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美國知名戰略專家安東尼·科德斯曼在華盛頓公布:自2002年起,全世界給阿富汗提供的援助資金已超過350億美元,可這些錢一分也沒有花在民眾身上,時至今日,1/3的阿富汗人依舊過著絕對貧窮的生活。來自聯合國人權委員會的一項報告更是證實:阿富汗的孕婦死亡率高居世界第二,這里只有1/5的人能喝到干凈的飲用水,15歲以上人群中,有3/4的人既不能讀也不會寫。
面對此種情況,我們不禁要問:所謂的“阿富汗重建”會不會只是一場鬧劇,或者是那些一心想要將自己的海外駐軍合法化的政府的自利工程?阿富汗的進步到底可以從哪里看到?阿富汗人現在的日常生活究竟是什么樣?
坎大哈的教育
在薩·納安娜女子中學,雖然附近幾乎每天都有自殺式襲擊發生,但姑娘們仍堅持上學。父母也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她們送去學校,希望她們有一天可以在喀布爾上大學,或是申請到由印度人提供的獎學金出國留學。現在,這所學校有1700名學生,接受60名教師的授課。這看起來像是一種進步。
可事實真相沒有人比納吉布拉·艾赫邁迪更清楚。他是坎大哈省的教育局局長。出于安全方面的考慮,這個地區404所學校中有172所必須關閉。現在坎大哈17個區中有12個區的政府已經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失去了對當地形勢的掌控,那些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教育事業。
當夜幕降臨,阿富汗第二大城市坎大哈便不再供電。塔利班炸毀了臨近的電力輸送線路。市郊的工業區已經完全陷入癱瘓。路邊,一個男人喃喃自語:“塔利班在的時候我們至少每天有12個小時的供電,那時的安全狀況也還說得過去。”從一項民意調查來看,坎大哈居民中5/6的人都把塔利班看成是“我們的阿富汗兄弟”。
這里的形勢卻一天比一天糟糕。4月中旬,從各地趕來的學校負責人都聚在艾赫邁迪的辦公室前。最近有人給他們發了不少傳單,警告他們關閉學校,不許他們再從政府那里領工資。在這樣的困境面前,艾赫邁迪最終制定了一個新方案,讓孩子們在家里上課。他說:“這是一條新的出路。老師給學生編寫經過特別設計的教材。”這一方案推出后大受歡迎,共有9700名小姑娘和成年女性參加了新課程,而老師們也可以借此每個月獲得50千克小麥和一桶食用油。艾赫邁迪把這種形式的教育稱作“幕后教育”。
賈拉拉巴德的供水
與相距550公里的坎大哈相比,西方人在賈拉拉巴德留下的痕跡要清楚得多。他們給這里的馬路鋪上了瀝青,來自荷蘭的基金會在卡瑪地區建起了一家有40個床位的醫院,世界銀行則資助附近一家名為多比拉的村莊完成了一項供水工程。所有這些都在傳達著一個消息:那些實實在在的小事情才是最起作用的。
現在,在多比拉村村口處矗立起了一座水塔,蓄水量達7000升,水塔旁邊是一條用水泥砌成的下水道,村民們在兩旁種上了無花果樹和桑樹。54歲的村委會主任法切瑞正介紹說:“那兒以前是一個3米寬的臭水塘。村里每年至少有2/3的人得瘧疾。”
村委會打算為村里的120戶家庭全都裝上自來水管。現在這個項目正在實施當中,每一步都嚴格按照民主程序進行:阿富汗農業重建發展部制定了一個“農村穩定項目”,這是重建工程中為數不多的幾個成功的項目之一,旨在解決各個村莊中最為緊要的種種問題。
這一項目得到了世界銀行的撥款:3.4萬美元,其執行機構為孟加拉國的巴拉卡銀行——而他們不僅從項目款中拿走了一部分,還以每月200多美元的工資派遣了一位監工來此地監督工作。當地的每一名阿富汗人每周都會為這一工程建設免費工作一天。村民們表示:“如果人們不是因為錢而工作的話,那么一切都會變得美好起來。”
“喀布爾不會給我們一分錢。”村民們很清楚。而喀布爾對西方人在阿富汗所進行的行動也有特殊的評價。一名政府官員說:“西方人來到這里是為了拯救他們自己。他們是出于對恐怖分子的恐懼而給我們所謂的援助。”難道說,塔利班其實并不是阿富汗的敵人而僅僅只是西方的敵人?這名官員回答說:“塔利班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一直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他們都虔誠地學習過《古蘭經》,受人尊重。可是現在呢,他們卻突然被西方人說成了恐怖分子。”
赫拉特的鐵路建筑
32歲的賽德·納伊卜是赫拉特省鐵路管理委員會總工程師,他站在一條10米高的堤壩上——這條堤壩將會支撐起阿富汗人第一條鐵道的鐵軌。
一條鐵路——那是阿富汗人期待了100年的美夢。在這個受地理環境限制的國家中,人們往往只能在狹窄的街道上開著貨車將汽油或是生活資料等運送到需要的地方。一條鐵路的建成將會為這里開創一個新的世界。
在納伊卜的規劃中,這里將會鋪建一條通往伊朗的鐵路。這條鐵路的總費用為2.3億美元,其中4段鐵路中有3段是由伊朗人出資建設,之后就該輪到阿富汗人來履行自己的義務了:他們必須為剩下的62萬米長的鐵路修建支付經費。按計劃這一切本該在去年完工,可是直到今天,人們依然沒有看到任何鐵路的影子。問題當然出在錢上面。喀布爾所承諾的費用遲遲未能到位,難道說阿富汗的國家金庫已經枯竭了嗎?
專家對此深表懷疑。阿富汗每年所得到的發展援助大約有50億美元,此外還有一些私人機構的捐助,僅這兩項就能讓阿富汗的國內生產總值增加100億美元。巴黎俱樂部又于3月份免去了阿富汗10億美元債務,世界銀行則免去了其16億美元債務。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資料來看,喀布爾所擁有的外匯儲備至少有30億美元。
“也許喀布爾認為修建一條鐵路是我們這些外省人的私事。”當地鐵路管理局的負責人哈比卜拉·提莫瑞無奈地說。
喀布爾的房產交易
艾斯曼圖拉·哈姆迪是喀布爾的一名經紀人。據他的介紹,這個城市中擁有數千塊待售的土地,“每一塊的面積大約是300平方米,售價在7萬美元左右。而6年前同樣大小的一塊地才賣1700美元。”除此之外,土地的買主還必須支付8000美元的地產轉移費以及4000美元的稅款再加上4000美元送給主管人的“辛苦費”。如果想在地塊上建造房屋的話,那就需要另外花費5萬美元。哪有人買得起這樣的房子?哈姆迪解釋道:“買主主要是從巴基斯坦回來的有錢人。”
這就是阿富汗的現狀。“小部分人擁有越來越多的財產,而大部分人不得不成日思考著要怎么做才能賺得當日的口糧。”窮人們幾乎沒有從世界各地流入阿富汗的援助資金中受益分毫。在首都喀布爾,社會裂痕已經大到讓人無法估測。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人在更多時候卻是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雖然說現在喀布爾人可以安心將錢存進銀行、在家收看15個電視臺的節目、自己駕車兩小時去賈拉拉巴德看望親戚,但這只會讓極少部分人——新興中產階級興奮起來。
庫伯·齊爾瑪最近剛結婚。24歲的他是一家物流公司的金融分析員,他的父親是醫生,他自己每月掙600美元,這能讓他過上不錯的生活。可結婚帶來的壓力仍然很大:他必須花1.3萬美元在“東方之珠”招待前來參加婚宴的親朋好友,還得給新娘3000美元購置首飾并且再送給她3000美元現金。“我把汽車賣了,然后又借了一部分錢才完成了婚禮。”
當問到塔利班的時候,齊爾瑪表示:“政治?塔利班?我們不想這些。我們本來就是在這個不平靜的年代成長起來的,對這些事情已經習慣了。到哪兒才能掙到足夠多的錢才是我們這一代人所關心的問題。
[編譯自德國《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