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我和妻的眼里一直被視為寶貝。雙方老人對唯一的孫子更是奉為掌上明珠。為使兒子長大能有點出息,像中國城市大多獨生子女家長一樣,我“俯首甘為孺子牛”,對家庭這株獨苗澆水培土…
兒子受我熏陶酷愛看書,腦子反應快,但就是像猴子一樣調皮好動、活潑貪玩,每周日都嚷著要去他姥姥家。看著他那急切期待的目光,我不得不點頭允諾。誰知每次去,他都是上午貪玩,下午即將返回時才匆匆“草成”作業。我幾次啟發教育,幾次提醒警告,他卻像發瘧疾,好一陣歹一陣,反反復復,陰陰睛晴,令我頭疼不已。
前不久一個周日的晚上,他返回家后,我照例檢查作業,發現他的語文造句牛頭不對馬嘴,且字跡潦草,一望即知純屬湊和應付,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竟把數學作業遺忘了。
那天,我實在氣急了,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一把將他掀翻在地,打他的屁股。兒子淚水汪汪,求饒:“爸爸,爸爸,我再也不貪玩了,也再不惹您生氣了!”愛恨交加,惻隱之心此時出現,我住手了。看著兒子伏在書桌前那單薄瘦小的身子、單純幼稚的模樣,我不由捫心自問:兒子尚幼,正是天真爛漫活蹦亂跳時期,且自制能力差,我這樣對他合適嗎?他心靈能不受到摧殘傷害嗎?真能“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人才”嗎?萬一兒子產生逆反心理和抵觸情緒怎么辦?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并且太過分了。想去安慰兒子,又放不下面子。我偷眼瞧去,只見他一邊做作業,一邊在暗自飲泣。我心動了、心疼了。半小時后,兒子收拾好書包,一聲不吭坐在床邊翻看連環畫。空氣依然沒有緩和,父子倆在僵持著
前忖后思,畢竟是長輩,我應有高姿態,結束這種“冷戰”局面。我佯端架子,虛張聲勢地說:“看你以后能不能按時認真完成作業。”兒子卻轉移話題,慢吞吞說:“等媽媽回來找你算賬。”我注意到,他說話時眼里依然淚光盈盈,聲調顫悠悠的,顯然內心不服,在強忍著委屈,只是不愿當著我的面哭。我抬頭看了看石英鐘,還差1小時他媽才能下班到家。我心不在焉去看新聞聯播,只覺得時針走得太慢,急切盼望主婦早點回來,讓兒子在她跟前告告狀、訴訴苦,了結這場父子間不愉快的沖突。
大概是兒子的“多動癥”又犯了。他耐不住寂寞,悄悄走向陽臺,擺弄他的藏書。我視而不見。他見我沒反應,小手又伸向我的手提包,我仍聽之任之。忽然他從包里拿出一本外地寄給我的新雜志給我,指著一篇文章對我努努嘴、翻翻眼。我定睛一看,標題呸我一跳:“父母虐待孩子暴力何時休?”緊盯著“暴力”字眼、我內心猛然受到震動,但表面上仍“死水一潭”。兒子知趣又失望地怏快走開,我仍心猿意馬地守在電視機前消磨B寸光。
妻終于在我倆不同心態的期盼下推開家門。兒子像見了“大救星”一樣,一頭撲向他媽的懷里,
“字字血、聲聲淚”地把我推上了被告席。妻成了法官,半真半假對我訓斥一頓,轉身安撫兒子去了。我也順著“臺階”下,向兒子表示歉意。兒子畢竟年少不記恨,10分鐘后竟與我討論起《三國演義》里誰的武藝最高強
晚上,兒子睡下了。我覺得與他芥蒂未除,感情沒有徹底溝通,心里空蕩蕩的不是滋味,以至于坐臥不安。于是,我走進他的房間,想說些什么。兒子被驚醒,不冷不熱、不溫不火地凝視著我,仿佛我是外星人,把聲音拖得長長地問道:“你一一來一一干嗎?”我伏下身撫摸著兒子,用少見的溫柔口氣問道:“還疼嗎?”“疼!”“還惱爸爸嗎?”“爸爸是好心,但以后手下要留情,要改正這壞毛病。”我愧疚萬分,一時激動,把他緊緊擁抱,在他鮮嫩光潔的臉蛋上親了一口。他會心地笑了,笑得那樣甜蜜,那樣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