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馬王”孫文瑞

《臥虎藏龍》《英雄》《投名狀》《武士》《十面埋伏》《夜宴》《三槍拍案驚奇》《赤壁》……細數近幾年有影響力的電影作品，他們都有一批相同的演員，演員很特殊，不是人，是馬，確切地說，是孫文瑞的馬。

孫文瑞人稱“影視馬王”，他有個馬場，叫豪緣馬場，坐落在北京房山區邊上的偏僻村莊中，人跡罕至，卻是中國提供影視用馬的最大基地，同時也是中國培育良種馬的重要基地之一。

買馬花了兩千萬國際倒爺“瘋”了

1956年，孫文瑞出生在天津市武清區大堡鄉，周圍村子農作靠馬，出門靠馬，馬遍地都是。不過六七歲，孫文瑞就有了馳騁馬背的奇妙經歷，狂熱地喜歡上了馬。

年少時和馬打了十幾年交道后，孫文瑞開過車，當過海員，任過公務員。上世紀80年代初，他辭掉工作去俄羅斯做起了生意。孫文瑞敢闖敢干，甚至包飛機倒賣服裝。沒幾年，他就賺了兩千多萬，成了最先富起來的國際倒爺。有了錢以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辦一個馬場。一方面是為了接待喜歡騎馬打獵的俄羅斯客人，另一方面也圓了自己的愛馬夢。

馬場辦起來了，兒時對馬的那種熱愛又復蘇了。當時正好趕上全國的農業機械化改造，拖拉機、播種機這些現代化的工具代替了馬匹，農村很多地方開始大規模地殺馬。孫文瑞很心疼，他開始往全國各地跑，只要碰到好馬就買下來。那時候，養馬的人都知道北京有個老孫，像瘋了一樣高價收馬。

為了買馬，孫文瑞沒有時間和精力顧得上俄羅斯的生意了，他索性把生意轉給了別人，一心一意辦起了馬場。有一回，一個朋友晚上11點多打來電話:“老孫，我發現河北有一匹好馬。”孫文瑞喜出望外，“我這就帶錢過去拉馬。”放下電話，他就出門了。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夜里三點多，他才趕到朋友說的村子。十幾個人站在胡同口等著他。孫文瑞很納悶，問:“你們怎么這么晚不睡覺啊?”農民擺著手說:“不要緊不要緊。”原來，孫文瑞出的價錢在當地能買三匹馬，農民害怕他大半夜搶馬不給錢，就拉來了左鄰右舍。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了，沒見過這么瘋狂的買馬人。

孫文瑞不僅在全國各地搜羅好馬，還買了一些進口的名貴馬匹。英純血是英國人用了300多年培育的純血馬種，世界上最名貴的馬，最高身價可以達到8位數。為了買馬，孫文瑞不惜重金，早些年在俄羅斯賺的兩千萬都花在了買馬和侍候馬上了。周圍的朋友都不能理解，說他是個地地道道的“馬瘋子”。

俗話說:“買不起的騾子喂不起的馬。”孫文瑞的馬場越來越大，300多匹馬幾十個馴馬師一天的花銷近兩萬。買馬幾乎耗費了他所有的積蓄。有時候，來了客人，到飯點兒了，他一摸口袋，空空如也。這個昔日的千萬富翁只得趕緊向廚房的大師傅借幾十塊錢。

孫文瑞是個孝子，但自從馬場開辦以后，他很少回家看母親。他害怕面對母親愁眉苦臉的樣子。母親擔心他更心疼他。看著往日殷實的家境現在卻窮困潦倒，母親心里很難過，常常老淚縱橫。

別說年邁的母親理解不了他，就是他的妻子兒女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他。有時候，孫文瑞心里也很憋悶，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想過放棄。可在馬場里轉一圈，喂喂馬，給馬刷刷毛，心里就又豁然開朗了。他覺得，為了這些馬，一切都值得。

邂逅國際大導演成就“影視馬王”

熱愛歸熱愛，現實卻很殘酷。沒有錢維持馬場的時候，孫文瑞想到了賣馬。一個賽馬選手看上了他的一匹馬，出高價要買。他什么話也不說，牽著那匹馬在圈里走了好幾個小時。當工人把馬趕上車的時候，他就默不作聲地把自己一個人關進了房里。那匹馬好像知道自己要離開主人，嘶叫著怎么也不肯上車。折騰了兩個小時，車終于載著這匹馬走了。聽著車的馬達聲越來越遠，孫文瑞的心像被捅了一個大窟窿。

半夜，孫文瑞被一聲馬叫驚醒，他披上衣服打開門，下午被賣掉的馬就站在門口喘著粗氣。孫文瑞驚呆了!好幾十里地啊，這匹馬是怎么跑回來的!他抱著馬頭忍不住哭了起來，“不賣了，不賣了，再也不賣了。”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孫文瑞舉步維艱的時候，一個儒雅的男人找上門來。他自我介紹說:“我是李安，正在拍一部電影叫《臥虎藏龍》，我看了好多馬場了，您的馬真好，我想租您的馬拍電影。”

2000年，《臥虎藏龍》在全球公映，并獲得2001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最佳攝影、最佳藝術指導、最佳音樂四項獎項，成為迄今為止第一部也是唯一的獲奧斯卡獎項的華語影片。這部影片不僅捧紅了章子怡，也救了孫文瑞的豪緣馬場。從那以后，凡是電影電視劇要拍攝騎馬的場面，攝制組都會想到孫文瑞。孫文瑞“影視馬王”的稱呼在圈子里叫響了。

拍攝了《臥虎藏龍》以后，孫文瑞的馬又陸續拍了很多部電影電視劇，《英雄》《投名狀》《武士》《十面埋伏》《夜宴》《三槍拍案驚奇》《赤壁》《漢武大帝》……幾乎近些年所有叫好叫座的影視作品里都用了他的馬。張藝謀、吳宇森這些大導演之所以看好孫文瑞的馬，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馬外觀漂亮，但更重要的是孫文瑞的馬聽話。起臥坐跪、跳躍騰空、摔倒裝死，他的馬就像能聽得懂人的指令，都能快速順利地完成。

拍攝電影《赤壁》的時候，有一場戲是關羽推馬，馬應聲倒地，以此表現關羽力大無窮。導演吳宇森在設計這個鏡頭時非常擔心，這不是在考驗關羽，這是在考驗馬呀。吳宇森導演問孫文瑞:“這樣的動作馬能完成嗎?”孫文瑞想也沒想，“導演，沒問題，拍吧。”開拍了，群斗中，扮演關羽的演員轉身運氣雙手推馬側，只見這匹馬仰天嘶叫一聲，像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推動，全身躍起，連同背上的騎手(也就是馴馬師)，側摔，應聲倒地。整個動作連貫、逼真、大氣。吳宇森導演驚呆了，立刻從監視器后面走到摔倒的馬和馴馬師面前。他雙手握住馴馬師的手說:“太棒了!”又轉身對孫文瑞說:“老孫，你的馬簡直就是世界巨星!”

《赤壁》里馬產子的鏡頭給人很大震撼，這場戲就是在孫文瑞的馬場里拍攝的。吳宇森很擔心，馬產子都是晚上，且時間也不好確定，這場戲能順利拍到嗎?孫文瑞說:“導演，你放心。人什么時候生孩子我算不好，但馬什么時候產子我能算準日子，前后差不了十分鐘。”拍攝那天，導演布置好了機位，八臺攝像機隨時待命。吳宇森導演問:“老孫，什么時候開機?”孫文瑞盯著母馬眼睛一眨不眨，他小聲地說:“開機吧。”導演喊了開機，沒過兩分鐘，小馬駒就從母馬的肚子里生出來了。

拍攝《漢武大帝》的時候，有天晚上八點多，孫文瑞突然發現少了兩匹馬。兩匹馬去哪里了?他想起來，當天下午拍攝的是沙場打斗的場面，有兩匹馬扮演死馬。他趕緊叫上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趕到了下午的拍攝場地，令大家啼笑皆非的是，那裝死的兩匹馬還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沒有接到指令，它們還在裝死呢。直到孫文瑞上前給出它們指令，兩匹馬才“騰”地一聲站起來。劇組的工作人員笑著說:“老孫，你的馬比演員都敬業!”

為愛馬奉獻一切“馬瘋子”無怨無悔

現在孫文瑞常年住在馬場，每個月只回一兩次家，僅有的一輛車是從二手車市場花兩萬塊錢買回來的舊車。他把所有的錢財、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在了馬場里。馬場的300多匹馬，他每一匹都能準確地說出它們的生日、性格、脾氣和喜好。

拍影視劇給孫文瑞帶來了一些名氣和收入，但也曾經令一匹最名貴的好馬死在了拍攝現場。

2001年，韓國投資最大的一部電影《武士》在銀川外景地拍攝打斗的場面。正值酷夏，天氣炎熱干燥。主演鄭宇成的馬是孫文瑞從國外買回來的一匹英國純血馬。拍戲非常艱苦，眼看著這匹馬越來越瘦，孫文瑞特別心疼。鄭宇成也非常喜歡馬，有一次拍戲空當，鄭宇成把馬牽到河邊喝水。沒有養馬常識的鄭宇成不知道，馬在劇烈運動的時候是不能喝很多水的。結果，這匹馬當場就炸肺身亡了。全劇組的人都驚呆了，孫文瑞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兒死去，痛徹心扉。

痛失愛馬后，孫文瑞有很長一段時間緩不過神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時。”孫文瑞是個粗線條的大老爺們，可他每次逛到馬棚里，看著那個空缺的位子，眼淚就不能控制地往下掉。身邊的幾個朋友看他情緒低落，就和他開車到郊外散散心。別人都忙著看風景拍照片，孫文瑞卻到處看草。原來他是想看看哪里有更好的草，給他的馬帶些回去。朋友嘆口氣:“老孫，你快成一匹馬了。”

在劇組拍攝間隙，孫文瑞也閑不住，他天天在馬場里轉悠，琢磨著如何培育良種馬。他把自己精挑細選的母馬和國外買來的種馬進行雜交，經過幾代改良，現在培育出來的小馬駒一出生身高就能達到1.25米，這幾乎達到了西北馬成馬的身高。經過他的馬場培育的小馬駒，還沒出生就已經被各地的馬場訂購一搶而空。現在國內每年耐力賽的前十名都有孫文瑞培育的馬，而豪緣馬場也成為遠近聞名的良種馬培育基地。

孫文瑞養馬20年，他說馬沒有救過他，但他救的馬太多了。有一回在外地拍戲，晚上睡覺前，他照例去馬棚里巡視一圈，忽然發現有一匹馬生病了。馬是食草動物，常常會生一種叫“結癥”的病，就是腸道梗阻，不及時治療，就會有生命危險。劇組在外景地，晚上沒辦法給馬買藥打針，孫文瑞就只能用土辦法了。他挽起袖子，把手伸進了馬的腸子里，把糞便一點點掏出來，然后把潤滑油灌進去，拉著馬在外面一直遛到大半夜。

現在孫文瑞有三個馬場，一個是專門供拍戲訓練用的訓練馬場，另外兩個是培育良種馬的基地。一邊拍戲，一邊培育良種馬，很多外行人都以為孫文瑞賺大錢了。可孫文瑞介紹說，拍戲的收入并不多，連人帶馬一天不到200塊錢。加上賣馬駒的錢，一年的收入也就幾百萬。可馬場現在共有300多匹馬，光每天的飼料和嚼頭就得近兩萬塊錢，加上人員工資和水電各種費用，每個月沒有六七十萬，馬場根本轉不開。賺的錢也就剛剛和花銷持平，別說賺不了大錢，常常還有虧空。

辛辛苦苦的孫文瑞，二十年來散盡了萬貫家財，只因深深地沉醉在養馬育馬的無盡樂趣中。目前，他的6 匹馬將參加8月初舉行的馬賽，他信心滿滿地等待著這幾匹馬獲得好成績……

編輯/任 涓woshirenjuan@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