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旅游現象的內核,旅游體驗具有豐富的內涵。可從不同的視角加以詮釋。文章從認同角度對旅游體驗中的認同(成分)加以詮釋,指出在旅游體驗中認同呈現出多種形態,從外在的目的地認同,到對旅游者角色認同,再到文化認同,最后到自我認同,呈現出一定的層次性。通過各種形態的認同,旅游體驗才能彰顯其獨特價值。
[關鍵詞]旅游;體驗;認同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11)03-0037-06
一、引言
旅游體驗研究興起于20世紀60年代,一直延續至今,目前已經成為旅游研究中最令人關注和興奮的領域之一。從布斯汀(Boosting)的“虛假事件論”到麥克奈爾(MacCannell)的“旅游體驗的本真性”理論,再到特納(Turner)的“遠方中心論”,一直延續到科恩(Cohen)的“旅游體驗模式論”以及厄里(Urry)的“旅游凝視”理論,等等,學者們對旅游體驗的解釋呈現出多重研究視角,形成諸子百家之說。這在一定程度上詮釋了旅游體驗內涵的豐富性,同時也折射出旅游作為一種多元化社會現象的復雜性。從旅游體驗理論的歷史演進態勢來看,學者們多傾向于從“主體性”出發構建旅游體驗理論,越來越注重游客的主體性,而認同恰恰是表征“主體性”的一個基本維度。有鑒于此,本文試從“認同”這一新的視角出發,深入分析旅游體驗的認同成分,以期進一步發展旅游體驗理論。
二、文獻綜述
旅游體驗研究開始于近代的西方社會。從研究文獻來看,布斯汀被認為是旅游體驗研究的開先河者。作為一位歷史學者,布斯汀用史學思維審視現代社會,指出現代人實際上生活在“虛幻”和“假象”之中,而現代旅游業則成為他闡述其觀點的最好例證。在他看來,旅游是一種時代的病癥,旅游者實際旅行在大量的“虛假事件”中。
繼布斯汀之后,麥克奈爾成功地將旅游研究置于社會學主流理論之中,并對旅游體驗研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作為一名社會學家,他堅決反對布斯汀的觀點。在麥克奈爾看來,布斯汀的觀點實際上在旅游者和一些游記作家們中已經是老生常談了,沒有考慮到現實生活中的旅游者在動機、行為和體驗上可能存在的差別,只是刻畫了他眼中的旅游者的總體特征。麥克奈爾認為,旅游并非是一種失常現象,旅游者實際上體現了對真實性的追求,這種追求代表了人類普遍的對于神圣的關心,現代人正是被這種“真實性”所吸引才選擇外出旅游的,并在目的地的“后臺”找到了“真實性”。由此,麥克奈爾為旅游體驗的真實性研究奠定了基礎。
在眾多的學者中,特納被認為是一位特殊的人物。作為一名人類學家,他對旅游體驗研究沒有直接的貢獻,但他對于宗教儀式的分析方法特別是他提出的“朝圣模式”對于旅游體驗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根據這一模式,旅游者類似于朝圣者去拜謁“遠方的中心”,從一個熟悉之地遷移到遠方,而后又回到熟悉之地,心懷敬意,只是旅游者被容許“在遠方”嬉戲,能做一些“不嚴肅”的事情。據此,一些學者認為旅游者的行為可以用特納的“過渡狀態”,特別是用來描述“遠方的中心”的“類過渡狀態”加以解釋。旅游者并非麥克奈爾所說的嚴肅追求真實的人,也不是布斯汀所認為的可欺騙的膚淺的弱智者。更確切地說,正是過渡狀態中的嬉戲性質,才使得旅游者能夠得到對于生存狀態或社會本質的有價值的補償性體驗。這恰如瓦格納(Wagner)所言:“在心理和存在的層面上,失去了準則的生活……可以將個體從它自身社會的正式結構所帶來的壓力和痛苦中解放出來,給他恢復的機會,使他內在的自我重新活躍起來,甚至使他能以愉快的心情回去,回去工作。”
科恩是著名的旅游社會學家,他從現象學角度審視旅游體驗,開創了旅游體驗研究的新局面。在1979年發表的《旅游體驗的現象學》一文中,科恩集中地討論了旅游體驗模式(the modes of touristexperience)。在他看來,旅游者的角色是多元的,他們所感興趣的各種新異的文化景觀、社會生活以及自然環境都具有不同的意義,因此,必須建立起旅游者角色的分類體系,才能分析旅游體驗。據此,科恩把旅游體驗劃分為5種主要模式,即娛樂模式(therecreational mode)、轉移模式(the diversionarymode)、體驗模式(the experiential mode)、實驗模式(the experimental mode)和存在模式(the existentialmode)。這5種分析模式徹底打破了布斯汀所描繪的統一的旅游者形象,使得旅游體驗的研究走向了注重個體性和差異性,標志著旅游體驗研究步入了后現代時期。
在后現代時期,厄里對于旅游體驗的解釋別具匠心。受到福柯的“凝視”理論的啟發,厄里主張旅游體驗是一種凝視(gaze)。在厄里看來,凝視作為游客與“他者”的相遇,從而建構出旅游體驗,游客因好奇心與興趣而凝視旅游目的地,凝視也表達出游客欣賞旅游目的地的方式,包括浪漫的、集體的、觀望的、環境的和人類學的,等等。當然,凝視的形成則受到旅游形式、大眾傳媒、主流文化、價值觀等所影響。由此,旅游凝視成為解讀旅游體驗的一個基本的分析框架。

受西方旅游研究的影響,國內學者也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開始關注于旅游體驗研究。其中,謝彥君是國內最早涉及這一領域的學者之一,開創國內旅游體驗研究之先河。受到科恩的啟示,謝彥君對旅游體驗進行了系統而深入的理論探討,提出了“旅游場”與“旅游世界”兩個具有較強解釋力的概念,并對旅游體驗的類型進行了系統的理論抽象。王寧則對旅游體驗的真實性問題進行了深入研究,提出旅游體驗的真實性主要從客觀性真實(0bjective authenticity)、建構性真實(constructiveauthenticity)和存在性真實(existential authenticity)3個層面加以闡釋。王寧的觀點受到了旅游社會學和旅游人類學研究的重視,被認為是對麥克奈爾的旅游體驗真實性理論的深化與拓展。
綜上所述,旅游體驗作為追求愉悅的活動,對其性質的解釋主要來自于現象學和詮釋學,并越來越強調旅游體驗的主觀性。多數學者將旅游體驗視為一種遠離日常生活的、自由的,新奇的、追求真實的感受,甚至是帶有某種宗教色彩。對于游客而言,旅游不過是一種媒介,體驗才是其根本目的。從后現代主義觀點來看,旅游體驗是一種主觀的、個體性的、具有高度異質性的內心感受,因而對于旅游體驗的研究必須重視游客的主體性。
三、旅游認同的生成
認同是社會生活中的一種常見現象,直接涉及人們對于“我是誰”或“我們是誰”、“我在哪里”或“我們在哪里”的反思性理解。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認同是一種心理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主體吸收另一個主體的某個方面,并根據那個主體提供的模式全部或部分地被改造,個性或自我就是在一系列的認同中形成的。對此,霍爾(Hall)指出,認同主要是建構在個體認知他們自己本身和其他人或其他群體(或其他理念、凝聚方式等)是否擁有一些共同的起源或者共同分享特質之上的。
作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內容,認同對于維護人的心理健康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人的存在實際上意味著一種分裂,即人與自己、他人的自然的分裂,認同則是克服這種存在性分裂的一種“本能反應”。從這個意義上說,認同使人有了一個本體的支點,使得人對自己以及與他人的關系進行定位。換言之,認同是人對自己在社會中的某種地位、形象和角色以及與他人關系的性質的接受程度,如果缺乏這種可接受的認同,人就陷入了認同危機,就會處于一種彷徨和焦慮狀態。從主體性(subjectivity)參與建構的觀點來看,認同也是一種體驗。
旅游是人們離開日常生活圈,前往異地尋求愉悅的行為。當旅游者從日常生活羈絆中游離出來,沉醉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時,旅游者不僅認識了所遭遇的陌生環境,同時也重新認知自己和他人。換言之,在旅游過程中,旅游者通過對自己所遇到的人、事、物等的認識,會生成各種形式的認同。正是這些形式的認同,使得旅游者的心理保持一種正常的狀態,并生成各種愉悅。在這個過程中,目的地實際上為旅游者提供了一個特定的社會環境。這是一種與游客所熟悉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環境有著較大差異的陌生環境,是旅游認同得以生成的溫床。“如果一個人總是置身于本土環境中,就很難意識到有認同的需要或沖動,因為他與環境處于一種完全融人的狀態,他已與認同對象同一。而在旅游過程中,由于旅游者離開了日常生活圈,這本身就意味著一種分裂,而認同就是克服這種分裂的一種“本能反應”。因此,當旅游者在凝視異文化、獵奇新景觀的同時,必然會在內心對自我、社會與文化進行再認識,從而發生各種形式的認同。在此,旅游認同具有雙重意蘊,不僅包含了心理學意義上的“我是誰?”,而且還包含了社會學意義上的“我該怎樣做?我該如何行動?”,等等。這些體驗實際上構成了旅游體驗的基本成分。因而,從認同這一視角出發來詮釋旅游體驗,不僅是對旅游者主體性的確認,而且是一種全新的視角,能夠使我們看到其他視角所不能看到的“現象”,從而進一步詮釋旅游體驗的內涵。
四、旅游認同的形態與層次
從認同這一視角出發,旅游體驗呈現出一種新的內涵,表現為各種形式的認同。圖1就是關于旅游體驗中認同形態的一個示意圖。在圖1中,旅游體驗具有豐富的內涵,表現為各種形式的認同,從外在的目的地認同,到旅游者的角色認同,再到文化認同,最后到自我認同,由下至上,呈現出一定的層次性,類似于馬斯洛的(Maslow)需要層次論,現具體闡釋見圖1。
(一) 目的地認同
目的地認同是游客對旅游目的地“地方性”的一種認識。在旅游過程中,旅游者所建構起來的認同首先是對目的地的認同,這是因為目的地是作為“他者”而存在的。只有首先確認“他者”,才能發問“自己是誰”。就性質而言,目的地認同屬于一種地方認同。根據人文地理學與環境心理學的觀點,每個人都存在于一定的空間,都會和空間之間建立起一種關系,尤其是對那些和自己生長、生活或曾經有過特殊體驗的地方,例如家鄉、讀書的地方以及工作過的地方,往往會形成一定強烈的情感依戀,這種情感體驗就是地方認同。圖恩(Tuan)指出:經由個人的居住與經常性涉入的行為,人對地方會產生各種強烈而持久的精神依附反應;在一些相關研究中,學者們提出了地方依附、地方認同與地方感等多個概念,這些概念都代表了個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并且多是一種令人愉悅的正向情感。
旅游者對目的地的認同主要受到目的地意象、旅游動機與旅游經歷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在啟程之前,游客對目的地大多持有美好的意象,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目的地認同的基礎。當旅游動機形成后,往往又進一步喚起旅游者的想象,強化其動機,增加其對目的地的認同。旅游經歷對目的地認同起到決定性的影響。如果游客在目的地感受到了目的地的特色,獲得了高質量的旅游體驗,通常會強化其對目的地的正向認同,提高其重游幾率,反之,則會產生負面的認同,影響其對目的地的認同。一般而言,目的地作為一種不同于客源地的空間,實際上為旅游者提供了一個充滿羨慕、希望、想往、沖動的場所。因此,許多游客都會對目的地產生一定的情感依附,因為這是一個與自己日常生活環境有著顯著差異的地方,是一個能滿足自己期望、實現自己夢想的地方。
(二) 角色認同
角色一詞來源于戲劇用語,是指處于一定社會地位的個體或群體,在實現與這種社會地位的權利和義務時表現出的符合社會期望的行為與態度的總模式。心理學家G·E·米德第一個將其引入社會心理學研究中,他把整個社會比做一個大舞臺,人們在這個舞臺上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表現出不同的角色意識和文化特征。人們在社會生活中要扮演多種不同的角色,具體扮演何種角色則取決于具體的社會情境。“但在某一時刻,他只能扮演一種角色,這個角色就變成活躍的,而此時其他角色就變成潛伏的。”。這表明角色總是與某種特定的情境相關聯,與來自社會以及他人的期望相關聯。一個人如果能夠贊同社會對某個角色的行為標準,并按這個行為標準行事,就是角色認同。
用角色理論來審視旅游者,就會清晰地發現,在旅游過程中,旅游者實際上扮演著多種角色,并隨著旅游情境的變化,在各種角色中不斷轉換。一般而言,在旅游過程中旅游者的角色認同主要表現在兩個層面:一是與旅游者身份相關的角色系列,包括旅游者、外地人和過客等等;另一個是與旅游者角色無關而主要與自身生理屬性和社會屬性相關的角色系列,如性別角色、家庭角色等等。其中,前者最能體現旅游體驗中的角色認同。
從角色認同發生的初始點來看,自從游客走出家門踏上旅途的那一刻起,其角色就開始向“旅游者”轉化了,開始了“旅游者”的角色扮演,并通過各種方式來認證自己的游客身份。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游客在離開家時通常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但與遷徙者和旅行者不同,旅游者通常很快就會以旅游者的心態沉醉在他鄉美景之中。盡管如此,作為一個外地人,旅游者在潛意識中會時刻提醒自己,你是一位過客,是一個外地人,雖然這里人好地美,但不是你的家,你不過是匆匆一個看客。在這里,旅游者最顯著的角色特征就是“外地人”,這種特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旅游者的行為方式和處事心態。由于對“外地人”這種知覺常占據主導地位,因而游客常常以一種較強的包容心態,來處理旅游中的各種事物和事情。即使是遇到了困難或者是欺騙,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但大多數游客都能以寬容的心態來對待,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外地人”,是來旅游的,追求旅游愉悅是其首要目標,不要因為一些小的問題而破壞了游興,因此大多數游客并不是十分挑剔。作為外地人,盡管旅游者一方面不斷地拉近與目的地的心理距離,另一方面又難以完全融入目的地,始終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只是暫時地享受這一切,為享受旅游而帶來的愉悅,旅游者變得更加包容、更加大方。當然,與旅游者自身屬性相伴生的各種角色心理也在時時發生著作用,正是在這些不同類型的角色之間的不斷轉換過程中,才能變幻出五彩繽紛的旅游體驗。
(三) 文化認同
文化認同是指某個個體或群體試圖追尋、確認自己在文化上的“身份”,是一種尋求的行為。旅游者從本土出發去另一地旅游時,不僅是從已知地域向未知地域的地理轉移,同時也是從一個熟悉的文化環境向另一個不熟悉的文化環境的文化轉移。在這種文化環境轉移中,旅游者會不斷地意識到自己的文化身份,發生各種形式的文化認同。對于旅游者而言,身份和認同是不可分的,認同的過程就是反思性地理解自我身份的過程,而從文化身份的角度來看,旅游者行走在異域文化中,既是異域文化的獵奇者,又是異域文化里的邊緣人、文化沖突的參與者和適應者,必然要確認自己的文化身份。旅游者雖不像僑居者那樣長期生活在異域,希望被異域文化認同,旅游者只是當地的過客,他們并不強烈需要被異文化認同,但是卻需要在異文化的對照下確認出自己的文化身份。這恰如郭少棠所言:“借助于時空的轉移,借助于旅游地的場景和當地人的凝視,旅游者會努力證實自己具有某種文化身份。”。
人是文化的產物,每個人對自己的家鄉、民族、國家都有一種強烈的歸宿感。正因如此,當在異域他鄉看到自己家鄉的事物時,游客都會產生一種親切感和熟悉感。每個人都隸屬于一個民族和一個國家,都會對自己的國家和民族有強烈的依戀感和認同感,這種文化印記和深厚的感情是無法抹殺的。基于此,旅游中的文化認同主要呈現出兩種基本形態,一種是對自己家鄉文化的反芻,是一種家鄉情結;另一種是對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
家鄉情結是游客對自己家鄉文化的一種認同。人是由其本土文化所塑造的一個文化人,盡管陌生感和新奇感是旅游體驗的重要元素,但在一個新的陌生環境中,如果能夠發現一些熟悉的東西,看到一些能讓人想起家的事物,會給游客帶來一種熟悉感,這將生成一種旅游愉悅,并勾起旅游者的文化認同。畢竟,家鄉通常成為人們最具認同感的“地方”,葉落歸根是人們普遍的一種情結。家鄉的空間意義是一個地區居民環境的直覺反應,表達了居民對于地區的情感。
除了家鄉情結外,在旅游過程中親眼看到祖國大好的河山和巨大的變化,也會激發游客對祖國的深深摯愛之情,這是一種國家認同。而當游客看到歷史文化與文物古跡時,也會喚醒游客的民族情感,產生民族認同。安德森(Anderson)認為,文化是想象的共同體,構成民族認同或國家認同都是基于一種“想象的關系”。因此,盡管團體內的成員互不相識,但是想象彼此之間存在著某種相同的意念或是一體性,安德森把這種民族認同的關系定義為“想象的社群”(imaginative community)。“在旅游的場域中,通過這種“想象的關系”,會激發出游客內心深處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這是許多游客一種共性的體驗。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很少感受到自己的國家和民族,而在旅游的情境中,那種隱藏的、潛在的、深沉的愛國情感在此時此刻得以釋放,激發了游客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
(四) 自我認同
自我是心理學和社會心理學中的一個核心概念,通常被解釋為一種對自我的知覺或自我意識。在這種意義上,自我認同主要是指個人在一定的社會環境結構中,通過與他人的長期互動,逐漸形成與發展出的關于自我的認知。自我認同能幫助個人明確而清楚地認識自己的生活現狀、個性特征、心理傾向、生活經歷以及理想規劃等方面的個體因素。
在日常生活世界中,人們要認識自我通常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正因如此,在古希臘德爾斐神廟上鐫刻著一句箴言——“認識你自己”。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曾對這句話進行過論證和解說,并成為古希臘哲學里面一個重要的命題,深深地影響了人類兩千多年來的思辨和認識。旅游為人們認識自我提供了一種很好的機會,這是因為旅游發生在日常生活圈之外,接觸異域,能夠引發游客反思自己。這一點誠如席慕容所言:“旅行的意義在于脫離日常生活的軌跡,在于撤除界限,在于放松自我,在于融入他鄉,在于嬉游中的觀察與反省”。這里,席慕容指出了旅行的一項深層意義,即通過嬉游中的觀察與反省來認識自己。從這個意義上說,旅游是一個“自我”與“他者”相遇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他者”與“自我”的界限被撤除,旅游者除了對外在“他者”進行觀察外,也必須對內在的“自我”進行認識與反省。足跡遍及世界各地的余光中也有類似的感觸:“我認為沒有人不喜歡到處去看看:多看他人,多閱讀他鄉,不但可以認識世界,亦可以認識自己。”。胡錦媛更是提醒人們,旅行就像一面鏡子,在映照自己的時候,才可能映照出其他,不認識自己(self),就無法認識他人(the other)。換言之,旅游為認識自我奠定了情境基礎,旅游體驗從深層意義上是一種認識自我的行為。如果說旅游最大的功效在于發現,那么最大的發現并不是美景,而是自己。在旅游體驗中,最重要的不是欣賞別人怎樣生活,而是自己獲得的陌生感、新奇感、漂泊感和自我觀照感。在旅游的場域中,旅游目的地作為一面鏡子,旅游者不僅觀察他人,而且映照自己。在這一過程中,旅游者的自我圖像是一直在轉變和變化的,從離家到返家,一直都在調試,直到將自我的圖像調整到一種理想的狀態為止。在這種狀態下,旅游者能夠真正進入“游”的世界。而只有在游的世界里,人們才能感受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很難體驗到的事物,去品嘗各種人生滋味。此時,旅游者自己成了一個旁觀者,眼中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都成為被窺視的事物。雖然這種窺視可能像水中望月或霧里看花一般,并不能把這世界看得明明白白,但跟著“游”的感覺走,也可以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我”和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換言之,通過旅游,拉開距離來審視世界和自我,從而在態度、行為、觀念等方面發生變化,這才是旅游最根本的價值所在。
五、結語
旅游者從日常居住地來到另一個空間,從一種生活方式轉向另一種生活方式,所面對的不僅僅是適應環境變化的問題,而且潛意識中還面臨著“我是誰”的問題。在居住地,旅游者是通過與家庭、鄰里、生活群體、工作單位以及所在社區的社會價值觀念的認同來建構自己的認同,而一旦走出這個日常生活圈,與這些所熟悉的社區文化發生脫離,旅游者的身份意識會不斷加強,將通過各種途徑來重現建構自己的認同。這是一個極其復雜的過程,并受多種因素影響,構成了旅游體驗的重要組成部分。
旅游認同體現在不同的層面,從外在的目的地認同,到對自己角色的認同,再到文化認同,最后到自我認同,呈現出一個由外到內的層次性。換言之,旅游者在旁觀“他者”的同時,也重新認識了“自己”。旅游作為一種遠離日常生活常規和固定的行為模式,能夠挑戰既有的習慣與思想,進而為凝固已久的生命形式注入新的刺激。在從“家鄉”到“異鄉”,從“慣常”到“異常”的過程中,在對旅游地和自身角色發生認同的同時,也會對自己的文化產生認同,并且還能了解自己、內省自己。凡此種種,彰顯了旅游體驗的獨特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