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元危機是歐洲的,也是世界的,它正帶領世界經濟二次探底。
5月11日,執政只有2年11個月的英國首相布朗,宣布辭職后,黯然離開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他被稱為是英國任期“最短的首相”。盡管這樣,外媒還是高度評價了在此之前他擔任財政大臣的10年中做出的一項重要決定:沒有加入歐元。基于此,“歐元危機”讓英國躲過一劫。
在此的前三天,也就是5月8日凌晨,歐盟27國財長“緊迫中”做出7500億歐元救助方案。方案采取政府擔保貸款方式,總共分三個部分:歐元區4400億歐元,歐盟緊急基金600億歐元,以及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500億歐元。這一龐大的救助數字被多方解讀為“歐元區國家經濟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7500億歐元可能只是杯水車薪。
不僅如此,由于希臘債務危機具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傳導性,緊急關頭,美聯儲又啟動與歐洲、英國、瑞士及加拿大四大央行重啟臨時貨幣互換機制,日本等國也相繼表態將協同跟進。西方主要經濟體央行采取的聯手行動,主要意圖是抑制或切斷國際金融市場的流動性泛濫,以更大程度上求得獨善其身。
5月19日,歐元兌美元跌穿1.22,再創4年新低。當晚,德國宣布“裸空交易”禁令,美道瓊斯平均工業指數大跌114點。
制度之痛
被稱為是“偉大創舉”的歐元自1999年誕生以來,已走過11年歷程。一路風光的歐元很快成為繼美元之后的世界重要貨幣。但從目前暴露出的“歐元危機”來看,當初對于歐元和歐元區的設想過于理想化和簡單化,歐元區和歐元的制度性設計,存在著無法克服的痼疾。
其實,在當初就有一些經濟學家在質疑,“在單一貨幣政策覆蓋下的歐元區各國,卻擁有獨立的財政權,‘搭便車’的現象必然滋生,加劇歐元區內部成員之間的矛盾。同時,歐元區各成員國競爭力的差距,也會因為貨幣統一、缺乏匯率調節機制,而為今后埋下隱患。”但在當時“世界高度追捧和認可”中,這種聲音被淹沒。
按照常識,信用貨幣是一個主權現象,必須倚賴一個獨立的主權才能存在。換句話講,貨幣和貨幣政策,是一個主權經濟體最為重要的東西。歐元區和歐元、歐洲央行作為超主權的存在,是架構在多個主權國家之上的,但是卻并沒有單一的主權可以依托。然而為了維持這種存在,卻又把各成員國的貨幣權力全部收歸歐洲央行。這樣就造成兩個“單腿”現象:歐洲央行“單腿”走路,沒有對應的獨立主權的依托和配合,即沒有財政政策、產業政策和社會政策等配合;各成員國“單腿”走路,經濟政策只能在有限的空間中選擇使用財政政策,沒有貨幣政策的配合。
加之,歐盟各個成員國經濟發展不均衡,使得有限的財政政策無法協調和發揮作用。據歐盟委員會近期發布的季度報告顯示,歐元區16國的競爭力差距正在拉大。在歐元區內,以德國為首的部分國家,競爭力趨升,而成為此次主權債務危機主角的地中海南歐諸國,競爭力均出現大幅下降。盡管如此,在統一貨幣體內,這些國家仍能享受到較低的匯率波動和低廉的融資成本,這樣一來,借債度日受到鼓勵并不奇怪。
希臘就是一個例子,舉債融資已使這個國家走向破產。目前希臘只有通過緊縮政策才能勉強度過難關。可這需要承擔政治風險,民眾的游行示威以及對政府的憤怒都在“升級狀態”中。日前,巴克萊資本外匯策略師羅賓遜對外指出,歐盟對希臘救助達成協議是一回事,而能否產生效果又是另一回事,“關鍵在于,希臘在未來幾個月還能否繼續執行那些嚴格的貸款條件”,他認為未來仍存在較大的變數,因為“希臘公共和私營部門需求將同時出現萎縮,這會使希臘無法按照既定計劃去削減財政赤字。”在這種情況下,羅賓遜的擔憂具有充分理由。
歐元救助方案達成剛過去半個月,歐盟成員國之間的矛盾已開始暴露。基于目前歐洲的整體局勢,多數經濟學家們對歐元中期展望表示不樂觀。“唯一的辦法,只有各國上繳給歐盟委員會固定比例的財政收入,歐盟具有了財政實權,并能在危機中發揮決定性作用。但,這幾乎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牛津經濟政策研究所所長布魯金斯學院研究院隆巴迪則表示。
存在還是消亡
歐元危機已無法避免,它帶給世界除了經濟動蕩外,還有關于歐元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的思考。
美國投資大鱷羅杰斯在獲知歐元救助方案后表示:“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這將肯定會令歐元在未來某一天消失。因為這樣一個舉動表明,任何人都抱著會被拯救的想法而為所欲為。”
無獨有偶。美國紐約大學教授魯比尼(Nouriel?Roubini)去年5月初向媒體作出這樣的預言:“歐元還會存在,但未來的歐元,可能只是一小部分財政和經濟基本面穩健國家的共同貨幣。”今年2月,他又語出驚人:“如果以現在的趨勢延續下去,可能在一到兩年間,歐洲貨幣聯盟就將瓦解。”
現在,歐元貨幣體制是騎虎難下。討論退出歐元或將“不遵守紀律”的希臘趕出歐元區的聲音頗多。以希臘為例,假設不管是希臘的主動還是被動退出,在操作層面上都存在很多困難。
在2009年末的一份工作報告中,歐洲央行法律顧問阿塔納蘇(Phoebus?Athanassiou)就曾指出,從法律角度講,并不存在一種迫使一個國家退出歐元區的機制。盡管《里斯本條約》中提出了讓一國自愿退出歐盟的方法,但對退出歐元區卻沒有任何規定。
這樣的動議也類似冒險。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教授艾欣格林(Barry?Eichengreen)提醒,離開歐元區所要付出的政治和經濟雙重成本,會令那些抱有此念的政治家望而生畏。
他指出,如果由于競爭力下降而離開歐元區,意味著必須重新使用本國貨幣,但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新貨幣的競爭力將因工資成本上升而被削弱。此外,一旦退出歐元區,這個國家將被迫以更高的利率去發行國債融資。
“當然,如果你在退出歐元區同時,也積極進行結構性改革,并令市場相信,未來負債比率會逐漸降低,這種影響可能會變小。”艾欣格林稱。但現實的悖論在于,如果這些國家是因為財政赤字超標而被市場所摒棄,又將如何以未來的財政穩健來取信于市場?在經濟剛剛經歷了一場嚴重金融危機沖擊后,不管是削減財政開支,還是增加稅收收入,都注定是一條艱難的道路。近來希臘民眾頻繁舉行示威游行,甚至出現流血沖突,就是明證。
離開歐元區也將意味著政治上的失利。當歐盟各國再對歐盟事務進行表決時,盡管你還是其中一員,但會被當作二流國家來對待。
而且,最大的障礙在于,和當初加入歐元區相比,退出歐元區的程序會更加復雜。包括政府工資、銀行存款、債券、按揭貸款、稅收和幾乎一切,都需要由歐元轉換為本土計價的貨幣,這種轉換需要非常細致的計劃,因為從銀行的結算系統到街角的自動售貨機,幾乎每個細節都要做出修正。
對于歐元的出路,或者說,歐元還能持續多久?經濟學家很難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只要歐洲保持歐元的政治決心不改變,歐元區就不會解體。但如果宏觀調控的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危機也許會持續伴隨歐元區。歐盟各國政治家眼下面臨著可能是21世紀最難的“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