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主導的“共同研究”中,數學模型可謂“用數字說話”的必備工具。但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日本政府的不同機構,利用相同的數學模型,也會推演出不同的“經濟效果”。
例如,關于日本與澳大利亞的自由貿易協定,作為積極派的內閣府得出的結論是,日澳FTA將給日本帶來6500億日元的好處,按日本GDP總額約為500萬億日元計算,“經濟效果”為正,即將使GDP提升0.13個百分點。而消極派的農水省,則認為即便僅僅考慮小麥、砂糖、乳制品和牛肉等四項產品,就足以給日本帶來7900億日元的損失;若綜合考慮其他領域,至少會給日本農業帶來3.6萬億日元的損失,使整體國民經濟損失約9萬億日元。
一般而言,關于FTA的“經濟效果”分析,大抵有兩種數學模型:一是專門計算個別領域經濟效果的“部分均衡模型”,主要依據統計數字進行推測,“判斷空間”較大。農水省使用的是這種模型。而在計算關稅下調對整體國民經濟影響時,常用的是“一般應用均衡模型”,因采用高端計算機技術,快捷方便。日澳共同研究小組就用了這個模型。
使用“一般應用均衡模型”,要考慮關稅變化對價格的影響,以及由此產生的企業物資采購成本的變化,乃至企業、產業的關聯效果,需要綜合多種因素。在考慮產業關聯時,還要配合使用“產業關聯表”,以便于修正、調整計算結果。
但不管哪種計算模型,在采集數字上,都是有條件的。而采集數字的標準,并沒有統一的“模型”。如日本農水省在采集數字時,側重進口產品增加對日本農產品及相關產業的“覆蓋”效果。農水省官員認為,廉價的澳洲產小麥一旦放開進口,將足以覆蓋國內小麥需求,對日本小麥生產造成毀滅性打擊,而且遭到沖擊的將是整個產業鏈,包括小麥育種、種植、農藥、化肥、土壤維護、收割以及收購、銷售,乃至農村金融等,甚至會造成勞動力剩余,農民生活補貼、保險費用減少等社會后果。但這樣的計算,對FTA在制造業、服務業及相關產業的正面效果估計不充分,結果得出了“威脅日本經濟”的結論。
內閣府則從整體經濟的角度考慮,側重制造業、出口產業、金融、信息服務業,及知識產權、環保、節能等強勢產業領域中的正面效果,對弱勢產業、社會隱患等估計不足。因此,即使采用了相同的“產業關聯表”,也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
經濟是發展變化的,當前的計算結果,并不能反映未來的經濟、社會效果。比如2000年,日本與新加坡的政府研究認定,日新EPA的經濟效果為“0%”。而2002年的修訂版,則因考慮了技術進步、生產率提高等新因素,結論又被修訂為0.07%。對此,《日本經濟新聞》曾發表文章諷刺稱,數學模型是確定的、可信的,但數學模型的驅動器是人,其選擇的標準是不確定的,甚至是不可信的。
類似的機械的、形而上學的數學模型,在評級公司中屢見不鮮。特別是金融危機后,市場甚至認為,采集“合適的”數字,推演“可用的”結論,被得到了“更可怕的驗證”。
這也是日本在選擇談判伙伴時并不把“經濟效果”放在首位的原因之一。不能忽視的是,“共同研究”并沒有考慮FTA對產業結構、社會結構的改變所造成的社會效果分析。而金融危機后,經濟政策的社會效果及其影響日益引起各國政治的重視。對于中國而言,FTA的社會效果影響更加巨大。這是中國在與發達國家展開“共同研究”,推進FTA談判時所不能忽視的。
(劉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