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0年10月CPI同比上漲4.4%,其中,食品價格“貢獻率”為74%,蔬菜價格漲了31%,鮮果上漲了17.7%。商務部日前通報數據顯示,11月上旬,全國36個大中城市18種主要蔬菜平均批發價格達每公斤3.9元,比年初上漲11.3%,比去年同期上漲62.4%。持續上漲的鮮菜、鮮果價格成為推動CPI上漲的重要原因。蔬菜價格的漲幅超過了CPI項下的所有分類。針對蔬菜、鮮果等生鮮商品價格上漲過快問題,宏源證券專門進行了草根調研,奔赴蔬菜交易集散地和主產區,探尋蔬菜價格上漲的真實原因和趨勢。(見圖1)
高燒不退的菜價
國務院近日下發《關于進一步促進蔬菜生產保障市場供應和價格基本穩定的通知》稱,近年來部分大城市蔬菜自給率過低、蔬菜價格大起大落、農民“賣菜難”和居民“買菜貴”并存等問題日益突出,為此,國務院提出了7項具體措施以促進蔬菜生產,保障市場供應和價格基本穩定。具體包括:強化“菜籃子”市長負責制,穩定和提高大城市蔬菜自給能力;加強蔬菜重點生產基地建設;改善蔬菜流通設施條件;完善“綠色通道”政策;提高蔬菜產銷的組織化程度以降低營銷費用;強化蔬菜信息體系建設;統籌抓好當前“菜籃子”產品生產供應。通知同時強調,各省級人民政府要將本地區落實情況及時報告國務院,相關部門也將開展專項督查。
由于其產品本身的特殊性,蔬菜等生鮮農產品一般由國內自行供應,國際貿易所占的比重較低。我國一直是瓜菜生產大國,生產的蔬菜除滿足本國居民的需求外,還供應日本、韓國等周邊國家。2010年10月,韓國爆發泡菜危機,最終還靠從中國進口大白菜解圍。我國大部分蔬菜從田頭到餐桌,一般要經過收購商、區域市場、批發市場、二級批發、農貿市場(早市、超市)等5個環節。多數品種的蔬菜不易保存,壟斷和炒作難度很大。在山東壽光市北環路的壽光農產品物流園中,可以發現很多批發商在集中交易后,立即將蔬菜折價甚至半價處理,以避免蔬菜“砸”在手里,從蔬菜的這一屬性來分析,熱錢炒作導致菜價高燒的結論站不住腳。
2010年年中有調查顯示,1斤芹菜農民以0.3元多的價格賣給收購商,到了批發市場環節價格就變為0.6元,到了二級批發價格已漲到0.8元,經過零售環節加價,農貿市場上的價格能達到1.5元。可見,在蔬菜的產銷鏈條中,菜農得到的地頭收購價僅為零售價的20%~30%左右,批發價則約為零售價的一半,終端零售才是獲利最大的流通環節。“流通暴利”、“終端暴利”導致了蔬菜價格高燒不退。但在與從事流通及零售的經營者溝通時,并未在其身上發現“牟取暴利”的痕跡,卻聽到了攤位租金漲價、生意難做的抱怨。(見圖2)
投機不是主旋律
針對菜價上漲,包括發改委、工信部等在內的幾大部委紛紛醞釀出臺物價調控措施。采取了包括發展農業生產、加強物資調配、加強市場價格監管、補貼低收入群體等組合手段。在宏源證券的調研中也發現,蔬菜的供需體制雖未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但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卻出現了明顯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并不是可通過短期政策的出臺出現趨勢性扭轉的。投機主要集中于大蒜、生姜、蘋果等“一季收儲,全年銷售”的農產品,多數蔬菜價格上漲出現在后端環節,而非僅僅出現在儲運批發環節。通過抑制投機穩定菜價的輿論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可以發現,蔬菜生產供應產業鏈中出現了很多趨勢性變化,多數品種的蔬菜上漲有其深層次的因素。
蔬菜自給率低,流通環節拉長
蔬菜供給有“地菜”、“客菜”之分,所謂地菜,即在本地種植、本地銷售的蔬菜,而客菜,即外地種植、本地銷售的蔬菜。隨著產業化、城市化的發展,大量人口向城市化集中,城市周邊耕地面積不斷縮小,城市蔬菜自給率下降明顯,越來越多的城市完全依賴客菜供應本地市場,多數大城市的蔬菜自給率不足30%。以北京為例,隨著建設世界城市的步伐加快,北京周邊城市化建設的加快,零星的甚至成片的菜地正在逐步消失,蔬菜供應幾乎完全依賴山東、河北、遼寧等周邊省市。菜地變高樓,蔬菜的生產者變為消費者,共同導致需求上升而自給不足,北京石景山、朝陽、豐臺等地的菜地面積已從17萬畝縮減至1萬畝以下,蔬菜自給率僅有10%。城市的過快擴張,農業及相關產業的低回報率及很多城市對其周邊農業配套設施的忽略,使得在蔬菜產供銷各個環節層層加價,諸多因素共同推動菜價居高不下。
此外,作為生鮮農產品,物流體系的合理規劃是蔬菜及時優質供應的重要保證。而在現實中,很多蔬菜都是單品種供應,必須依托較大的批發市場進行二次批發。以土豆為例,國內最大的土豆產區內蒙古烏蘭察布距北京不到400公里,但這里的土豆進京,需繞到800多公里外的山東壽光市,然后再“旅行”約500公里進京。這就意味著烏蘭察布的土豆生產商先把土豆運到山東壽光,北京的新發地再從壽光買來土豆到北京消費,之所以舍近求遠,是因為山東壽光集散地能配菜、走貨快。可見,生產布局不合理,農產品物流規劃不合理,帶來的中間環節成本,必然推高菜價。
城市蔬菜自給率不足和流通渠道環節過多對菜價帶來的影響可視為中端環節對其的影響,這部分的加價一般占蔬菜零售價的25%左右,而更甚的則是其“最后一公里”成本,即從批發到零售市場的加價,幅度往往超過50%,甚至翻倍。導致“最后一公里”成本奇高的原因有城內運輸難,賣菜攤位租金成本高等因素。以北京為例,蔬菜攤位費在最近十年間漲了十余倍,社區菜市場的價格甚至漲了三十倍。調查中的攤位的長度大約在1.5米左右,使用面積大約為2平方米,一個月的租金加衛生費是1500元,再加上強制購買市場提供的塑料袋,僅終端銷售的租金成本占菜販所獲毛利的一半左右。
生產要素價格上漲
隨著工業化、城鎮化進程加速,農產品生產三大“基礎成本”——生產資料、勞動力和土地價格剛性上漲漸成常態,長期被低估的農產品正通過漲價回歸價值,進入趨勢性的上漲通道。
農產品的定價機制有其特有的規律,糧油等耐儲存的農產品有國家收儲體系,價格相對穩定,而蔬菜、水果等農產品的價格,包括農業生產的上游的農資產品價格則基本由市場決定,2009年開始化肥價格普遍上漲,磷酸二胺由2008年每噸1600元上升到2010年的3200元,翻了一番;尿素由2008年每噸1500元,漲到2010年的1700元,比前兩年上漲了200元,漲幅13%;其他專用復合肥料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漲。專用生產資料中的農藥,在2008年價格的基礎上,也都有不同程度地上調,平均漲幅在30%左右。其他農業生產資料如農用柴油、種子等價格也都有所上漲。農民從事農作物生產,面臨著一個較為尷尬的境地,即成本被市場化,而銷售卻面臨“賣方市場”,因為蔬菜的銷售價格很大程度上受到渠道的制約。(見圖3)
人口紅利期的結束,勞動力工資的上漲也對蔬菜價格作用明顯。勞動力拐點并不局限于農業領域,而是影響我國各行各業的普遍性問題。但隨著我國城市化、工業化的大發展,農村勞動力供應更加捉襟見肘,現有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平均年齡較大,也有更新的需要,而蔬菜生產正是勞動力密集型行業。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為初級體力勞動者,隨著人口控制政策的堅決執行及教育產業化帶來的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增長,初級勞動者成為中國勞動力供應最為緊俏的環節。在二三線城市的調研中發現,許多餐飲娛樂場所招聘服務員的年齡都放寬到45周歲;許多從事保潔、維護等工作的都是30~50歲的中年人。蔬菜生產是典型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生產的機械化程度較低,絕大多數農活需要人工操作,勞動強度大,不易實現資本對勞動的有效替代。近年來,隨著大量青壯年勞動力流入城鎮,“用工荒”現象也在很多地方的農業領域出現,導致農村勞動力價格迅速上升。在山東壽光,2009年同期農忙時節雇工成本僅為60元/天,而到2010年年初就漲到80元/天,下半年漲到100元/天還難以雇到熟練工。
房價拉高菜價,初聽上去有些不著邊際,但細想也有道理。建房和種菜都需要以土地為依托,但此二者的投資回報率有著天壤之別,在“種糧食”還是“種房子”、“種廠子”的抉擇中,后者顯然更有誘惑力。城市地價快速上漲拉動了城郊地價,并進一步傳導至農業地價。此外,一些農業龍頭加工企業和種植大戶,大規模租地經營,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農村地價,從而抬高農產品生產成本,推升農產品價格。對于農民而言,“種菜”與“種房子”成本相差不大,收益卻相差幾十萬倍,這是導致城市蔬菜自給率低、蔬菜價格快速上漲的一個重要原因。
未來菜價會更高
蔬菜品種在農產品中屬于較為特殊的一種,不耐儲存、小農戶經營、勞動力密集、價格受渠道影響較大。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蔬菜價格的上漲既有流動性泛濫、勞動力緊缺的大背景,也有城市蔬菜自給率低、流通環節過長的結構性問題。菜籃子市長負責制、“農超對接”、價格補貼、價格行政管制等手段可以解決或部分解決城市蔬菜自給率低、流通渠道過長、終端暴利等問題。但農資價格的上漲、用地成本和勞動力成本等問題,卻是難以通過修修補補可以解決的問題。蔬菜以及食用農產品的價格上漲將繼續成為我國通貨膨脹的主要推動力。
糧油等基本農產品由于有國家收儲體系的控制而保持小幅上漲的勢頭,由于其本身的耐儲存特點,其供需狀況與蔬菜有著較大的區別。但不可否認,蔬菜所面臨的生產要素條件的變化,糧油等品種也會面臨。如用地成本和雇工成本的增加,也會導致其價格維持上行趨勢。
通過對蔬菜價格高燒不退的深層次原因的討論,應當警惕2011年的通脹形勢更加嚴峻,有可能會出現本輪通脹的高點。由于面臨CPI統計指標調整、資源稅費改革、收入分配改革等外生因素擾動,對2011年通脹形勢的預計更加困難。就現有統計體系而言,預計2011年的CPI水平將超過4%,食品價格上漲仍將是CPI水平上漲的主要推手。通脹預期的提升必然導致更緊縮的貨幣政策出臺,而近期市場脆弱的政策神經也是基于同樣的邏輯。可以認為,這種脆弱的市場神經、緊繃的政策預期的狀態可能成為未來一段時間市場的主基調。
通脹不除,市無寧日。
(作者單位:宏源證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