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態文明是我國面對工業文明建設中的問題而提出的一個全新的文明理念。主客體二分的主體性哲學是工業文明的哲學基礎,它導致了人際關系的疏離和生態危機。因此,生態文明建設必須轉向一種新的指導哲學——主體間性哲學,即我與他者之間、人與自然之間是平等主體的哲學。以主體間性哲學為指導進行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既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豐富和發展,又有著豐富的本土資源,還可加強此方面的國際對話與合作。
[關鍵詞]生態文明;工業文明;生態危機;主體性哲學;主體間性哲學
[中圖分類號]X24;B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848(2011)05-0024-07
[作者簡介]雷 揚(1975—),男,湖北宜城人,江西省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主要從事黨史、黨建理論研究。(江西南昌 330077)
Title: From Subjectivity to Intersubjectivity:Philosophical Reflections on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uthor: LEI Yang
Abstract: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s a new civilization concept proposed when our country faced problems in the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Subjectivity philosophy of subject and object is the basic philosophy for industry civilization, which causes isolation and ecological crisis of human relations. Therefore,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must change to a new kind of guiding philosophy, called intersubjectivity philosophy, which is the philosophy about subjects with equal status, such as one and another, human and nature.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in China, guided by intersubjectivity philosophy, enriches and develops the theory of Marxism and also reinforces international dialogues and cooperation in this field.
Key word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dustry civilization; ecological crisis; subjectivity philosophy; intersubjectivity philosophy
哲學是一種高度抽象的思維,哲學雖然不針對具體的問題,但它與社會活動、社會生活以及社會需要分不開。可以說扎根社會生活,解決實際生活問題是哲學的責任和任務。生態文明的崛起是一場涉及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的世界性革命,是不可逆轉的世界潮流。一部人類近代史就是一部人類主體性地位的逐漸確立和理性不斷擴張的歷史,生態文明的提出與人類主體性地位確立以及其后的理性膨脹有內在關聯,其順利進展需要對主體性哲學予以反思、發展與超越。黨的十七大提出建設生態文明,是我國面對社會實際問題而提出的一個全新的文明理念,將這一理念付諸實踐,必然需要一定哲學理論的指導。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只有抓住決定這一社會形態的主要哲學理論,我們才能認清問題、把握問題,從而解決問題。因此,下文即循著工業文明指導哲學——主體性哲學中人類主體地位及其理性的形成、興衰的歷程,并合理借鑒我國傳統哲學資源,以闡明我們應發展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主體間性理論來指導我國生態文明建設。
一、主體性哲學與人類生態危機
(一)主體性哲學的確立
主體(subject)一詞包含有“承擔者”、“主語”、“動者”、“主觀”等意義,這些表明了主體在行動中或者話語中的角色“分有”、職能分化。從人類主體地位發展的哲學史看,人類經歷了由物我不分到主體性凸顯的歷史過程。
通常認為,西方哲學史的第一個階段是本體論,由于物我不分,作為認識論產物的“主體”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是以“借貸主體”①的形式存在。“古代哲學中的認識論是本體—認識論,本體自身是確定無疑的,它是真、善、美,或是集中了真善美的神,并且對于認識中的主體而言是決定性的。”②人處于被決定狀態,匍匐于自然理性、神的理性之下。
理性主體是在西方宗教改革、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中發現的。從這時起,人不再是屈于某個客觀事物或者神之下的存在,而是逐漸成為自然乃至整個世界的決定性力量,主體性哲學得以確立。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開啟了認識論的轉向。在他的哲學中,“我”是真實存在的,從“我”這一認識主體出發可以規定、檢測知識可靠性,這為人類的自我中心化奠定了邏輯基礎。康德的哲學更加強調自我意識構筑對象的功能,認為認識主體具有知性、實踐理性和判斷力三種理性,分別為自然、自由和藝術立法,主體成為整個認識領域的主宰力量。康德之后黑格爾用絕對精神的自我分裂和歷史幻化來摹畫主體統治的歷程;施蒂納則用“唯一者”為理性主體的統治劃上句號。這樣,從古代哲學的存在本體論,經過笛卡爾和康德的理性本體論再到黑格爾的絕對精神,認識主體的決定性地位得到確立。而到尼采呼喊“上帝死了”之后人的權力存在和薩特的“我在”,理性的個人成為整個哲學和世界的中心。與之相應,自我主體的確立,無時不在其周圍世界中找到對應的“客體”,來承托主體的中心地位。“主體-客體”是主體性哲學基本關系和結構框架。總的來說,誕生于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中的主體性哲學確立了人的主體性地位,理性的個人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的第一人稱“我”的在場,是“唯一者”;作為主體的個人不僅是歷史活動的主體,而且是哲學思維的主體和中心,是一切的統治者。
(二)西方工業文明的擴展及其問題
工業文明的哲學基礎是主體性哲學。主體性哲學是建立在主客體對立的框架內的,它把人從自然和神學的奴役中解放出來,推動了歷史的進步,使人類社會進入工業文明(又稱為現代文明)階段。①可以說,工業文明的發展史,也是人類主體地位確立和理性擴張的歷史。但以“主體-客體”二分為基礎的主體性哲學,其認識事物的方法從邏輯上看,橫亙著一個“美杜莎之謎”②,即主體是單一的或唯一的,與主體相對的只能是客體,在主體目光的審視下,包括人在內的一切對象皆為客體。由此,這種哲學也給人類帶來了始料未及的問題。
主體性哲學和理性的發展相得益彰。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十八世紀是一個理性時代,是用頭立地的時代,是用理性審視一切的時代。十九世紀,人類對理性崇拜更是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伴隨著理性的確立與弘揚帶來了科技文明的飛速發展,人類知識漸漸逼近對全部世界奧秘的把握。人類不僅在自身來源問題上的神秘性消失了,而且對自然界也經歷了一個祛魅的過程。人們堅信理性與科學技術的進步,堅信人類能夠控制自然,這使“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③由此產生的工業文明,“它創造了這樣一個社會階段,與這個社會階段相比,一切以前的社會階段都只表現為人類的地方性發展和對自然的崇拜。只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自然界才不過是人的對象,不過是有用物;它不再是被認為是自為的力量;而對自然界的獨立規律的理論認識本身不過表現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為消費品,還是作為生產資料)服從于人的需要。”④
結果是,以主體性為哲學基礎的工業文明帶來了生產力的極大發展,同時也“像一個魔法師一樣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術呼喚出來的魔鬼了”⑤,從而導致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緊張關系。
在人與人的方面,以主體性哲學為支撐的社會主體,必然把“我”以外的他人當作客體,當作利益關系中的對象,以欲望的個人主義、以策略行為為取向;以這種哲學支撐的相應經濟和民主法律制度必然要求尊重個體自由和權利,激勵人們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這就造成了個人在其社會行為中親密伙伴關系前所未有地喪失,人們之間的交往越來越成為一種無人稱性的活動。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已不再是一種人際的親密交談關系,而是變成了自我獨白式的自言自語。這種將他人作為客體的主體性哲學,所導致的現代人類最激烈的沖突莫過于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除了戰爭之外,社會中的階級沖突與對抗,以及民族沖突也顯得日益加劇。核武器及其他尖端武器的生產,使人類面臨隨時都有被毀滅的潛在危險;生物工程、克隆新技術一旦失控,就會給人類帶來難以預測的災難性后果,等等。
在人與自然方面,以主體性哲學為指導的社會主體認為,理性可以戰勝一切。這種理性的膨脹使人類一躍而成為自然的主宰,把自然當作客體,當作征服和索取的對象、當作操縱和利用的工具。例如,人類在森林中看到熊,就會想到熊掌;見到原始森林,就會想到建房用的椽子和門窗;吃到松籽就想到發財致富等等,而忽視甚至不顧整體生命王國的固有價值和它們特有的生活、生產方式。特別是主體的唯我獨尊和理性的極度膨脹,使人類面臨著嚴峻地、亟待解決的諸多重大問題。諸如,自然資源危機、生態平衡危機造成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緊張關系,致使自然的大規模報復接踵而至,觸目驚心!瘟疫、暴風雨、海嘯、地震、土地沙漠化等等自然界惡化問題幾乎每次都使數萬人生靈涂炭。2007年5月4日晚,強龍卷風襲擊美國中部堪薩斯州格林斯堡鎮,全鎮90%以上的建筑物被毀,龍卷風幾乎將整座小鎮“從地圖上抹去”。2008年5月6日,緬甸首都仰光市郊被洪水淹沒。緬甸熱帶風暴的受災人數估計已達2400萬,這是緬甸總人口的近一半。數十萬人無家可歸,災民缺乏藥品、飲用水、食物、毯子、帳篷。人類主體的決定性地位在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過程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這也不可避免地破壞了生存環境,導致了人類生存的危機。
以主體性哲學為指導理性主義的極度膨脹造就了人類歷史三百多年的輝煌,但也使之付出沉重的代價。在工業文明階段,“每一種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我們看到,機器具有減少人類勞動和使勞動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卻引起了饑餓和過度疲勞。新發現的財富的源泉,由于某種奇怪的、不可思議的魔力而變成貧困的根源。技術的勝利,似乎是以道德的敗壞為代價換來的。隨著人類愈益控制自然,個人卻似乎愈益成為別人的奴隸或自身的卑劣行為的奴隸。甚至科學的純潔光輝仿佛也只能在愚昧無知的黑暗背景下閃耀。我們的一切發現和進步,似乎結果是使物質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則化為愚鈍的物質力量。現代工業、科學與現代貧困、衰頹之間的這種對抗,我們時代的生產力與社會關系之間的這種對抗,是顯而易見的、不可避免和毋庸爭辯的事實。”①世界的發展需要人類反思,需要用新的哲學理念來指導我們的實踐。
二、馬克思主義理論中主體間性哲學的內涵
主體間性的概念首先是胡塞爾提出來的,其后,海德格爾提出了“共在”思想,伽達默爾提出了對話和視界融合的理論,哈貝馬斯提出了交往理性,這些思想都發展了主體間性理論。更為徹底的主體間性理論家是神學家馬丁·布伯,他認為,存在關系實質上是一種“我—你”關系,而不是“我—他”關系,在“我—你”哲學模式中,“人通過‘你’而成為‘我’”②。人生的最高意義在于對萬物一體關系的領悟和同體感通,而不是以萬物為認識對象和征服對象的活動。唯有如此,人類才能避免“以我觀物”這一“場外觀”的局限,而以一種“以物觀物”的方式對對象予以把握和認識。可以看出,這些關于主體間性的理論雖然都希望對主體性哲學進行批判建構新的模式,但他們都是建立在唯心主義的基礎之上的。
考察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我們會發現,早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他們就提出建基于唯物史觀之上的交往理論。因為交往實際上是主體間的行為,所以馬恩的交往理論也可以看作是關于主體間性的理論。他們強調主體間的交往是以物質生活條件為基礎的,并且在不同社會形態中主體之間形成不同的關系。這也是哈貝馬斯被譽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杰出代表人物的部分原因。
可以說,馬克思開創了主體間的社會交往理論,主體間的交往實踐觀成為馬克思在創建新歷史觀階段上對全部歷史發展和人類本質進行科學分析、深刻洞見和整體把握的基本視角。在1845-1865年間的《關于費爾巴哈提綱》、《資本論》等一系列著作中,馬克思特別強調以主體間的交往實踐觀為核心、以經濟關系和社會關系決定人的本質、形成生產方式、市民社會和世界歷史為理論的新歷史觀,強調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從而開啟了《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研究“交往理論”的先河,首次創建了主體間的交往理論。①
馬克思主義交往的主體間性理論包括以下內容:第一,交往主體包括個人、社會團體、國家的交往。“現存制度只不過是個人之間迄今所存在的交往的產物。”“迄今為止的一切交往都只是一定條件下的個人的交往,而不是單純的個人的交往。”②社會是個人間相互作用的產物,由個人間的交往到一個民族內部的交往,再到民族間的交往,最后使世界普遍聯系起來,是人類發展的必要途徑。“為了不致喪失已經取得的成果,為了不致失掉文明的果實,人們在他們的交往(commerce)方式不再適合于既得的生產力時,就不得不改變他們繼承下來的一切社會形式。”③第二,從主體間交往領域來說,包括人類學、社會學意義上的主體間的交往活動以及政治經濟學意義上的交換。馬克思、恩格斯以交換為基礎來解釋交往,把社會生產、交往和人的發展緊密聯系起來,揭示他們的相互關系和價值意義。第三,從主體間交往層次上來看,物質交往是基礎,生產力發展水平決定了交往形式。“生產力與交往形式的關系就是交往形式與個人的行為或活動的關系。(這種活動的基本形式當然是物質活動,一切其他的活動,如精神活動、政治活動、宗教活動等取決于它)。”④
整個看來,馬克思主義的交往理論主要具有以下特點:第一,主體間的交往是一個系統,從物質到精神、語言以及其他形式在內,其中,物質交往具有中心和基礎地位。第二,主體間的活動分為“自主活動”和“交往活動”兩方面,既體現了主體的自主性,具有工具理性的功能,又體現了社會交往性,具有人文理性的功能。因此,主體間的交往是雙向建構性的。⑤第三,交往實踐作為“物質交往”活動是主體間的“客觀活動”,區別于從客體的和直觀形式來理解事物、感性、現實的舊唯物主義,也區別于僅僅從精神、抽象能動性來理解主體間性唯心主義的思維方式。
實踐的主體間性哲學是對主體性哲學的反撥和發展。主體間性哲學用“主體-客體-主體”模式取代主體性哲學的“主體-客體”二分框架,以交互關系取代主從關系,以“對話”取代“獨白”,把存在確定為自我主體與世界主體的交往、融合。交往主體既是交往活動的操作者、交往結構的創造者,也是交往成果的消費者和反身建構的產物。無論是個人、還是共同體、亦或是自然界,也無論交往主體的資質、交往結構,都是在主體間交往中走向建構、相互整合。按照實踐的主體間性哲學觀,在人與自然關系方面,人與自然都是主體,都具有價值;不僅人有主動性,自然也有主動性;不僅人依靠自然,所有生命都依靠自然。因而人類要尊重生命和自然界,人與其他生命共享一個地球。因此,在人與自然關系上,把自然當作與自己一樣的主體,而不是當作異己的客體和索取的對象,才能通過交流、體驗而建立自由、和諧的人與自然的關系。在人與人的關系上,只有把他人當作與自己一樣的主體,而不是當作異己的客體和利用對象,才能通過交往、對話、理解、溝通建立自由、和諧的人際關系。
三、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需要以馬克思主義的主體間性哲學為指導
(一)我國現代化建設中產生的人與人、人與自然對立的新問題
在“東方從屬于西方”的資本全球擴張過程中,我國也被動納入了現代化道路,構成了西方現代化進程全球擴展的一個組成部分。西方的科學技術、經濟制度和民主法律等制度在被引進我國時,這些制度和相關器物所依托的哲學理念也有意無意地被引入,再加上我國傳統封建思想的長久積淀,所以,我國雖然有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但我國的現代化建設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時也產生了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對立的問題。
在人與人之間關系上,主體性哲學以自我利益為中心的取向必然也表達在人們的日常行為和相應的制度設計中,例如,麻木不仁、見死不救、弄虛作假、漠視人性甚至對人兇殘的事例在現實生活中屢屢出現,①制度層面上的對家族和集體的大刀闊斧的改革等等,這些舉措確實使個體獲得了自由,成為了權利主體,但也使個體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歸屬感,使其生活目標顯然出現了某種程度的紊亂和迷茫。
從人與自然關系看,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形勢嚴峻。目前,我國環境污染、生態惡化已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中國經濟的增長是以昂貴的環境為代價的。每生產價值一萬美元的商品,所消耗的原材料是日本的7倍、美國的6倍,甚至比印度還要高2倍。世界十大環境污染最嚴重的城市中,有半數落入了中國的版圖。據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發表的環境可持續指數(ESI)顯示,在全世界144個國家中,中國排名第133位。我國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占到國民生產總值的8%到15%。令人觸目驚心的另一組數據是:三分之一的中國地區降過酸雨、七大中國河流中有一半污染嚴重、四分之一的中國居民沒有清潔的飲水源、三分之一的城市人不得不呼吸著污濁的空氣,經過環保處理的城市垃圾只占到20%……。環境污染也對人們身體健康造成了明顯危害,中國每年有1500萬以上的人因空氣污染而患氣管炎,有200萬人死于癌癥,其中死于肺癌的人數比空氣良好的地區高4.5-8.8倍。②
(二)以“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精神,發展馬克思主義主體間性哲學
對工業文明導致的生態危機的哲學反思,正在引發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哲學范式的轉變。在西方,主體間性哲學已蓬勃發展,人類正在積極應對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種種弊端,尋找新的出路。在我國,所要建設的生態文明社會是遵循人、自然、社會和諧發展這一客觀規律,以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和諧共生、良性循環、全面發展、持續繁榮為基本宗旨的社會。它針對的是當前主體性哲學指導所顯露的弊端,希望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和諧共生與持續繁榮暗含著人與自然、人與人的主體地位的平等。馬克斯恩格斯開創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主體間性理論,是在對工業文明的鞭辟入里批判之上形成的。因此,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必須以馬克思主義交往的主體間性哲學指導,利用我國豐厚的本土資源,同時加強生態文明建設中的國際對話與合作。
從我國本土哲學資源來看,可以說中國哲學生來就關注主體間的互動關系。我國傳統哲學的基本精神是“天人合一”,主張“和而不同”的中庸之道,這些思想都蘊含了主體間性。
在人與自然關系方面,中國古代哲學主張人與萬物同源。《易經》中系統、深刻地提出了“天、地、人三才之道”的理論。“是以立天之道,日陰日陽;立地之道,日柔日剛;立人之道,日仁日義”。天之道在于“始萬物”,地之道在于“生萬物”人之道的作用就在于“成萬物”。天地人三者雖各有其道,但又是相互對應、相互聯系的,是一種內在的生成關系和實現原則,三者缺一不可。《中庸》說:“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漢代大儒董仲舒曾說“天人之際,合而為一”。當然,“天”在中國古代哲學中有多種意義,如可以指自然、也可以指具有宗教色彩的神靈性。但不管在何種意義上,“天人合一”都表達了自然也如同人類一樣是一個主體,甚至是具有靈性的、高于人類的主體。正因為如此,才有“天地變化,圣人效之”,“與天地相似,故不違”之說。人與萬物同源,天道與人道相通,人類與自然之間的互動即為主體間的關系,這一思想蘊含了人對自然持有極其虔誠的敬愛之心,表達了人類與天地合一、與自然和諧的精神。也難怪20世紀初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在考察了中西文化之后,提出了一個著名論斷:中國文化的自然價值取向,對當代的環境保護與社會發展是適應的,因而是合理的。①
在人與人關系方面,儒家主張“仁者愛人”的思想,主張人們要有友善、寬容、助人之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即他人亦是與自己相同的主體。“仁”首先體現在家族成員間的親善關系,正如同“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仁”也要顧及家庭成員之外的一切人、一切事物,即“仁者愛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己及人”。儒家的這種處理人際關系的價值取向和原則,是我們生態文明建設中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所應借鑒并加予發揚的。
中國古代哲學中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共生的偉大智慧對于現實中改進、調整、理順、整合、協調人自身、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必將具有巨大的啟迪。
從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來看,以主體間性作為哲學指導的生態文明建設理論在西方發達國家中已經得到體現。生態危機首先在西方國家爆發,生態文明的概念是西方首先提出來的,其理論也首先在西方發達國家提出和發展。從l9世紀中期開始,愛德華茲、愛默生、梭羅、繆爾巴勒斯、利奧波德等一批美國人文、自然學者開始關注自然界在迅速擴展的工業文明中的命運,成為發展生態文明的先驅。目前,西方國家有三種最具代表性的思想理論,即生命中心主義、生態中心主義和深層生態學。②這三種理論雖然在具體主張上有異,但它們都主張一切生命都具有固有價值或內在價值,而非僅僅具有工具價值,因而人類對它們負有直接的道德義務。三者都是有意無意地以主體間性的哲學觀在解決問題,雖然這些理論有其局限性,但其有利理論成果和實踐經驗是值得我們借鑒和吸取的。
過分強調人的理性、強調“主體-客體”二分的主體性哲學,既給人類帶來了繁榮的物質生活,又使人類所面臨著尖銳的、深重的社會沖突和生態危機。因此,為了真正解決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與共同發展,我們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對主體性哲學傳統予以深入的反思,合理吸收借鑒我國傳統哲學與外國哲學思想,發展馬克思主義理論中主體間性理論,以形成中國特色的主體間性哲學來指導我國生態文明建設。
責任編輯:王 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