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對農村信用社的認知和參與現(xiàn)狀調查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政府持續(xù)增加對“三農”問題的關注，促進了農村金融事業(yè)的發(fā)展，關于農村信用社的研究也層出不窮。但這些研究的關注點基本上是農村信用社的產權制度及效率、政府與農村信用社的關系、農信社是否要堅持合作制、農村小額信貸等等，關于農民和農信社的關系的研究很少。農民到底對農村信用社持何種看法，不同年齡人群對農信社的參與和認知如何，農信社在農村地區(qū)的競爭力如何，都是很少被研究者系統(tǒng)提及的。鑒于此，我們選取河南省一個鄉(xiāng)鎮(zhèn)信用社做了調查問卷并結合對當?shù)剞r民的訪談，試圖對這些方面進行一些探討。
　　
　　基于農民視角的現(xiàn)狀調查
　　
　　本次調查選取了河南省鄭州市中牟縣張莊附近為調查地點，該鎮(zhèn)擁有一家信用社——張莊信用社，該信用社輻射了張莊鎮(zhèn)下的16個行政村，39個自然村，約有3萬人口。據《中牟縣志》記載，中牟居鄭州西七十里，北濱黃河界陽武，西北界原武，東界開封，西南界新鄭，西界鄭州。由此可知，該信用社屬于一家典型的中部地區(qū)的農村信用社，既不是特別發(fā)達的南方鄉(xiāng)鎮(zhèn)，也不是閉塞不通的西部或山區(qū)鄉(xiāng)鎮(zhèn)，因而具有一定典型性。
　　此地區(qū)農民基本上靠農業(yè)種植和打工來獲得收入。一般農民文化水平不高，孩子的輟學率較高。很多孩子初中或高中沒畢業(yè)就出去打工。如果家里有兩三個外出打工的勞動力，家里生活條件就會好很多。若家里有繼續(xù)讀書深造的學生，經濟條件會差一些。
　　
　　關于張莊周圍農民對信用社了解及利用情況的調查數(shù)據概述
　　張莊信用社作為一家典型的農村信用社，自成立時就和其他信用社一樣，經歷了新中國成立后的一系列變革。然而，其在當?shù)氐降装l(fā)揮了什么樣的作用，農民對于該信用社的各項服務了解程度怎樣，都是值得考慮的。只有在真正了解了這些情況的基礎上，2003年以來的新一輪的改革才能更有針對性，更加貼近農民，服務農民。因此，我們對張莊信用社附近幾個村莊的村民進行了問卷調查。為了最大限度得到真實信息，調查中作者還對一些村民進行了輕松談話式的訪談調查。此次調查是隨機抽樣調查，共發(fā)放60份問卷，有效問卷為60份，有效率達到100％。調查內容大致分為四個方面，第一，了解被調查者的基本情況，著重了解年齡層的分布，第二，了解被調查者是否會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及其相關情況的調查；第三，了解被調查者對于信用社及其相關的認識，第四，了解被調查者應對資金短缺時的決策(是否貸款)及不愿貸款的理由。
　　被調查者具有年齡梯度。基于農村現(xiàn)狀的考慮，被調查者的年齡梯度可以分為三個層：一般18～29歲的年輕人大部分結束學業(yè)出外打工，30～50歲的中年人是農民家庭的頂梁柱，5l～70歲的老年人逐漸安定，長期留守家里。
　　是否會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及其相關情況。當被問及是否會信用社辦理業(yè)務時，60名被調查者中，表示會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的有44名，占被調查者總數(shù)的74％。其中，18～29歲的年輕人中，33％愿意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該比例在30～50歲的中年人中有93％，在51～70歲的老年人中也達到78％。中老年人去信用社辦業(yè)務的比較多(占會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總人數(shù)的89％)，并且絕大部分人都是去信用社辦存款業(yè)務，占辦理業(yè)務總人數(shù)的98％，僅有1人表示會去信用社辦理貸款業(yè)務。
　　年輕人和中年人去信用社辦業(yè)務，80％以上是因為信用社離家較近，交通方便，不必專門跑到縣城。老年人選擇信用社，43％是由于離家近，另外8人則認為信用社是國家扶持的幫助農民的銀行，占受訪老年人的57％。問及具體情況，他們都還有社員的概念，對信用社的歷史相對了解一些。10名不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的年輕人中，有8名選擇去縣城的工商銀行或者中國銀行辦理銀行卡。4名不去信用社辦理業(yè)務的老年人中，有3名是由于沒有去金融機構存錢的習慣。可見，財不露富的觀念在農村老年人中仍有一定市場。
　　農民對于信用社及其相關的認知情況。當問及信用社和工商銀行的區(qū)別時，年輕人中有13個人都不知道，占受訪年輕人的87％；中年人中有16個人表示不清楚，占受訪中年人的60％；老年人中有13個人表示不知道，占受訪老年人的72％。相對來說，中年人對于信用社和工商銀行等的區(qū)別更加了解。
　　但關于信用社的業(yè)務上，無論是年輕人、中年人還是老年人，對信用社的業(yè)務范圍都了解不多。尤其是年輕人和老年人，將近99％的人只知道信用社可以存、貸款，對于信用社的其他業(yè)務一無所知。他們平時去信用社基本上也只是存錢。73％的受訪者不知道怎樣成為信用社的社員，另有8人表示信用社和自己沒關系，占受訪者的13％。他們對于怎樣成為信用社社員都不理解，更別提信用社社員的優(yōu)惠政策了。
　　被調查者應對資金短缺時的決策(是否貸款)及不愿貸款的理由的情況。當缺乏資金需要用錢時，年輕人中14名選擇向親戚鄰里借，占93％，只有1個人表示如果不急的話愿意自己攢錢。他們中的80％不去信用社貸款是因為不知道貸款手續(xù)。中年人中，78％會選擇找親戚鄰里借，但也有2個人選擇到信用社貸款。總體而言，農民在遇到資金短缺的情況更傾向于向親戚借錢，而極少情況會去銀行貸款。
　　在不去信用社貸款的中年人中，24％是因為信用社利息高，而向親戚鄰里借多是無息的，期限也長。68％認為手續(xù)麻煩，沒有關系不好貸。老年人中，61％會選擇向親戚借，另外39％則愿意自己攢錢。不去信用社貸款的老年人中，超過半數(shù)是因為不知道貸款手續(xù)。可見貸款手續(xù)復雜麻煩以及貸款知識的不普及是造成農民不去貸款的兩個重要原因。
　　
　　調查分析
　　針對以上調查數(shù)據情況，我們有如下疑問和分析：
　　為什么此地區(qū)整體農民對農信社“印象模糊”?大多數(shù)關于農信社的研究，很少專門提到農民和農信社的關系問題，即使有提到，也是簡單化地認為農民參與不強，是由于農信社貸款難，所以二者之間產生了隔膜。除此之外，還應該從更深層次探討這個問題。
　　首先從農信社的發(fā)展歷史來看，新中國成立以來農信社歷經變革，逐漸成為獨立利益團體，造成農民主體意識不強。合作化時期，農村信用社在全國范圍的推廣，帶有明顯的政府控制的痕跡。隨著合作化的加快發(fā)展，農村信用社有的出現(xiàn)了強迫農民存款的情況，農民在政府的號召下被動存款，為國家儲蓄。到人民公社時期，信用社的管理權頻繁變更。在這一過程中，國家實行高度計劃經濟體制。無論是交由人民公社、生產大隊、貧下中農，還是收歸國家銀行管理，農村信用社都淪為了政府的附屬物，沒有自己獨立經營的權利。不僅如此，農民的利益在這個動亂的過程中也屢遭侵害。改革開放初期，農村信用社成為農行的基層機構，其貸款規(guī)則和工作作風同銀行完全一樣，離農民越來越遠，自身也缺乏應有的靈活性。到了合作制規(guī)范時期，信用社開始相對獨立，自負盈虧。但這一時期的農信社遠離農民，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利益集團。這個時候的情況是，不少信用社為了規(guī)避風險，貸款主要面向大戶，而對貧困農戶，它的主要作用是吸儲，服務“三農”的功能近乎消失。
　　在調查談話中，作者發(fā)現(xiàn)當?shù)剞r村中，很多婦女都不知道有聯(lián)保貸款的方法。他們很多人甚至認為，農村信用社跟他們沒關系，那些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和農村富戶才跟農村信用社打交道。信用社主動關起大門，封閉自己，不向農戶宣傳自己，不設法積極改進服務，是農民對信用社了解程度低的原因之一。
　　其次，大多數(shù)農民經濟實力有限，對金融持保守態(tài)度。在觀念上，中國農民有一種對金融的根深蒂固的保守態(tài)度。改革開放以來，雖然農民的經濟條件有所改善，但大部分農民還沒有真正富裕起來。被調查的張莊信用社地區(qū)的農村，屬于典型的中部地區(qū)農村，大多數(shù)農民還是靠種植業(yè)來獲得收入，家里有富余勞動力的出去打工。很少有人在家里搞養(yǎng)殖業(yè)或者其他副業(yè)。如果一個家庭有孩子讀書或者有人生病，基本上這個家里經濟條件就會被拖得差一些。在這種情況下，農民對金融更是謹慎，信用社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個存取款的地方。他們沒有閑錢來從事高一一層次的金融活動。當然，雖有一些先富裕起來的農戶，但囿于傳統(tǒng)的保守的金錢觀念，也較少有人去信用社求取生產性貸款。這種傳統(tǒng)的理財觀也束縛著人們去敲開信用社的大門。
　　為什么第二代農民工對農信社知之甚少?第二代農民工對農信社的淡漠更多的是因為打工潮的興起引入了外部金融機構的競爭。現(xiàn)在農村的年輕人多早早輟學出外打工，他們對于城市的認同和接受要比第一代農民工強得多。調查中交談得知，他們習慣了城市里工商銀行、中國銀行、中國農業(yè)銀行等大型國有銀行，多將自己的收入積蓄存放入銀行卡。并且，國有大型商業(yè)銀行的業(yè)務范圍更廣，服務好，銀行卡轉賬也比較方便。對于農村的鄉(xiāng)鎮(zhèn)信用社，他們從來都不曾熟悉過，因此也更加淡漠。中老年人由于對信用社的歷史還比較了解些，因此信用社對他們的吸引力要高于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此外，第二代農民工多具有市民化的內在傾向，他們對于農村的事務本來就沒有自己的父輩們關心。農信社最為農村中的一種常態(tài)的存在也沒有引起他們的特別關注。
　　
　　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中部貧困地區(qū)信用社的主要問題不僅是其自身改革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它對農民沒有吸引力并且顯得陌生的問題。要想使農村信用社真正發(fā)揮其農村金融主力軍的作用，信用社本身需要做出一些調整，這些調整更多的是面向農民、貼近農民需求的調整，而不僅僅是宏觀上的形式調整。同時農民也要打破歷史殘余思想的限制，改變自身觀念，多嘗試，多實踐，去探求更好的發(fā)展路子。為此，提出以下建議：
　　
　　農村信用社要轉變態(tài)度，加大宣傳力度，推廣于農
　　針對農民對于農村信用社的不了解和隔膜，農村信用社應該著力改變歷史遺留印象，從以前的國家機關轉變?yōu)檗r民的致富好幫手。具體措施上要加大宣傳力度，多向輻射區(qū)域的農民宣傳自己的業(yè)務和政策，向農民普及一般金融知識和理財知識。中國的農民是比較講究信譽的，比較負責的。只要信用社的還款期限稍微長一點兒，很少有農民愿意賴賬。并且，信用社采取“只進不出”的政策對于改善經營狀況也收效甚微。金融需要流通，只有不斷的流通，金融才會有生命力。金融必然會有一定的風險性，如果信用社能夠大膽承擔一定風險，積極貸款給農民，增加業(yè)務量，對于增強農村信用社的活力也大有裨益。總之，農村信用社應該“放下身段”，多深入基層，向普通民眾宣傳自己，讓更多農民了解到信用社的存、貸款程序及其他業(yè)務。
　　
　　農村信用社應該擴大健全業(yè)務，吸引第二代農民工的參與
　　農村信用社目前最基本的個人業(yè)務是存款、貸款、個人儲蓄、代理和匯款，還辦理一些政府債券等。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村年輕人出外打工，他們對城市里的國有商業(yè)銀行有了更多的了解，國有商業(yè)銀行以其完善的服務、廣泛的業(yè)務范圍吸引著更多人。要想吸引這第二代農民工，農村信用社在新形勢下必須開拓、完善自己的業(yè)務，為農民著想，最大程度上方便農民。例如，農村信用社可以發(fā)放銀行卡，方便出外打工的年輕人轉賬等。農信社還可以適時推出個人理財業(yè)務，拉近和農民的距離，抓住第二代農民工這一群體。只有吸引越來越多的農民參與，信用社才可能充滿活力，健康發(fā)展。
　　
　　農村信用社應該實行靈活政策
　　一直以來，我國不允許農村信用社的存款利率浮動，但允許貸款利率浮動50％，總體上來說利率政策不夠靈活。而利率政策在業(yè)務經營中非常重要。我國農村信用社存款利率不高，也造成了大量農民把錢存到國有商業(yè)銀行中，導致本來就稀缺的農村資金大量外流。在這方面，國外的農村信用社提供了很好的借鑒。在存款方面，一些國家給予農村信用社在利率確定上更大的自主權，以增強農村信用社的競爭力。例如，日本的《臨時利率調整法》規(guī)定，農協(xié)的利率可以比一般銀行的利率高1厘，這就調動了農戶在農協(xié)存款的積極性。在貸款方面，政府也可以加大對信用社的補貼，這樣農村信用社就能夠提供低于市場利率的貸款，從而打擊農村的高利貸，滿足農民的需求。
　　
　　政府應該鼓勵農民發(fā)展養(yǎng)殖、編織等副業(yè)，為農民創(chuàng)造更好的經濟條件
　　金融業(yè)的興盛，離不開農民經濟條件的改善。農民口袋里沒有錢，何談去信用社辦理各種業(yè)務。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農民手里逐漸有了余錢，這一時期的信用社業(yè)務也有了發(fā)展。1987年3月，全國農村信用合作社存款首次突破千億元大關，創(chuàng)歷史最高水平。而到2011年一季度，信用社存款比年初增加75億元，增長7.8％，較1986年同期增加282.7億元，增長37.4％。當前信用社各項存款增長的主要原因是農村經濟持續(xù)發(fā)展，農民收入普遍增加。由此可見經濟大環(huán)境的發(fā)展與農民對信用社的參與的關系。因此，政府可以鼓勵農民多發(fā)展種植業(yè)以外的其他副業(yè)，只有讓農民充分發(fā)揮他們的經營頭腦，他們的思路才會活起來。只有其他收入多了，農民才敢想，才有可能去申請更多的生產性貸款，也才有可能有更多的存款，從而形成良性的循環(huán)。
　　總之，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信用社始終處于調整和變革之中，并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新形勢下，隨著越來越多的農民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這客觀上也給農信社帶來了競爭壓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挑戰(zhàn)。為了適應新形勢的變化，農信社需要回顧反思自己的歷史，做出一定調整，讓更多的農民熟悉農信社并參與進來。為了擔負起農村金融主力軍的重擔，農村信用社還有很多路要走。
　　
　　責任編輯：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