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不可或缺的大國標準

2010年末，我應丹麥國防學院邀請，遠赴哥本哈根，參加關于中國戰略與安全的研討會。出乎意料的是，離中國這么遙遠的國度如此關注中國的外交和安全。同樣出乎意料的還有丹麥人的樸實與好客。

丹麥王國面積4.31萬平方公里(不包括格陵蘭島和法羅群島)，人口550余萬。晚宴上，除享用丹麥上好牛排和奶酪外，我還與同桌的丹麥軍官聊起了國家的大小。當聽到我說丹麥是個大國時，幾位軍官睜大眼睛，一致說：“丹麥是個小國。”我解釋，絕不是恭維。說丹麥是大國，得從歷史和文化兩個方面看。

公元前1萬年左右，日德蘭半島出現人類居住。丹麥人善航海，常南下羅馬帝國以琥珀和燧石等換取谷物和用具。丹麥人亦商亦盜，夏季到來時會糾眾出海搶劫，留下許多北歐海盜的傳說。海盜在擴大國家版圖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公元793年，丹麥海盜襲擊英格蘭的林第斯法恩島。871年，丹麥海盜攻占倫敦。878年，英格蘭國王阿爾弗烈德和丹麥海盜媾和，雙方平分英格蘭疆土，丹麥大舉移民英格蘭東北部并建立起“丹麥區”。1016年，丹麥國王克努特大帝攻占英格蘭全境，建立起包括挪威、英格蘭、蘇格蘭大部和瑞典南部的“北海大帝國”，直到1042年帝國瓦解。12世紀中葉開始，丹麥四處擴張。到18世紀中葉，國力削弱，丹麥開始關門避戰。在歐洲七年戰爭和英法戰爭(1766年～1783年)及法國大革命初期，丹麥采取中立政策。

可能是涉及到海盜及擴張戰爭，在座多位軍官并不愿意提及這些歷史，然而丹麥人當年的確威震半個歐洲。

話題轉到了丹麥獨有的文化，特別是安徒生。安徒生大量運用丹麥下層人民日常口語和民間傳說，語言生動、自然流暢、優美，充滿著濃郁的北歐氣息。筆者在丹麥的那幾天正逢大雪，由于緯度高，白天時間特別短。踩在潔白的雪地上，和一起參會的同事說：只有在這種昏暗和寒冷夜晚，丹麥人安徒生才會打開他那充滿童話的大腦。地理位置規定著作家的思維與創作，英國之所以能出莎士比亞、狄更斯以及近年來風靡全球的《哈里-波特》，同樣與島國的環境有關。

安徒生童話很早就被介紹到中國。1911年1月號《新青年》載出周作人譯的《賣火柴的小女孩》。1942年，北京新潮社出版林蘭、張近芬合譯的《旅伴》。此后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陸續出版安徒生童話。解放后，著名作家、翻譯家葉君健對安徒生的作品進行系統研究，人民文學出版社多次出版葉版《安徒生童話選集》。1988年8月，葉君健獲得丹麥女王瑪格麗特頒發的國旗勛章。

聽完，在座軍官點頭。丹麥軍官承認，文化是沒疆界的，一個國家強大與否不單看擁有多少人口和多少國土，還要看它的軍力，還要看它的文化影響力。

丹麥避戰策略并沒讓它躲過希特勒發動的兩場大戰。一戰爆發后，丹麥宣布中立，但后應德國要求，布雷封鎖松德和貝爾特海峽。二戰前，丹麥并沒卷入歐洲大陸紛爭，1939年接受德國提出的《互不侵犯條約》。幾個月后，德軍大舉進攻丹麥，1940年4月9日德軍入侵當天，丹麥政府投降。希特勒的意圖很明確：借道進攻挪威，直接威逼北海，切斷盟國對蘇聯后方線。

會議第二天，托馬斯-尼爾森少校陪我們轉哥本哈根街景，除了傳說中美人魚，我還參觀了一座皇家兵營和一個很小的戰爭博物館。談到被占領的歷史，少校有些難為情。他認為，一味投降傷害國家形象，損害軍人士氣，也使丹麥從此不再擁有自己的民族英雄，少校把它歸咎于丹麥的中立政策。二戰開始時，丹麥人還能與占領軍相處。隨著德國統治和搜刮變本加厲，抵抗規模越來越大。抵抗運動還在瑞典成立了一支5000人的“丹麥營”。

少校的說法是對的，過多投降會使國家沒面子。但處在夾心地帶的丹麥，是無法保證其中立的，這也不能只怪丹麥政府不抵抗，也不怨丹麥軍隊沒戰斗力。丹麥在歷史上曾“偉大”過，丹麥童話至今還影響著中國的年輕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