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學學科科學化的先驅

　　 ［摘 要］教育學成為獨立學科的過程推動了教育學學科的科學化。夸美紐斯的教育理論以自然教育理念為基礎，以培養現實生活中的人為宗旨，研究教育對象，改進教育過程，探索教育規律，并在現實主義和感覺主義認識論指導下，在教育內容、教育過程和教育認識方面引入了科學意識和科學精神，奠定教育學學科的獨立地位，同時推動了教育學科學化的進程。
　　 ［關鍵詞］夸美紐斯；教育學；自然；科學化
　　 ［中圖分類號］G52 ［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１００９ — ２２３４（２０１1）０６ — ００88 — ０3
　　
　　 夸美紐斯（J.A. Comenius，1592--1670）是捷克著名的教育理論家和教育實踐家，他生活時代的歐洲處于一個過渡時期，封建制度開始解體，資本主義開始孕育、發生、發展。在這個大變革的時代，理性向信仰挑戰、科學向迷信進逼、民主向特權發難，新舊觀念彼此碰撞、融合。17世紀是人類推崇理性、高揚人性、開始探索周圍自然界的時期。時代的發展呼喚教育理論的突破，夸美紐斯為教育學學科科學化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
　　 一、教育學學科發展史的開拓者
　　 夸美紐斯的《大教學論》是西方第一部具有世界影響的教育問題研究專著，標志著教育學學科形成的開始，推動了教育學學科的發展。“它的內容遠遠超出了教學論的范圍，涉及教育理論的各個方面。奠定了現代教育學的基本框架，是教育學從綜合性的知識領域中分離出來成為一門獨立學科的起點，它標志著教育理論發展史上一個全新階段的開端。”〔1〕夸美紐斯在教育學方面的貢獻堪稱教育學領域的“哥白尼”，其開創性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首先，夸美紐斯所有關于教育的論述都是建立在自然主義哲學觀基礎上的，他看似是以神學為出發點，以上帝的指示為最高標準，實質上其最終落腳點是自然和人，對神的信奉實質是對自然規律的推崇。他從對自然現象的分析推及到人，從“先驗的”自然規律直接推演出教育規律，這與以往從哲學和神學推演教育結論的研究相比，是使教育學邁進科學的關鍵的一步。
　　 其次，他開始關注教育對象和教育的有效性。他認為人與自然作為上帝所造之物遵循著共同的規律，教育者應通過研究自然的一般規律，認識人的成長規律，在教育過程中遵循自然所展示規律，遵循人及事物的本性。雖然他時時以上帝為出發點，實質上他將教育研究推至對教育活動本身一般規律的關注，轉變時人的研究視角，開拓了新的問題域，這奠定了他的教育學理論體系的基礎。
　　 再次，夸美紐斯認為“知識、德行、虔信的種子是天然地種植在我們身上”， 這種能力處于潛伏狀態，需要加以發展，“只有通過恰當教育，人才能成為人”。他提出了對人的發展問題的研究和發展的等級性以及教育的適合性等，即符合自然發展規律的漸進性原則。由此出發，他論述了教學原則、教學方法、學科門類、教育制度等一系列理論與實踐問題，并從親身實踐中進行驗證。當代著名心理學家皮亞杰曾評價說，夸美紐斯“最偉大功績在于他提出了一系列的新問題”。 〔2〕
　　 最后，他認為教育要為一切人服務，并根據教育對象的群體性設計了班級授課制，拓展了教育研究的領域。他以《圣經》為依據，說明人是作為“上帝的代表”來統轄、管理世上的萬物，因此需要通過受教育，學習有關自然事物的一切知識。在此，自然不僅能幫助人認識自己的本性，更是人們認識和學習的對象。夸美紐斯的“把一切事物教給一切人”的進步的泛智主義教育思想集中反映了人類通過教育認識和掌控世界的勇氣和愿望，同時也強調了自然知識在教育內容方面的重要性。所有這些，都形成了教育研究中新的問題。鑒于此，皮亞杰稱夸美紐斯是“第一個設想出一種全面完整的教育科學的人”。
　　 二、教育學科科學化的領跑者
　　 教育學學科走出哲學和神學附庸的“前學科”狀態成為獨立學科的過程與其科學化的進程是相伴而生的。教育學學科科學化意味著在教育目的、教育內容、教育方法以及教育認識等方面的合現實性、合科學性，這是一個漸進的動態的過程。夸美紐斯高揚人性的教育目的觀，設置符合現實生活實際需求的教育內容，借用自然科學的認識方法，改進合乎科學性的教育過程，并躬親實踐探索經驗，推動教育學學科邁進科學化的道路。
　　 1.人文主義教育目的觀：教育學學科科學化運動的邏輯起點
　　 夸美紐斯認為，教育的目的是培養博學、德行和虔誠的人。人是上帝的代表，世界上的一切都受人支配，“一切都低于人類，都服從于人類的智力。因為一切事物都是為人類而創造的，但在品格方面低于人類”。夸美紐斯非常重視教育在人的發展中的作用，認為教育一方面喚醒人本身潛藏的種子，并激發引導這種潛能一步步長大，另一方面清除人的腐敗情況。“沒有教育或培養，也就是說，沒有辛勤的教學和關懷，誰也不可能成為有文化的人。”他認為教育可以使種族更新，提倡所有兒童不論貧富貴賤，不分男女，都要受教育。并且強調教育必須從幼年開始按自然之道進行。他認為教育要培養具有虔誠的信仰、高尚的德行、豐富的知識、強健的身體的經世致用的人才，重視教育對世俗社會發展的促進作用，要求“所教的學科和所學的學科必須對生活有用”。夸美紐斯將現世視為來生的基礎，從而將現世與人生統一協調起來，實現了“從宗教教育向世俗教育發展過程中跨進的一大步”。他重視身心的協調發展，將身體看作是其他一切的基礎，在《大教學論》中專列一章論述了身體的重要性及其養護，這與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相比有了顯著進步。夸美紐斯以學生全面發展為本、注重人性養成的教育目的觀，在他的教育理念中，人具有內在生成的可教性，培養完善現實中的人成為他進行教育改革、推動教育科學化的邏輯起點。
　　 2.現實主義教育內容觀：推動教育學學科科學化的現實支撐
　　 夸美紐斯主張追求現世生活的幸福，認為教育是生活的預備，教育要教會人們有益地利用現世的人生，使個人的現世生活幸福美滿，使社會減少黑暗、煩惱、傾軋，增加光明、整飾、和平和寧靜。夸美紐斯教育觀的落腳點是今生的現世生活，教學內容也應該體現現實主義，教授現世人生所必備的實際知識，如自然、社會和人自身。“〔泛智〕學校里所有的人都能受教育，都能學習現在和將來生活所必需的學科，而且達到完美的程度。”泛智是夸美紐斯教育內容設置的主導原則，他認為要有益地利用現世人生，就要“把一切事物教給一切人類”，所有的人都應受教育，所有的人都應學習一切知識。他號召尊重自然，探究自然，使一切知識成為一切人的財富。夸美紐斯相信人的無限能力和崇高的使命，深信“人天然地有能力獲得萬物的知識”。在夸美紐斯的課程設置中，除了宗教、古典語言和傳統七藝外，還包括物理、地理、自然科學史、醫學、法學、國語、經濟以及政治生活的基本常識。這種百科全書式的課程設置，改變了從古希臘到中世紀以來重視古典禮儀的教學內容，在古典學科中注入了科學和更富有新意的與現實生活實際需要相結合的新鮮血液。在17世紀，這充分體現了他的世俗教育的先進理念。泛智論和科學民主化思想都是這一概念的延伸。
　　 3.自然科學認識方法：推動教育學學科科學化的認識基礎
　　 16－17世紀，西方世界自然科學的迅猛發展深刻地影響了教學認識方法。哲學家們在概括和總結自然科學方法的同時，往往將之轉嫁于人文科學的研究。在這個方面，夸美紐斯深受英國經驗論尤其是培根的經驗論的影響，認為感覺經驗是認識的基礎，“知識的開端必定永遠來自感官” ，“任何事物不通過感覺，不可能被理解” 。在此基礎上，夸美紐斯認為正確的教學程序應該是：“首先感覺（這是最容易的），其次記憶，第三理解，最后判斷。因為知識從感覺開始，通過想象成為記憶，然后再通過歸納個別達到理解一般，最后在理解的事實上進行判斷，結果使知識確立。”〔4〕這種教學認識論構成了夸美紐斯直觀教學法的依據。夸美紐斯創造性地將當時哲學認識論上的新成果轉換到教學認識論中，避免了盧梭和杜威過于強調直接經驗的經驗主義，從而使其整個教育理論呈現出鮮活的特色。這種解讀世界的認識觀在當時具有積極的進步意義，提供了教育學學科科學化發展的認識框架，為日后的教學方法的理論發展奠定了基礎。
　　
　　 4.合科學性的教學方法的改進：將教育學科引向科學化的探索
　　 文藝復興曾帶來教育方式和理念的重大改變，但由于古典文化依然是主要的學習科目，死記硬背書本依然是主要的學習方式。到文藝復興后期，教育中日益重視觀察、參觀和實驗等與自然科學相關的方法，但只局限于教育方法等細枝末節，仍帶有一定的片面性。夸美紐斯在實踐的基礎上深入思考，進一步深入地將這些方法條理化、系統化，并形成了《大教學論》作為指導性理論，“探索一種教導的方法，使教員可以少教，學生可以多學，學校成為更少喧鬧、更少令人厭惡的事、更少無效的勞作，而有更多的閑暇、更多樂趣和扎實進步的場所。”教育要適應自然是夸美紐斯教育教學方法理論的根本指導原則。他指出教育要適應人的自然本性和身心發展規律，這繼承和發揚了人文主義教育精神。夸美紐斯認為，感覺是人們認識的基礎和起點，是推理和判斷的基礎，一切知識都是通過感官得來的，事物的知識應先于文字的知識。在遵循自然原則的基礎上，他尤其提倡直觀性教學，反對學校運用大量語法的、修辭的和邏輯的細節加重智力的負擔，提倡啟發和訓練智力以適應實際生活的教學，他認為這樣的學習才能使人對生活實際有充分的準備。學校中“關于事物的必需知識，通過事物本身教給學生；即應盡可能地將事物本身或代替它們的圖畫陳列出來，以供直觀、接觸、聽和嗅。”夸美紐斯注重在實踐的情境中學習，例如，“人們在交際的實踐中學習任何一種語言比在學校學習幾年還容易些，對于事物的理解，幾乎也可以做如是觀。”這是對死記硬背文字的呆讀教學方法的挑戰和對人文主義、科學教學方法的總結與發展，是教育學發展史上第一個從理論上給直觀教學進行的具有唯物因素的論述。此外，他還詳盡論述了學生學習的自主性和自覺性原則、系統性和循序漸進原則、鞏固性原則以及語文、藝術和科學等具體學科的教學方法。所有這些對于實施科學知識教育有重大意義，有利于提高教學的質量和效果。但夸美紐斯過分夸大了直觀作用，割裂了實物觀察與文字學習之間的關系，需要我們引以為戒。
　　 三、教育學學科的奠基人
　　 17世紀時，“法則的支配力量在人們的想象當中牢牢生下了根”， 似乎一切領域皆有規律和法則。夸美紐斯力求探索教育與教學的法則與規律，并將這種法則和規律歸為秩序，聲言秩序“是把一切事物教給一切人的藝術中起支配作用的原則”。人天生具有和諧發展的潛能，教學的藝術在于用高超的技巧探索這個秩序或規則，按照這個規則，安排教學時間、科目和教法，可以以此法教育無數的學生。這也是他班級授課制思想的基礎淵源之一。對于當時教育中存在的各門學科之間的分歧，他認為應該把人類的智力結構建立在一些牢固的原則與永久的真理之上，以便使所有的事物從始至終都表現出內部聯系，避免破壞真理的連貫性，建立起事物的普遍原則，并保持這些原則多方面的相互平衡，用這些合理的原則來概括事物的多樣性。自然本身就是真理，是符合事物不變的常規的。一切事物都應按照統一的、與事物相符合的順序來敘述，以求和諧。鑒于任何事物都有其形成與發展過程，夸美紐斯強調“按照事物實際中的存在認識事物，就是要在它的產生與發展中去認識”。夸美紐斯對教學規律的探討使教育學擺脫了哲學的附庸地位，開始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因此，奎克（Quick）曾評價夸美紐斯是“用科學精神對待教育的第一個人”。用康培萊（Compayre）的話說：“夸美紐斯差不多在三百年以前就以完美無缺的正確性決定了教育年級的劃分。他準確地解釋了一些教學藝術的規律，并以驚人的創見把近代邏輯學上的原理應用到教育學上來了。”夸美紐斯積極探索教育教學規律的科學態度和科學精神成為后代所有從事教育事業的工作者的楷模。
　　 “人是歷史的創造者，也是歷史的產物。”夸美紐斯自幼由教會撫育、培養長大成人，后擔任教育領導，具有愛國者、群眾領袖和教會領袖、教育家等多重身份，造就了他教育思想博大精深。雖然他常常以宗教的語言來論證其改造社會、改革教育的新見解，在基督教的框架內探索教育改革，但這絲毫不能掩飾其教育思想的開創性。
　　 夸美紐斯的教育理論使教育從哲學和神學中分化出來，成為獨立的學科，開始重點關注學生的發展本性，并以學生的本性為依據，研究創設教的藝術。雖然，夸美紐斯語言的神學色彩以及類比的研究方法使研究理論缺乏嚴謹、堅實的理論基礎，他借用的許多新的教育認識尚處于初創階段還不成熟，然而其教育理論對于教育學學科獨立的開創性價值和意義是無法估量的。夸美紐斯開啟了將科學的種子引入教育的進程，這種科學精神預示著時代發展的趨勢，指明了教育發展的路徑。在此意義上，他更像一面旗幟，引領了教育發展的方向。為了改革當時落后的教育狀況，促進社會進步，他躬親實踐，體驗教育實際中的缺陷與不足。因而，夸美紐斯的教育理論更具有現實的針對性、實踐性、改革性和可操作性。如果說文藝復興是產生巨人的時代，那么夸美紐斯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偉大教育學家，“是舊傳統的叛逆、新思想的鼓吹者、放眼未來的預言家、新教育的設計者，是站在時代前列、推動歷史前進的人物。”他被譽為“現代教育科學的奠基人”是當之無愧的。
　　〔參 考 文 獻〕
　　 〔1〕 〔捷〕夸美紐斯.大教學論·教學法解析〔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