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解決自身水資源匱乏問題的同時,新加坡也擰開了創造水務產業價值的龍頭
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讓云南在4月中旬迎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潑水節:往年人們用碩大的水桶、水盆相互潑水狂歡的場面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象征性的灑水祈福,而在版納等地,有關部門規定潑水時間被限制在2小時內,并只能用小桶。如今,西南地區處處可見干涸斷裂的大地讓擁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前所未有的感到了缺水之痛。
在水資源匱乏的警鐘敲響之時,更令人憂心的事實是,戰略意義堪比石油的水資源,卻并沒有可替代的“新能源”。依照雀巢公司董事長包必達(Peter Brabeck-Letmathel的說法,“水資源將比石油更早枯竭”。
絕非聳言危聽,在全球經濟高速運行數十年后,水早已經成為困擾全球多個國家的發展難題,位于馬來半島最南端的亞洲國家新加坡便是世界上最缺水的十個國家之一。然而與其他水資源匱乏的國家相比,這個面積僅有700萬平方公里的小國卻率先找到了突破困局的途徑——二十年前尚缺乏水源地的新加坡,如今已有三分之二的國土成為了可以收集淡水的水源地,而在過去僅僅依賴從鄰國買水和靠天下雨的兩個途徑之外,循環處理廢水和淡化海水等得益于新技術的解決方案正在把新加坡變為一個逐步實現水供給自足的國家。
開源節流
在新加坡,水是個悖論的存在。這個地處亞熱帶的國家雖然擁有充沛的降雨量,但是存儲雨水的水庫面積有限。長期以來,除了降水,新加坡依賴于從鄰國馬來西亞進口水源。靠天、靠鄰國的水源供應方式,使得新加坡的水脈成為了國家最脆弱的神經——二戰期間。日軍進攻新加坡之前,先炸毀了從馬來西亞輸水至新加坡的水管,切斷了駐守新加坡的英軍的水源供應,這直接導致英軍在兩周內向日軍舉起了白旗。
不僅受制于“人”,新加坡的水源還極大地受困于“天”。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新加坡曾經遭遇洪災、河水污染和大旱。六十年代的大旱,新加坡的人均每日水量僅夠維生所需。在新加坡公用事業局工作了26年的供水署署長陳玉仁,至今仍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場景:市民們拎著水桶、臉盆走到大街上的公共水龍頭處排隊接水。直接損失高達1千萬新幣的1978年大洪災,致使上萬名居民被疏散。缺水的窘境迫使新加坡政府長期實施供水配給政策,按照人頭定量供水。即便是到了上世紀末期,新加坡政府還在進行象征性的水配給演習,即在兩個小時的時間內,隨機關閉3萬個家庭的用水,以提高人們節約用水的意識。
這一切都使得新加坡從立國開始便將水的問題擺在了最重要的位置。除了傳統上的進口水源外,新加坡首先是花費了數年時間將整個國家的水源地進行了大規模的清理活動,除了在居民住宅區修建大規模的污水排放管道外,就連沿街的小商販也全部被集中在了排污設施完善的市場中。
與此同時,新加坡立即著手研究廢水再生的可能性,早在1970年代,新加坡便開始在這一領域投入技術和人力。而隨著膜技術在十年前的創新性突破,新加坡的污水再生產業很快便開始興起。如今,新加坡100%的用戶廢水都要排入廢水管網,輸送到水供回收廠。經過二級處理后,由兩個階段的先進隔膜及紫外線技術處理,成為新生水。同原有的儲水觀念不同,新生水系統是可以實時循環、根據需求制定產量的生產潔凈水。這就使得新加坡在全球率先實現了用水的再循環,“也就是用多少水,我們就能回收多少水。”陳玉仁對《環球企業家》說。
最早投入商業運轉的是位于勿洛的新生水廠。2000年明這家工廠投產運轉,每天生產1萬立方米的新生水。經過長達兩年3萬次以上的嚴密監測和科學檢驗,證明新生水的水質不僅符合世界衛生組織和美國環境保護局規定的水質標準,而且要好于當前普通家庭使用的市政自來水。不過為了避免人們對新生水產生的抵觸心理,這種新生水多數用于供應工業生產,只有5%左右的新生水流人了生活用水的水源收集地。“我們工廠里已經用了幾年的新生水,效果非常好。”芯片代工企業Global Foundries在新加坡的市場負責人Tiffany表示,目前,這家工廠擁有其全球三分之一的產能。
除了回收利用廢水外,通過淡化海水來增加和擴大淡水供應也成為了新加坡的另一重要水源。2005年底,耗資2億新元的大士海水淡化廠建成并投入使用。該廠采用反滲透法技術對海水進行淡化,每天可生產13.6萬立方米自來水,成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隔膜技術海水淡化廠之一。
不過相比淡化海水,新生水的成本約為淡化海水的四分之一。而目前,來自新生水和淡化海水的供水占到了新加坡整體供水的40%。不過在新加坡公用事業局供水署署長陳玉仁的計劃中,未來新加坡應該能有一半的水資源供應來自于新生水。
當然,在新加坡長長的“找水”鏈條中,從來不缺乏商業機構的參與。無論是在海水淡化還是新生水廠的建造運營,新加坡公用事業局供水署都采取公開招標的形式,并同負責建廠的企業簽訂長期使用合同。其中,新加坡公用事業局與大士海水淡化廠的擁有者凱發集團簽訂了一項長達20年的合作協議,負責工廠的投資、設計、興建和營運。在新生水的生產上同樣如此,新加坡目前建成五座新生水廠其中有兩家是通過招標的方式交由企業運營。
廣開水源之外,在水生產和使用的各個環節新加坡公用事業局都務求最大化的節流。首先,嚴查在自來水輸送各個環節的水管“跑冒滴漏”現象、水表損壞或被他人通過非法連接的偷水現象。這使新加坡的全國水量流失率,即水廠生產水量與出售到市場上的水量差異控制在最低限度,僅為5%,成為全球失水量最低的國家。
其次,通過價格杠桿來調節用戶的用水需求。自1997年以來,新加坡連續4年逐次調高水價。至2000年7月以后,家庭用水量每月在40立方米以內的,單價定為1.17新元,每月用水量超過40立方米的家庭用戶,收費單價提高到1.4新元。同時,為提高節省用水意識,政府開始征收耗水稅,稅率也隨耗水量的上升而調高。如今,這些階梯水價的政策明顯地降低了家庭用戶的平均用水量,這一數字已從1994年的176公升下降至2009年的155公升。
伴隨著新加坡解決自身水源匱乏的問題的歷程,新加坡的水務產業也呈現出勃興之勢。從2006年開始,新加坡政府在水務的研究與發展方面擲下330萬新幣,把水務業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由2003年的0.3%提至0.6%。本土企業如凱發、盛康、勝科公司等均已成長為業界知名的國際水務公司,并開始向國際市場拓展。
外來者也競相逐鹿新加坡的水務市場。通用電氣與新加坡國立大學合作,投資8000萬美元在校內建立一個世界級的水處理研發中心,專門研究包括水處理以及系統整合、基礎化學制劑、膜應用和離子交換等水務技術。西門子則提供了大量的膜給新生水廠和淡化海水工廠。幾乎所有和水相關的國際企業都在新加坡設立機構。
這正是新加坡所希望看到的:世界上最先進的水技術在這里研發、應用,而后再推廣至全球。“我們要將新加坡打造成全球水務樞紐。”陳玉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