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小河
馮 至
我是一條小河,
我無心從你的身邊流過,
你無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兒
投入了我軟軟的柔波。
我流過一座森林,
柔波便蕩蕩地
把那些碧翠的葉影兒
裁剪成你的裙裳。
我流過一片花叢,
柔波便粼粼地
把那些凄艷的花影兒
編織成你的花冠。
無奈呀,我終于流入了,
流入那無情的大?!?/p>
海上的風又厲,浪又狂,
吹折了花冠,擊碎了裙裳!
我也隨著海潮漂漾,
漂漾到無邊的地方——
你那彩霞般的影兒
也和幻散了的彩霞一樣!
馮至,原名馮承植,1905年生。河北涿縣人。現代詩人。馮至以寫愛情詩著稱,風格柔婉,略帶感傷,在20世紀的中國詩壇頗具影響,被魯迅譽為“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建國后,曾在北京大學和中國社會科學院任職,主要從事外國文學研究工作。
《我是一條小河》寫于1925年,是作者早期作品中的名篇,收入他的第一部詩集《昨日之歌》中。
詩歌以小河和河中的投影為主要的抒情意象,把“我”比做一條小河,把戀人比做河中景物的投影,所選取的意象清麗、幽靜,細膩地表達出“我”對戀人自然、含蓄的一往深情。
這首詩以小河的流程巧妙、貼切地喻示出兩人情感的發展變化。第一小節“我無心從你身邊流過/你無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兒/投入了我軟軟的柔波”,表現出“我”和戀人從相識到相知、相戀的純真、自然,毫無刻意的雕琢和裝飾。這是故事的開端。
第二、三小節,清澈的小河繼續潺潺地流淌,向著詩人自己心中的樂土奔跑,聽——耳畔似乎傳來它叮咚的歡歌,看——它跳躍著,青春的臉龐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它流過一座森林,流過一片花叢,那碧綠的葉影兒裁剪成了戀人的衣裳,彩色的花叢編織成了戀人的花冠。這是詩的第二部分。隨著情節的發展,兩人的感情不斷地加深著,盡情地體驗著心靈的愉悅和適意。悠美、清醇的詩韻也進一步被推向高潮。
第四、五小節是這首詩的高潮和結局。萬物同理、百川歸海,“我”同樣無法超脫自然規律的約束,從平坦的平原猛然間融入了大海,風猛浪高,“我”和“我”的戀人也是身不由己,一個被推向了無邊遠方,一個也和幻散了的彩霞一樣……
這首詩既可以看做個人心靈的抒發,又可以當成對社會現實的反思。詩中“我”和戀人的情感發展過程正和20世紀20年代中國的社會環境相吻合,人們苦苦探求救國之路,但當時,作者也尚未明確個人和祖國前進的方向。
詩的抒情優美、恬適,所營造的氛圍明澈、舒朗,意象柔美、凝練。另外,詩中包含著作者對人生哲理的理性思考,在不可逆轉的自然規律面前,并不顯得消沉、頹唐。語言也無刻意的推敲,完全是隨著感情的發展而自然地流露,純出天然,水到渠成。
[作者單位:山東省萊陽市山前店中心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