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后發國家技術追趕歷程可以描述為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及后發國家政府之間多主體、多階段的博弈。具體過程包括“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二次“深度學習”與“多重競爭”的兩個承接階段。本文通過構建博弈模型及我國大型風電設備制造產業的案例分析,揭示了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如何依據二者技術勢差、追趕企業的學習速度、市場機遇進行行動策略選擇;也揭示了后發國家政府根據領先企業的轉移意愿、領先企業之間達成技術保守聯盟的情況,如何適時調整產業政策。
關鍵詞:技術追趕;技術學習;博弈分析
中圖分類號:F270;F06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92(2011)04-0001-07
Research on Sino-foreign Technology Learning and Competition Game in
Catch-up Stage: Case Study of Large-scale Wind Power
Equipment Manufacture Industry in China
XU Yu-sen
(School of Management,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116023, China)
Abstract:The progress of developing country industry’s technological catch-up is multi-stage game among
catch-up enterprises, leading enterprises and the government of developing country. The process of game is divided into two consecutive phases of “learning in a group” and “completing in a group”, as well as “deep learning” and “multiple completing”. Through constructing game models and analyzing evolution progress of large-scale wind power equipment manufacture industry in China, it reveals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government’s industrial policy about leading enterprises and catch-up enterprises how to select each action tactics based on the technical gap, the learning speed of catch-up enterprises, market opportunities. Meanwhile, it also shows the government’s action tactics about how to adjust industrial policy timely according to the transfer will of leading companies and the technologic alliance between the leading enterprises.
Key words:technologic catching-up; technologic learning; game analysis
1 引言
我國企業同發達國家的世界級企業相比,技術水平還存在著明顯的差距,大部分企業尚處于技術追趕階段。引進、消化吸收領先企業的技術,切實開展技術學習和積累,漸進實現趕超是追趕企業的現實選擇。許多學者的理論研究及產業發展現實表明,后發國家技術追趕歷程實質是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及后發國家政府之間的多階段博弈。在博弈過程中,各自行動策略選擇的基本規律已經成為值得考察的理論及現實問題。
2 文獻綜述
技術追趕所涉及的主要角色包括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后發國家(東道國)政府。領先企業往往居于強勢地位,后發國家政府作為產業政策的制定者往往居于先動者的角色,有關領先企業行為的研究,國外學者相對關注較多。早在七、八十年代,Teece、Mansfiel和Romeo、Ramachandran研究了國際技術轉移成本對技術轉移行為的影響[1~3]。進一步地,Wang與Blomstrom建立起了一個理論分析框架,研究了跨國公司對東道國子公司的技術轉移取決于技術轉移的邊際成本與邊際收益的比較[4]。Kokko研究了技術溢出問題,指出技術溢出是影響跨國公司技術轉移的不可忽視的因素[5]。Glass和Saggi認為,發達國家廠商與東道國廠商之間的技術差距使得跨國公司必須承擔更高的轉移先進技術成本[6]。國內學者也切合中國技術追趕的現實,展開了非常有價值的研究。周勤、陳柳沿著 “Wang與Blomstrom”所構建的模型,解釋了近10年跨國公司在中國技術轉移戰略變化的原因[7]。江小涓研究指出,跨國公司之間的競爭激烈,能夠迫使跨國公司轉移更高層級的技術[8]。
有關政府行為方面的研究,國內外學者都比較關注后發國家(東道國)政府的產業及技術政策。楊全發的研究強調了東道國政策對跨國公司投資規模的影響[9]。Mattooa、Olarreagaa與Saggic建立了一個古諾競爭模型研究了跨國公司對東道國市場不同的投資方式對技術轉移的影響[10]。魯文龍、陳宏民建立了在存在政府政策保護的情況下,兩個國家間的三階段博弈模型[11。張小蒂、李風華論述了政府對技術創新領域施加干預的理論依據,從三種角度對選擇性干預政策進行了劃分[12]。
有關追趕企業的行為策略、路徑,近年來成為國內研究領域和實踐領域的熱點。高旭東提出本土企業自主技術創新的兩階段理論,并指出自主技術從初級階段走向高級階段的主要難點[13]。徐雨森、洪勇、蘇敬勤總結了追趕階段裝配品類企業技術鏈構建和技術能力提高的客觀規律,指出需要通過構建自主的產業平臺拉動技術吸收和追趕[14]。朱方偉、蔣兵、張國梁構建了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追趕需經歷由低端產品架構技術向高端主導設計(技術標準)發展的技術鏈[15]。謝建國研究了東道國市場競爭及國內企業的模仿與吸收行為對跨國公司一次性技術轉移的影響[16]。
上述研究得出諸多有價值的結論。但是許多文獻側重某一、兩個行為主體或者偏重追趕活動的某一階段。觀察我國許多產業發展的現實,不難發現,技術追趕的歷程,實際是涉及多個行為主體、多個階段的博弈活動。因此切合技術追趕活動多主體、多階段的特性,揭示其演進的階段性并考察各個主體的行為策略,對指導我國產業技術追趕的實踐具有一定的參考作用。
3 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及后發國家政府的多階段博弈
在技術追趕過程中,所涉及的行為主體包括:一是處于技術追趕階段的追趕企業(多家),用A表示,A={A1,A2,…,Ai,…,An};二是擁有先進技術的領先公司(亦多家),用B表示,B={B1,B2,…,Bi,…,Bn};三是后發國家政府,用N表示,后發國家政府是產業規則的制定者,其行為會對其他行為主體產生重要影響。
3.1 “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階段
在產業的起步階段,由于追趕企業與領先企業的技術差距較大,追趕企業很難與領先企業競爭時,為了發展該產業,后發國家政府將采取“先動”措施,制定市場準入限制、本土采購等政策,即提供本土市場保護。追趕企業和領先企業作為“從動”主體,在這一階段,追趕企業為了提高技術水平會向一家或多家領先企業發出邀請尋求合作,目標是能夠引進技術、搭建產業發展平臺,其行動指引是“技術學習”;而領先企業此時的目標是要在保持技術優勢的同時換取更大的市場效益,其行動指引是“最大效益”。領先企業要實現其目標有以下三種路徑:獨資、控股合資、合資但不控股。要實現效益最大化,顯然獨資和控股合資是領先企業的最優方案,但由于受到已設定產業準入限制等政策約束,這兩種方案的可行性較小。同時,追趕企業受到本國產業政策保護,已熟悉本土市場的需求,鑒于雙方企業能夠在目標上實現互補,因此,領先企業會選擇不控股合資的方案,形成“結對學習”。
在此階段,選取任一追趕企業A1和領先企業B1合作,構建合作模型,分析雙方企業的博弈策略行為,做以下假設:
(1)構成這一博弈的所有參數對雙方企業來說都是完全了解的;
(2)企業A1與企業B1是風險中性的;
(3)企業A1是博弈的先行者;
(4)企業B1在合作中向企業A1提供先進的技術tf(企業A1自身技術為td),且需要支付轉移技術tf的轉移成本Mf(包括顯在和隱性兩部分:投入的技術管理及人員培訓等費用和市場損失),假定技術轉移成本函數為:Mf(λ)=μλ3, Mf(λ)函數表示企業B1向企業A1提供的技術愈先進,需要承擔的成本越高(Glass和Saggi在1998年發表的文章中指出,本國公司與跨國公司之間的技術差距使得跨國公司必須承擔轉移先進技術成本),Mf(λ)滿足:Mf′(λ)>0,Mf″(λ)>0;其中λ表示企業A1與企業B1的技術勢差,令λ=tftd,λ≥0,μ為正的常數;企業A1在合作中提供用于生產的場地、裝備、人員及服務等;
(5)合資企業產品D的需求為Q,總利潤為π,單位生產成本為c,企業A1的技術吸收消化能力為θ,0<θ<1;企業A1與企業B1所得利潤分別為πd,πf;
(6)領先企業獲得合資企業利潤的比例為α(0<α<1)。
此時合資企業面臨的市場逆需求函數為
p(Q)=β-γQ(1)
其中p表示合作時產品D價格,Q(p)表示原需求函數,β和γ為市場參數。
合資企業的利潤函數為
π=[p(Q)-c]Q(2)
滿足合資企業利潤最大化的條件πQ=0,可以得到合資企業利潤最大化時的產量和利潤分別為
Q=β-c2γ,π=(β-c)24γ,則企業A1與企業B1的利潤為
πf=απ-Mf=α(β-c)24γ-μλ3
πd=(1-α)π=(1-α)(β-c)24γ(3)
由于企業B1選擇合作的目的是為了能夠獲得最大利潤,因此對企業B1利潤πf1中的變量求λ偏導,分析它對領先企業利潤的影響。對πf1求λ一階導數
dπf1dλ=-3πλ2<0(4)
推論1 (4)式表明企業A1自身的技術水平越低,引進企業B1的技術越先進,即技術勢差越大時,使企業B1獲得由轉移技術所帶來的利潤越小,因而愈會降低企業B1向其輸出技術的水平。技術勢差同被轉移技術的先進程度負相關。
雖然領先企業轉移的技術tf領先于追趕企業技術,但通常并不是高水平的,因為領先企業進行合作的行動指引是“最大效益”,為了保持自身技術優勢及最大市場效益,因而開始會向追趕企業轉移低端的技術。
令td′表示企業A1經過對技術tf消化吸收后所達到的技術水平,有td′=θtf,且λ=
tftd,則td′=θλtd,即λ=td′θtd。對λ求θ一階導數,有
λθ=-td′θ2td<0(5)
推論2 由(5)式和推論1可以得出追趕企業A1的消化、吸收、創新能力越差,將會愈加減緩企業B1對企業A1的輸入高端技術的速度。
推論3 本土市場的領先企業越少,競爭越小,領先企業越能主導輸入技術的水平、速度,盡量延長現有技術的使用周期,漸次向追趕企業轉移技術。市場上必然存在著多組追趕企業及領先企業,進入中國市場的領先企業越多,競爭壓力越大,進入的數量越少,競爭壓力越小,領先企業轉移先進技術的意愿也必然趨弱。
因此,國家會有計劃地扶持多家本土企業發展(為避免形成壟斷),不會讓少數領先企業壟斷國內市場,引導追趕企業Ai分別與不同的領先企業Bi一一對應合作,即(A1B1,A2B2,…,AiBi),形成多組“結對學習”,“結對學習”也可稱“師傅帶徒弟”學習模式,一個“師傅”帶一個“徒弟”,目的是擴大技術來源和技術學習渠道。當兩個結對企業A1B1,A2B2之中的“徒弟”A1同A2之間競爭時,“師傅”B1同B2會通過持續轉移部分先進技術,來幫助各自的“徒弟”在市場競爭中取得優勢,即 “師傅”之間也表現為“結對競爭”。因此,在產業起步階段的后期,追趕企業Ai的技術進步同時受到企業Bi、及其他結對企業(A-iB-i)的影響,一般來說,企業Bi的技術輸出意愿同其他“結對企業”的績效成正相關關系。
那么,“結對競爭”的最終趨向如何呢?“結對企業”之間的競爭會促使各個“師傅”不斷輸出先進技術和產品,追趕企業經過充分學習后,技術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雙方的技術勢差大幅度縮小。這時,如果Ai同Aj主動或是在產業協會的引導下展開技術合作,經過技術合作后,兩企業聯合的技術能力TAi×TAj可能優于與之結對的領先企業TBi或TBj的技術,這一結果是領先企業的隱憂。因此,領先企業策略為防止更為高端的,尤其是核心技術的技術輸出,會結成技術聯盟,例如隨著我國企業在視聽產品、家用電器、數碼產品等消費類電子產品產業領域的技術積累,當技術差距同領先的跨國公司不斷縮小時,跨國公司間公開或非公開的技術聯盟便出現了,共同提高向追趕企業技術轉讓的限定條件,甚至不再轉讓更為高端的技術。例如,日立(HITACHI),松下(Panasonic),東芝(Toshiba),JVC,三菱電機(MITSUBISHI ELECTRIC),時代華納(Timewarner)6大技術開發商結成6C專利保護聯盟,一定程度上,該聯盟實質就是面向追趕企業的“專利封鎖”聯盟。
3.2 二次“深度學習”與“多重競爭”階段
為了打破領先企業的“技術控制”,政府會采取必要的“先動”措施,其行動的策略是向領先企業提供更寬松的市場機遇。隨著產業政策的調整,本土市場保護趨向減弱,國內市場會呈現多種競爭的格局,形成追趕企業同領先企業之間、追趕企業之間、領先企業之間的“多重競爭”。
此階段,領先企業的行動指引依舊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其行動策略有以下幾種選擇:建立獨資企業;堅持領先企業(間)的技術聯盟;同本土企業開展深度合作,轉讓更深層次技術。其中,建立獨資企業的方式,對領先企業來說理論上是獲得最大利潤的最優策略,但由于追趕企業經過學習積累在市場渠道、品牌客戶關系等方面已形成占先的優勢,顯然會使領先企業面臨市場拓展的不確定性,具有較大的風險性,因此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此種策略不會是領先企業的首選。那么政府的再次介入會使領先企業繼續堅持領先企業(間)的技術聯盟還是會同本土企業開展深度合作,我們通過構建下面博弈模型進行分析。
政府產業政策(市場機會誘導)與領先企業的博弈矩陣如表1所示。
其中πl為領先企業堅守聯盟時,由于實現資源共享,核心能力互補而獲得的收益;πH表示政府介入提供市場機會、優惠政策時領先企業違背聯盟與追趕企業合作獲得的收益;πH′表示政府不介入時領先企業違背聯盟與追趕企業合作獲得的收益;Cg表示政府為領先企業提供市場的機會成本。
領先企業選擇繼續堅守聯盟的概率為p,打破聯盟的概率為1-p;政府愿意介入(提供市場機會)的概率為q,不介入的概率為1-q,則由博弈矩陣可以計算出:
領先企業在堅守聯盟的情況下,收益期望值為
E1=q×πl+(1-q)×πl
領先企業在打破聯盟與本土企業合作情況下,收益期望值為
E2=q×πH+(1-q)×πH′
這時如果想讓領先企業更愿意打破聯盟與追趕企業合作的話,必須滿足下列條件:期望收益E2>E1。即
ΔE=[q×πH+(1-q)πH′]-[q×πl+(1-q)πl]>0(6)
根據不等(6)式,可以得出如下推論:
推論4 當政府積極介入(即q=1時)、有序開放市場時,如果領先企業同追趕企業繼續深化合作的收益大于堅守聯盟的收益,將打破領先企業間技術聯盟。
推論5 由推論3及推論4可得,隨著產業政策的調整,本土市場保護趨向減弱,更多具有高技術的領先企業會進入國內市場,國內市場呈現多種競爭的格局,促使領先企業要想占有更多的市場、獲得更大的利潤必須不斷授讓先進技術,同時追趕企業同領先企業之間的競爭加劇,會促使追趕企業加快對先進技術的吸收、消化,激發自主創新意愿,進而促進后發國家產業整體實力的提升。
4 我國風機制造產業的案例研究
我國風機制造業的發展歷程充分體現了上述產業發展經歷的兩個階段。近年來風機行業受到全球廣泛關注和重視,發展迅速,目前,德國、美國、丹麥等國家擁有風力發電產業的核心技術,而我國風電產業無論從規模還是技術研發方面都起步較晚,屬于典型的后發產業。但經過不斷努力發展及政策的調整,我國風機產業在技術追趕方面已取得一定顯著的成績。
4.1 2005~2008年:“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階段
在風機產業發展的初期,國內風電企業技術相對薄弱,國外先進企業利用技術優勢占領較多市場份額,例如在2006年,國外風力發電機占新增市場份額的55%以上。正如上文分析,國家采取了先動策略,國家特制定了一系列行業保護政策。2003年發改委開始推進“風電特許權”項目,到2005年,《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風電建設管理有關要求的通知》曾做明確規定:“風電設備國產化率要達到70%以上,不滿足設備國產化率要求的風電場不允許建設。”這一政策以及近幾年政府財政補貼等各類政策的出臺,一方面抑制了領先企業在國內建立獨資或控股合資企業,同時控制其占領市場的份額;另一方面大大促進了國內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等具有較強技術基礎的企業同國外領先企業的積極合作。新疆金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8年,前身是新疆風能公司,是中國最早研究風力發電的企業之一,主營大型風力發電機組及零部件的研制開發和生產銷售。華稅風電科技有限公司是大連重工起重集團為了加快產業結構調整、進軍風電領域而成立的全方位、專業化的風電公司。
前文推論1、推論2表明,領先企業為了實現技術轉讓的收益,也希望同基礎比較好企業合作,這也是領先企業選擇這兩家企業的原因。金風科技同德國灣色斯(VENSYS)公司、英國BP.NYSE公司等進行技術合作;華銳風電同期引進德國富蘭德公司(Fuhelander)的技術,并同美國超導公司(NASDAQ: AMSC)進行風機核心部件研發。形成了上文提到的“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的格局。
在“結對學習”期間,金風科技同灣色斯(VENSYS)公司研發1.2兆瓦機組,并在1.2兆瓦基礎上發展了1.5兆瓦機組;同期華銳風電在引進德國1.5兆瓦的整機技術后,發揮企業既有的制造技術基礎,實現了部分部件的國產化。“師傅”們即國外領先企業為了實現各自的利益,通過持續轉移先進技術,來幫助各自的“徒弟”在市場競爭中取得優勢,盡管均有意減慢技術轉移進程,但是“師傅”之間仍然展開了技術轉移競爭。從這一點,恰恰驗證了推論3,即“結對競爭”所造成的競爭壓力,有利于技術轉移。
通過“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的技術水平得以迅速提高,開始在大型陸地及海上系列3兆瓦、5兆瓦大型發電機組的研發方面著力追趕領先企業。突出的業績,也使兩家公司順利上市。
但是,隨著追趕步伐的加快,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等國內企業發現,領先企業在3兆瓦以上風機技術方面不再慷慨,前文提到的“隱性技術保守聯盟”出現了,領先企業不約而同地在核心技術領域實施“有限轉讓”策略。其具體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分別獲取了不同“師傅”的技術經驗,從理論上來說,若在產業政策的引導下,二者實施技術領域的交叉融合,有可能創造出更優的技術。例如金風學習了灣色斯(VENSYS)公司的直驅技術,華銳風電則掌握了富蘭德(Fuhelander)公司變速變槳距技術,不同技術路線的融合必然有產生突破性重大技術創新的可能。也正是由于領先企業之間達成不再轉讓高端技術的“技術保守聯盟”,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在3兆瓦以上風機及海洋風力發電等高端技術領域,遇到了自主創新研發的瓶頸。
4.2 2009~至今:二次“深度學習”與“多重競爭”階段
為了破解技術追趕的困局,國家相關部門陸續推出新的措施。2009年,我國發改委宣布將在2010年正式取消對國外風電企業設置的“國產化率70%”等限制。必須指出的是,雖然“國產化率”限制取消,表面上意味著GE、Gamesa、Vestas等公司可以采取合資控制乃至獨資的形式進入中國市場,但國內風機企業經過產業起步期的培育,在價格、市場渠道、品牌、售后維護等方面已經形成絕對的優勢。領先的跨國公司比較現實的選擇是同各自的“結對”伙伴開展新一輪的面向高端市場的深度技術轉讓。
事實也恰恰驗證了推論4、推論5,在巨大的高端市場吸引下,取消國產化率的政策尚未實施,跨國公司所形成的隱性技術封鎖聯盟已經松動,部分公司已經不再堅持“有限轉讓”的策略,2009年9月29日美國能源技術公司超導公司(NASDAQ:AMSC)宣布為華銳風電科技有限公司提供3兆瓦風機核心電氣部件,包括該公司的專利產品PowerModuleTM PM3000W 功率變流器。這種變流器通過控制潮流,調節電壓,監控系統性能,控制風機葉片的變槳以最大限度提高效率等功能使得風機的運行更加可靠,性能更高。首席執行官Greg Yurek明確表示支持華銳風電科技有限公司3兆瓦風機的生產,并開展5兆瓦風機的的合作。
在新一輪的“深度結對學習”過程中,金風科技和華銳風電分別快速推出了3兆瓦風機,將技術追趕進程推向新階段。金風科技借助合作伙伴的技術優勢,先后聘請德國、荷蘭等具有深厚專業知識及實踐經驗的風機專家共同參與、協助。采取我方設計,國內外專家指導、校驗或咨詢的方式,共同解決關鍵性技術問題。華銳風電在消化吸收國外先進技術的基礎上自主創新,攻克了3MW風電機組總體設計、整機參數優化與匹配、結構載荷計算、分析和優化;增速機齒輪箱總體設計、傳動型式、速比分配、輪齒形的修形計算及驗證、完善、運行狀態監測與數據分析,實現了整機及增速機、控制系統、輪轂、機座等核心部件的國產化研制,整機產品已經供應上海東海電氣公司。
我國風力發電機產業基于“結對學習”及“多重競爭”的技術追趕歷程可總結如表 2。
5 結束語
后發國家技術追趕歷程實質是追趕企業、領先企業及后發國家政府之間多階段的博弈。博弈過程可分為“結對學習”與“結對競爭”、二次“深度學習”與“多重競爭”的兩個承接階段。
當追趕企業技術匱乏時,其策略必然為積極引進領先企業的技術,對引進的技術進行消化、吸收,初步建立起自主的產業平臺,利用產業的發展拉動技術的進步;當本土市場內的領先企業較少,競爭壓力較小時,領先企業策略為漸次向追趕企業轉移技術,并延長轉移周期,控制輸入技術的水平及速度。
隨著追趕企業同領先企業技術勢差的縮小,領先企業的策略趨于形成技術保守聯盟,保護高端技術。政府為打破領先企業的技術封鎖,在產業政策設計上,在進一步開放市場的同時積極引導國內企業、領先企業、追趕企業之間的多重競爭。從效果上看,一方面,激發了國內企業的自主創新意愿,另一方面,松動了領先企業之間的技術保守聯盟,通過市場機遇誘導領先企業的二次技術輸出,激發領先企業的深度技術轉移意愿。
在構建博弈分析模型過程中,對技術轉移成本、技術勢差及領先企業技術保守聯盟的收入等一系列參數進行了界定,并提出相應假設,簡化了產業發展的現實。但是總體上,并不影響研究結論的客觀性。在三個博弈主體間的關系中,本文著重分析了領先企業及政府的行動策略。事實上,追趕企業同領先企業、政府之間亦存在博弈關系,有待于后續研究過程加以考察。
參 考 文 獻:
[1]Teece D J. Technology transfer by multinational firms: the resource cost of transferring technological know-how[J]. Economic Journal, 1977, 87: 242-261.
[2]Mansfield E, Romelo A. Technology transfer to overseas subsidiaries by US-base firms[J].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80, 95: 737-750.
[3]Ramachandran V. Contractual arrangement for the transfer of technology: evidence from india in the 1970s[J]. Development Policy Review, 1994, 12(3): 301-317.
[4]Wang Y, Blomstrom M. Foreign investment and technology transfer: a simple model[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s, 1992, 36: 137-155.
[5]Kokko A, Blomstrom M. Policiesto encourage inflows of technology through foreign multinationals[J]. World Development, 1995, 23(3): 459-468.
[6]Glass A, Saggi K. International technology transfer and the technology gap[J]. Development Economic, 1998, 55: 369-398.
[7]周勤,陳柳.技術差距和跨國公司技術轉移戰略[J].中國工業經濟,2004,(5):61-67.
[8]江小涓.跨國投資、市場結構與外商投資企業的競爭行為[J].經濟研究,2002,(9):31-38.
[9]楊全發,韓櫻.知識產權保護與跨國公司對外直接投資策略[J].經濟研究,2006,(4):28-34.
[10]Mattooa A, Olarreagaa M, Saggic K. Mode of foreign entry, technology transfer, and FDI policy[J]. Development Economics, 2004, 75: 99-111.
[11]魯文龍,陳宏民.技術合作博弈中的政府補貼政策研究[J].系統工程學報,2003,18(5):426-430.
[12]張小蒂,李風華.技術創新、政府干預與競爭優勢[J].世界經濟,2001,(7):44-49.
[13]高旭東.自主技術創新從初級階段走向高級階段的理論與政策[J].技術經濟,2009,28(6):1-4.
[14]徐雨森,洪勇,蘇敬勤.后發企業技術能力生成與演進分析——以中國華錄#8226;松下公司DVD視盤機產業發展為例[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08,29(5):9-13.
[15]朱方偉,蔣兵,張國梁.基于產品技術鏈的發展中國家企業技術追趕研究[J].管理科學,2008,21(2):79-86.
[16]謝建國.市場競爭、東道國引資政策與跨國公司的技術轉移[J].經濟研究,2007,(6):87-97.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