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晚,我去北京機場接人,在機場里路過一個書店。本來賣書的地方應當特別安靜才對,可誰知這機場書店卻深更半夜還相當聒噪。
于是我就順著聲音走過去看,只見頭上懸掛的平板熒光屏上,站了一個男人,嘴里正說得很歡:“什么才叫經營推銷呢?我今天來給大家傳授一些絕招……”
他上邊這樣傳授,屏幕下方卻不間斷地閃過“XX營銷大師”的字樣。說著說著,這位屏幕“營銷大師”,很自然就將雙手架到兩臂之上了——可能以為這樣,再加上緊系的領帶和筆挺的西服,才更像營銷大師的模樣。
看那姿勢倒是在極力模仿《百家講壇》上的那些有學問的老師們,可再仔細看他的眼神,卻很是游移不定,五官在他宣講的過程中,也活動得相當廣泛,完全不是一副心閑氣寧的氣度。
甚至有些口氣一不留神,還會露出當初好像干過傳銷培訓的意思,本來明明是孫猴子卻還要繃住自己做如來狀的樣子相當好笑。
這時屏幕中又傳來陣陣掌聲,而且那些替他鼓掌的席下聽眾,明顯就是專門雇來的中老年偽粉絲,上邊下邊還互相遞眼神呢。
我再從屏幕上方向下一看,不由笑了,原來在下方那一排碟和一排書的封面之上,還站著另外好幾個品種的“大師”呢!而且無論是在碟封面還是在書封面上,都用特大號字介紹:XXX師從何人,是什么業界公認的大師……
噢!原來現在不興傳銷什么健身器械、包治百病的藥品,又改嘴巴忽悠傳銷了。
最有意思的就是,所有這些男性各方神圣“大師”,他們無論站在碟封面或書封面上的姿勢,都跟屏幕上那位眼神溜溜轉的營銷“大師”完全一樣,每人都一律有點側身,全部緊系領帶加西裝,統一都把雙手架在肩膀之下,目光再假裝嚴肅地瞪住所有過往看客。
想來,這些之前也沒怎么聽說或通過什么媒體炒作的各方神圣“大師”,也就是單走機場書店這華山一條路的。倒也很像火車站候車室前邊那些專門銷售所謂“法制進行時”類雜志的兄弟單位。
我問書店服務員:“這些大師賣得怎么樣?”
回答:“賣得可好了!有人學,長學問哪!”
長什么學問呢?到處賣膏藥的騙術?
難怪現在到處都有騙局層出不窮呢。上飛機下飛機剛進出北京,就有這些大師迎面撲來,教人如何走江湖賣吆喝。
有朋友告訴我:“現在時代的最大特點,就是把所有事情都一律娛樂化。于是便有了這種可能,只要在正式場合或者講臺之上,看見有男人架肩膀對著你,那就趕緊撒丫子立即逃跑,省得他們接著拿嘴巴傳銷你。”
第二天,我出去買菜。
菜市場上看見有新蒜上市,就打算買一斤,隨口問價:“多少錢一斤?”攤主清脆回答:“七塊!”
我嚇了一跳,問:“怎么這么貴?”
回答:“炒起來的價錢唄!”
我又問攤主:“現在什么菜最貴?”
回答:“也沒準。電視上養生節目里,大師們架著肩膀說吃了好的東西,價錢馬上就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