到在這“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漓江上再見到你。于是，拎上相機，沖上船頂，急切地向兩岸張望尋覓。船頂觀臺上的霧要小得多，透過薄霧躍入眼簾的一幕，讓我大吃一驚！

這是我心中珍藏已久的鳳尾竹嗎？它一團團，一簇簇，擁排在兩岸。在裊裊香煙四溢，潔白紗幔之后，招展寬大的鳳尾般的妖嬈、嫵媚，朦朧中讓人暢想裊娜依依、嬌人如水的靚麗清純……

霧中觀竹，別有一番韻味。人居船之上，船在水中游，竹在岸邊行。恬淡靜謐，清新靈動，神秘鬼魊，奢華浪漫！

漸漸地太陽從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層巒疊嶂后升了起來。暖暖的陽光靜靜地灑在漓江的水、漓江的岸上。罩裹著漓江奇美景色的乳白色紗幔大幕悄然退去。于是，那綿延漓江兩岸的鳳尾竹在我的眼前清晰地流動起來……

看清了，我心中的鳳尾竹回來了。她依托著山，吸食了山的精華；她沾染著水，剔透著水的靈秀。她秀麗挺拔，腰肢纖細；她碧綠無暇，清澈靚麗；她精致玲瓏，梳秀溫柔。她讓人為她的靚麗而感動，被她的嫵媚而迷惑……

在桂林的日子里，每到一處，只要有鳳尾竹，我都要先去看望，或近觀，或遠眺；用相機，用大腦，用心靈去記憶！

在即將結束考察離開廣西桂林之際，我們召開了一個座談會。大家談了廣西之行的感受，也談了宗教團體建設的諸多問題。作總結發言時，我竟神使鬼差地作起了竹論。

我談了竹的虛懷若谷之胸懷，淡泊謙和之品格。話語中談的最多的卻是“魂”中的鳳尾竹。它不僅有竹類的優秀特點，它還具有其獨特的優秀品質。

它無私。烈日當空，酷熱難耐之時，它會慷慨為你投下一片清涼的綠蔭。它們緊密地簇擁著生長，珍惜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水。既不像其他毛竹那樣散漫鋪張，也不與桃李爭色，更不與喬木比高低。在自然中，在平日里，它不爭利，不搶風頭，卻烘托著山，映襯著水，裝扮著人們的生活。

它自立自強。鳳尾竹，竹竿堅硬剛脆，不像一般竹子任由隨意編排。自然中，它靠自己發達的根系，深深扎根于大地，根深竿固，堂堂正正，寧折不彎。

它講團結互愛。一叢鳳尾竹少則十幾根，多則幾十根。它們的根緊緊相連，相互纏繞，相互撫慰；肢體緊緊簇擁，相依相親，相生相伴；它們共同迎烈日、抗風雨、御雪寒，共同享陽光、沐雨露、見證祥和；它們均衡生長，齊齊整整，和諧相處，沒有一棵離群獨處，表現出一種極強的親和力和團隊精神。

從廣西歸來，我把鳳尾竹帶了回來。有桂林山水畫家筆下的鳳尾竹，有照相機拍下的鳳尾竹，有攝像機記錄的動態的鳳尾竹……

可是，我最喜愛的還是用心記錄的那靈動的鳳尾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