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的美麗是如此上演的:舞臺是線條“曲折”優美的荷塘,主角是讓人戀戀不舍的“蓮”,配角是搖曳多姿的“楊柳”,背景是讓人神魂顛倒的“夢”,至于那“舞女”、“美人”、“乳”就更裸露了女性之美。因此本文的“頗不寧靜”實質上是一種性壓抑。
“老實說,我是個歡喜女人的人……將女人作為藝術而鑒賞時,切不可使她知道。”(《女人》)朱先生喜歡女人、偷窺女性,是不是有點低俗呢?孔子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但他自我解釋“藝術與自然是‘非人格’的”。故他的作品似乎處處流露著對女人的垂涎:“誰知她的纖指會那樣嫩,那樣艷麗呢?……那豐姿更是撩人:云喲,霞喲,仙女喲。”(《一封信》)當人極度渴求什么時,便在平時一言一行,甚至睡夢中都有所流露了,就像以前的國人被饑餓煎熬時,見面就問“吃了沒有”一樣。朱自清更是“成夜地亂夢顛倒……一睜眼卻就給密密的麻繩綁上了,就大大地不同了!”(《說夢》)。如此迷戀女性,那只能是對女性的渴求吧。什么原因使他如此呢?這還要從他的婚姻和人品說起。
朱自清的婚姻跟《家》里的高覺新沒有什么兩樣,因為他也是封建大家庭里的長子長孫。文章開門見山地寫道“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為啥?緊接著就交代:妻在“哼著眠歌”睡覺,他在“頗不寧靜”地夜游,夫妻生活竟是如此的不和諧!這種情形在《給亡婦》中說得更明白:“你在我家受了許多氣……老實說,我的脾氣可不大好,遷怒的事兒有的是。”他不但經常遷怒妻子,而且從不領妻子的情,“這全為的是我,你有你的想頭:‘沒有書怎么教書?況且他又愛這個玩意兒。’其實你不曉得,那些書丟了也并不可惜;不過教你怎么曉得,我平常從來沒和你談過這些個!”這樣善良賢惠的妻子為了追隨他,千里迢迢、拖兒帶女,還要為他背負著一些“并不可惜”的書,那跋山涉水的艱辛真是無法想象。你沒有一聲感謝,總該有一聲提醒吧;沒有一聲提醒,也該有一聲呵斥吧,可朱對妻,子永遠都是沉默啊!故妻子病時,也只得對他沉默:“卻總不開口……明明躺著,聽見我的腳步,一骨碌就坐起來”。
從不交談,只剩沉默,這就是他的婚姻。既然如此,就重新選擇吧,可是朱自清自幼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染,孕育了他莊重而矜持的性格。毛澤東曾這樣評價他:“朱自清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別了,司徒雷登》)。因而他不可能留戀庸俗低下的生活。一九二三年八月,他同俞平伯來到秦淮河尋覓“歌妓”,只有窘著進行了“灰色的拒絕……終于回去了”(《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
自古才子多情,作為才子的朱自清,在精神上當然有著十分豐富而美好的追求,但由于人格的束縛、道德的羈絆,有些追求對他來說只能這樣“頗不寧靜”地去想想而已了:月光本以皎潔為妙,而他卻以為今晚的月“不能朗照,恰是到了好處”。朦朧的月色極能引出遐思。那么思什么呢?“歌妓”?“阿河”?……他渴望美人、向往甜蜜愛情,但這愛情是怎樣的,那美人是誰,他自己也說不清。因而月也朦朧、情也朦朧,就連那縷縷清香也“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流水會“脈脈”,楊柳成“倩影”,月下的荷花更是“裊娜”、“羞澀”,“如剛出浴的美人”……文章中無處不展現著女性之美:嬌艷、窈窕、鮮嫩、性感……而此時二十九歲的他卻只能整日面對著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妻子,能咋樣?想到興奮處,很自然“想起采蓮的事情來了”,因為采蓮“是一個熱鬧的季節”,更是“一個風流的季節”。你看那“妖童媛女、蕩舟心許,”是多么的美好,是多么的令人神往啊!
《荷塘月色》實際上抒寫了作者意淫自然的心理感受。弗洛伊德的“泛性論”認為性是人的動力沖動、本能等一切沖突的根源。《禮記·禮運》也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的欲望其實無外乎食和性。食是我們創造物質文明的原動力,性是我們創造精神文明的原動力。食,實也,以吸收為主;性,興也,以展示為主。故吸取是一種快樂,展示也是一種快樂。不過平庸的人是以發泄生理剩余為快感,高尚的人是以展示思想藝術為快感。
在“頗不寧靜”時,很多人可能出去亂鬧騰:拿著電話到處騷擾,或開著車到處亂跑……而朱先生不打擾任何人,只去擁抱自然。《荷塘月色》給了我們擺脫“頗不寧靜”的方法,也給我們開辟了一片尋求精神自由的天地。
“頗不寧靜”原來也能如此美麗。朱先生,我們感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