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公

　　政府是由納稅人供養的，而老百姓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繳稅去供養龐大的政府機關，目的就是希望政府能夠按照他們的愿望、依照國家的法律去履行職責。從這個意義上講，政府公信力實際上就是社會公眾對政府履行職責能力和履行職責效果做出的綜合評價。
　　
　　［背景資料］
　　最近幾年，從“周老虎事件”到“躲貓貓事件”、“鄧玉嬌事件”，再到上海“釣魚執法”事件，陷入輿論漩渦的公共事件越來越多，政府自身的公信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質疑和挑戰。此外，各類腐敗問題、各式統計數據失真……也讓政府公信力一再經受考驗。
　　2011年3月，在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通過的“十二五”規劃綱要所勾勒的“幸福中國”圖景，被認為是對政府公信力的一大考量。
　　如何重塑政府公信力，已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問題。
　　
　　公信力之減損
　　
　　□近幾年來，“政府公信力”一詞被媒體頻繁提及。什么是“政府公信力”？
　　■簡單地講，“政府公信力”就是政府得到社會公眾信任和認可的能力，它反映了社會公眾對政府的滿意度和支持度。
　　近些年，無論是主流媒體還是大眾話語，“政府公信力”被反復提及，這一方面反映了社會公眾對政府的關注和要求在提高，說明老百姓的主體意識和權利意識在高漲，另一方面也意味著我國政府的公信力正遭受某種程度的危機。
　　□在您看來，我國政府的公信力目前處在一個怎樣的狀態？
　　■無論是60年前的社會制度轉型，還是30年前的經濟制度轉軌，抑或是當下的發展方式轉變，都為我國政府在國際國內贏得了良好的社會聲譽。但是，我們也要正視近些年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所積累的一些問題。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是，老百姓在普遍享受生活水平提高和生活品質改善的同時，在住房保障、教育公平、機會均等等方面也積累了不少情緒，這說明我們政府的工作與老百姓的期望還存在一定差距。
　　今年“兩會”召開前夕，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與網友在線交流時指出，政府的公信力和社會的誠信是影響我們整個社會進步最大的兩個問題。這一論斷不僅反映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對政府公信力的高度重視，同時也說明了政府公信力問題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人們常說：“人無信不立，業無信難興，政無信必衰。”您認為，政府公信力缺失或者下降的后果是什么？
　　■政府公信力缺失直接表現為政府權威的削弱和政府形象的減損，其后果必然會對公共治理的效率和效果產生重大的負面影響。當今世界，無論市場化程度發達與否，政府都是國家治理的主角，而政府較之于其他治理主體的優勢來源于它的高度權威性。然而政府的權威是要以公信力為前提和基礎的。政府公信力高，政府才能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才會在人民群眾中樹立起良好形象，才能贏得人民群眾的信任、擁護和支持，政府的執行力由此才能得到提升和增強。反之，一個沒有權威的政府，其所制定的公共政策就不可能得到人民的擁護和支持，自然也就無法得到有效的執行。
　　從國際社會來看，政府公信力還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國際形象，直接影響到一個國家的國際地位和國際競爭力。在利益多元和日益全球化的背景下，倘若政府公信力不彰，勢必影響這個國家和民族生存與發展的空間。
　　此外，由于政府是一個“感染力極強的老師”，因而政府公信力對社會誠信具有強大的引領和示范作用。若政府公信力缺失的狀況長期不能得到改觀的話，對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與社會和諧穩定也是極端不利的。
　　
　　公信力之困惑
　　
　　□現在，一出現社會問題，特別是一些焦點性的社會事件，老百姓的普遍反應是不相信政府，甚至站在政府的對立面。對此，您是怎樣看待的？
　　■的確，這種現象已非個別情形，而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問題。我以為，這種現象正是老百姓對政府不信任心理的真實寫照，說明現階段我國政府的公信力正遭受嚴峻挑戰。其實，就象人免不了會生病一樣，一個國家在其發展過程中也會出現矛盾、甚至沖突，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有沒有矛盾或沖突，而在于政府應對矛盾或沖突的態度和能力。在一個現代社會里，多種自然的、社會的風險不可避免，甚至風險的發生會成為我們生活的一種常態。面對不期而至的突發事件，尤其是社會廣泛關注的焦點事件，我們若一味地隱瞞，甚至通過所謂的“危機公關”千方百計地阻止事件真相公諸于眾，其結果只能是制造政府與人民間的隔閡，加劇民眾對政府的不信任感，甚至是反感。
　　□也有一種聲音，認為老百姓對政府公信力的期望過高了。您贊同嗎？
　　■或許，我們可以將政府公信力區分為應然和實然兩種狀態。從應然的角度看，任何情況下政府均應和她的人民站在一起，老百姓也都信賴她、尊重她、愛戴她。但是另一方面，政府面對的是萬千民眾形形色色的不同訴求，這些訴求不僅難以調和甚至難免沖突。而客觀上，政府作為一個實實在在的組織體，亦不可避免地會有自身的考慮和訴求，因此政府的所作所為要讓全體民眾都滿意是不可能的。就此而言，政府的作為與老百姓的期望存在一定的差距在所難免。
　　然而，我們必須承認的是，現階段老百姓對政府的各種抱怨和不滿絕不是來源于他們不切實際的過高期望，而是與政府的不當作為密切相關。面對政府形象與公眾期望的反差，如果我們不從政府方面去尋找原因，不能夠正視社會公眾正當的訴求，那是非常危險的。
　　□在您看來，政府公信力缺失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就一般規律而言，政府公信力缺失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行政權力的公開性、透明度不夠。盡管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民主法治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是距離法治國家的要求還有相當的差距。尤其是行政權力運行過程中，暗箱操作時有發生，行政權力神秘化色彩雖然有所減輕但并未有根本改觀。此外，政府職能設置不盡合理而導致的行政權力缺位、錯位、越位，行政效率低下、問責機制形同虛設等，都是影響政府公信力的重要因素。
　　
　　公信力之重塑
　　
　　□如何挽救政府的“信任赤字”？
　　■消除政府“信任赤字”必須從整肅政府的形象入手。政府應當擺正自己的位置，始終牢記政府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牢固樹立權力必須為人民服務的思想。
　　我們都知道，政府是由納稅人供養的，而老百姓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納稅去供養龐大的政府機關，目的就是希望政府能夠按照他們的愿望、依照國家的法律去履行職責。從這個意義上講，政府公信力實際上就是社會公眾對政府履行職責能力和履行職責效果做出的綜合評價。
　　□這種綜合評價取決于哪些要素？
　　■一是政府是否向社會公眾說真話，能否做到言而有信。2004年國務院出臺的《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實施綱要》提出，“行政機關公布的信息應當全面、準確、真實；非因法定事由并經法定程序，行政機關不得撤銷、變更已經生效的行政決定。”這既是依法行政的具體要求，也是讓老百姓信賴政府的前提和基礎。所以，是否做到“言必信，行必果”，直接反映著政府公信力的狀況。
　　二是政府行為過程的公開程度。要保證政府權力在陽光下運行，自覺接受人民的監督。如果政府做什么、為什么做、如何做等都能及時讓老百姓了解和知曉，甚至吸納老百姓的建議和意見，讓老百姓參與其中，那么不僅能夠極大地提高政府公共活動的可接受性，而且也能讓老百姓體味到當家做主的感覺，這樣一來官民之間自然就不會有猜忌或隔閡了。
　　三是政府是否敢于擔當、勇于承擔責任。如果政府能夠在積極回應社會公眾一般需求、不斷提高政府公共服務的質量和效率的同時，又能設法滿足人們多樣化的個性需求，人民群眾對政府的滿意度就高，政府的公信力就強。另一方面，如果工作中出現差錯，政府能夠勇于承認，主動承擔責任，這樣的政府必然會得到社會公眾的尊重和信賴。
　　□能否從制度上來發力？
　　■鄧小平同志曾經指出：“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政府的公信力也一樣，必須有完善的制度才能得到真正的保障。從國外的經驗及我國的現狀來看，暢通的民意表達機制和吸收處理機制、明確的工作責任制和嚴格的問責制、公務人員尤其是領導官員財產公開制度等，對于樹立政府權威、改善政府形象都是至關重要的。
　　□其他方面有什么好的建議，如公職人員素質、政府應急能力等方面？
　　■政府的各項行為都要通過人來完成，因此國家公職人員個人的道德素養某種程度上既是政府公信力的表現，也時刻影響著政府的公信力。尤其是領導干部，他們言行舉止和人格魅力具有高度的感染力和示范效應，對于密切政府與人民的關系，提振政府的形象至關重要。
　　突發事件雖非常態，但卻無可避免，因此應急能力的高低也是影響政府公信力的重要因素。由于突發事件往往為國內外社會廣泛聚焦，因此政府的應急處理能力對政府公信力的影響將會以幾何級數放大，必須高度重視。
　　（王太高：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憲法學與行政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