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使世界范圍內的中產階層的財產正在萎縮,普遍貧困化現象正在蔓延。
居高不下的失業(yè)率,持續(xù)縮水的家庭資產,一路攀升的負債表……各國的中產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尷尬的事實:在拯救經濟危機的努力中發(fā)揮中流砥柱作用的他們,已然成為這場危機最大的犧牲品。
中產階層群體的頻頻告急,讓各國政府意識到,這一階層的危機可能導致經濟復蘇后繼乏力。
早在今年1月,奧巴馬政府率先打出“為中產階層而戰(zhàn)”的口號,日、德、法等主要發(fā)達國家也陸續(xù)將穩(wěn)定中產階層提升到優(yōu)先的政策性高度。
中產社會集體倒退?
自2007年夏季開始的金融危機使美國經濟陷入衰退,但是對美國的中產階層而言,衰退其實在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美國并不是這一情形的孤例,在當今西方社會,中產階層的普遍貧困化正在蔓延。
法國中產階層在二戰(zhàn)后三十年迅速發(fā)展壯大,成為法國社會的中堅力量,當時中產階層普遍對未來生活感到樂觀且有保障感,堪稱是法國中產階層發(fā)展的黃金時代。
但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法國經濟增長速度逐步放緩,失業(yè)問題日趨嚴重,法國中產階層開始普遍出現一種焦慮心態(tài),特別是在房地產價格上漲幅度持續(xù)高于中產階層收入上漲速度的情況下,許多理論上處于中產階層位置的人無力購買其同樣屬于中產階層父母居住地同等環(huán)境的房產,而不得不置業(yè)于房價更便宜的區(qū)域,因此產生了“身份倒退”之感。
法國生活條件研究中心社會學家雷吉?比戈在媒體采訪時表示,由于在過去三四十年內法國中產階層收入上漲速度落后于住房、水電、燃油等物價上漲速度,導致目前法國中產階層每月身負的“強制性開支”比重提高,進而使得他們可自由支配資金比重下降,嚴重影響其生活質量。比戈所指的“強制性開支”包括每月償還貸款、各種稅收、保險、房租、水電、煤氣等無法縮減的開支。比戈調查結果顯示,1979年“強制性開支”平均占法國下層中產階層月支出的21%,但2009年時這一比例上升至38%。對上層中產階層而言,“強制性開支”比例也在這段時間內從20%上升到32%。
此外,比戈舉例說,2008年,法國居民稅后可支配月收入中間值為1467歐元。對于收入接近該中間值的人群,每月支付完“強制性開支”,再支付食品、交通、醫(yī)療、教育等開支,每月大約只能剩下300歐元用于娛樂、服裝等消費。在這部分人群里,48%的人當年沒有外出旅游,37%的人沒有去過電影院,34%的人沒有汽車。
而在拉美地區(qū)中產階層正在迅速崛起的國家,高通脹、高債務的經濟發(fā)展模式也使得拉美的中產階層的境遇每況愈下。圣保羅坎皮納斯州立大學的經濟學家馬西奧?波奇曼估計,在1980年以后,巴西有700萬人退出了中產階層行列(其中有300萬人進入了上層階層)。
脆弱的“夾心層”
中產階層曾被賦予一個拯救世界的群體,他們擁有光明無比的未來,被譽為穩(wěn)定社會的超級力量,但當社會學家把這項光輝無比的任務壓在這一群體的肩上時,卻悲哀地發(fā)現他們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脆弱的夾心層。
在金融風暴爆發(fā)后,那些享受千萬年薪下臺的華爾街高管不斷引起轟動,但更普遍的事實是成百上千萬的中產階層集體失業(yè)。人們常常嘆息于所看到的關于富人身家大幅縮水的報道,但富人有著更豐厚、更多元化的資產,有更大能力來吸收沖擊。至于窮人,他們通常遠離金融市場、與房產無緣,收入并無實質上的變化,政府也不愿意遺忘了他們而背負指責。所以,真正可能被沖擊到的,就是中間的夾心層。
以韓國為例,中產階層作為韓國社會的主要部分,經歷了一個從高速發(fā)展到逐漸減少的過程。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韓國中產階層在人口中所占比例曾達到頂點。根據韓國政府的統(tǒng)計,1995年中產階層比重曾高達73%。但其后開始下降,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更呈銳減之勢,僅1998年一年就減少超過1個百分點,其后每年減少0.55個百分點,至今已累計減少10個左右百分點。受2008年發(fā)自美國的金融危機影響,這一遞減趨勢還可能惡化。
縱觀國際上的經濟危機,中產階層都是最直接最嚴重的受害者。所以有經濟學家說,經濟危機的結果,就是消滅中產階層。1929-1932年美國遭遇重大經濟危機,成千上萬的中產階層一夜之間跌入赤貧,很多人失業(yè),甚至無家可歸。上世紀末阿根廷開始的經濟危機,讓這個國家的中產家庭從80%降到了20%,多數中產跌入貧困,直到現在,阿根廷依然未走出經濟危機的泥淖,曾經的中產還在為重新進入中產而苦苦打拼。
雖然中產是經濟危機最為直接的后果人,但實際上,中產階層的投機天性,也使其可能成為經濟危機的直接制造者。最早發(fā)生的經濟危機——400年前的荷蘭,當時的中產階層瘋炒郁金香球,當郁金香球泡沫破裂后,數不清的新興中產階層傾家蕩產。從那時起,金融性投機炒作形態(tài)便已完成定型,400年來,所有的投機炒作,都在重復著400年前荷蘭郁金香的模式。
這種投機天性恰恰來自于中產階層的集體不安全感。在當今新興國家中產階層的成長軌跡中,正清晰顯現出這種線索:這些國家的新興中產階層多數沒有什么背景,都是從平民一步步經過多年辛苦打拼勉強步入中產的行列,擔心財富的失去,使他們即便在收入豐厚時也處在恐慌之中。所以他們同其他國家的中產階層一樣,有了錢就會奮不顧身地用來投機,不管是炒股,還是炒房,他們都是絕對主力。
但顯而易見,當泡沫破滅后,他們最為直接地感受到了經濟蕭條的寒意。在后危機時代的這些國家,這樣的情形仍在不斷上演:因全球貿易遭逆轉而飯碗不保;投資了房屋和股票,但房價下跌和股市崩潰令其損失慘重;擁有儲蓄卻不敢肆意消費,而這樣的經歷教訓又只會加劇了中產們天生的不安全感。
新興中產尤可期
全球中產階層在人數與財富方面的增長速度仍在不斷刷新人們的想象。高盛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吉姆?奧尼爾曾表示,新興市場中產階層的崛起已經成了“10年中最為重要的事件”,他們將于20年內在全球消費力方面超越西方中產階層。摩根士丹利亞洲區(qū)總裁斯蒂芬?羅奇則認為,在5至10年內,光是亞洲新興國家的中產階層就能夠填補過度消費的美國消費者所留下的空白。
僅在拉美地區(qū),有數千萬人成為了這個地區(qū)來之不易的經濟穩(wěn)定和經濟增長的受益者。在擺脫了貧困之后,他們初步的繁榮正在促使這個地區(qū)的消費市場快速增長起來。這里曾經是一個少數精英分子和多數貧苦大眾形成鮮明對比的地區(qū)。拉美中產階層的出現,為改革這個地區(qū)的政治帶來了希望。
《巴西中產階層》一書的作者若澤?奧古斯都?費爾南德斯指出,中產階層是巴西迅速從金融危機中恢復的主力軍,由于政府提供更多的貸款,讓這一階層的消費能力增強,有效拉動了內需,這是巴西擺脫危機的關鍵。但對這一進程的可持續(xù)性他也感到擔心。他說:“巴西的消費觀念造成中產階層通常債務沉重,這樣危機對他們的影響很大,當他們面臨困難時就不得不減少支出,同時這一階層的人對生活有緊迫感,他們非常害怕變成貧困人群”。
在巴西,近30%的新興中產階層都在非正規(guī)市場中謀生,收入很不穩(wěn)定,缺乏社會保障網絡,創(chuàng)業(yè)機會有限。許多人是通過借貸的方式來達到較高的生活水準的,這可能是53%的中產階層說自己生活在對失業(yè)、收入減少甚至破產的恐懼之中的原因之一。
如今,隨著西方中產階層深陷債務與危機之中,許多經濟學家都將新興市場的中產階層視作全球安全與繁榮新時代的潛在基礎。費爾南德斯則認為,新興中產階層面臨的挑戰(zhàn)是人們的期望和社會體系能為他們所提供條件之間的矛盾。
俄羅斯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俄高等經濟學院社會學教授吉哈諾娃則指出,新興國家應努力改變“資源和原料供應國”角色,調整經濟結構,發(fā)展創(chuàng)新型經濟。不過,由于經濟危機影響、國際行業(yè)競爭加劇和國內實際情況的限制,發(fā)展創(chuàng)新型經濟并非易事。
實際上,很多發(fā)展中國家都在處于社會經濟發(fā)展轉型時期,社會結構模式尚未定型。溫家寶總理關于“逐步形成中等收入者占多數的‘橄欖型’分配格局”的表述,讓人們對于這個新興階層的成長有了更多聯想和期待。《當代中國社會結構》的主編陸學藝先生前不久在《人民日報》發(fā)表了《逐步形成“橄欖型”分配格局》文章。文章指出:“如今中國的中產階層已占到23%;而在5年前,這個數字是18%。”這個數字的出籠曾引起社會廣泛爭議。有的認為,中國的中產階層占比達不到這么高。但從目前中國房屋和汽車銷售量這兩個“火爆”指標來看,不難判斷出中國正步入中產階層發(fā)展的黃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