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鐘不停擺

“說你是官不是官，大小事兒都要管，張家長來李家短，一碗水要平怎么端？說你犯難不犯難，總大小麻煩滿身纏，東家麻紗西家線，一個針眼怎么穿……”2009年10月23日，在湖南省炎陵石洲竹文化節上，中央電視臺《星光大道》月冠軍張映龍演唱的《村官》，引起眾人的共鳴。

這首歌由2009年7月剛剛選調到炎陵縣中村鄉工作的大學生村官彭亮作詞作曲，創作靈感則來自中村鄉梅崗村黨支部書記蘭才干。一個小小的基層干部，為什么會讓人有為他寫歌的沖動與激情？

“為了學校，為了孩子，我干”

位于炎陵縣東南部的梅崗村，平均海拔1100多米。由于交通閉塞，一直是典型的貧困山村。1980年代末，村里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和房屋，村組集體經濟一片空白。

梅崗學校的3棟校舍都是1970年代建的泥土磚房，年久失修。“樓板縫里能插入手指，樓上有學生上課，樓下的教室就掉泥土灰塵。”時任校長張平非13年后說起這些往事，依然心酸不已，“遇到下雨天，老師還得爬到樓頂擺弄瓦片，遮住那些漏雨的洞。上課時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事。”1994年，學校決定新建一所教學樓，但剛建了一層，就陷入了資金困境。在全村黨員會議上，大家一致要求蘭才干重新出山，再當黨支部書記。他沒有絲毫猶豫，當時就拍板說：“為了學校、為了孩子，我干！”

1997年上半年，在號召全村黨員捐款后，一張倡議村民捐款的倡議書貼在了公示欄，并寄給了在外工作的梅崗籍村民。張平非說：“當時村委干部加上我一共5人，每人貸款2000元作為啟動資金，用這一萬元錢邊動工，邊外出籌錢。”1997年10月，梅崗小學新校舍竣工。看著孩子們可以坐在新建的教學樓和明亮的教室里學習，張平非和教師們欣喜不已。多虧有了蘭才干，學校才能順利建成！

“建市場不僅激活經濟，更改善了村民多方面條件”

梅崗村地處中村、水口、船形3個鄉鎮交界處，地理優勢明顯，但村民趕集卻要去十幾公里外的水口鎮。因此早在1990年代，村里就想建一個農貿市場，搞活農村經濟、壯大集體收入，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實現。

1998年，經過深思熟慮，蘭才干提出要興建一座村級農貿市場。“在梅崗建農貿市場，還有沒有腦子？”“蘭才干這是墟背擺攤子——外行！”……因為項目投資大、占地面積大，真正行動起來，會涉及到不少村民的實際利益，他的想法一提出，遭到不少村民反對。 “我的想法就是先建市場，再在市場外圍建居民小區，這樣不但可以激活村里的經濟，更可以改善村民居住分散、出行不便等生活條件。”蘭才干帶領村干部挨家挨戶上門做工作，一次做不通就兩次，兩次不通三次……一次次的奔波和耐心說服，終于做通了村民的工作。緊接著蘭才干到鄉里、縣里去籌錢。那些籌錢的日子，村委主任鐘日祥記得最清楚，當時為了節省開支，他們經常餓了就吃一碗米粉，累了就睡5元錢一間的旅社。

1998年秋，占地2000多平方米、有162個攤位的梅崗村農貿市場建成，并以市場為中心，沿國道兩旁建起89棟農民新居。市場投用后，不僅中村、水口、船形3個鄉鎮的群眾蜂擁前來，還吸引了郴州、邵陽等地不少客商。在梅崗市場做了十幾年生意的劉運蓮，親眼見證了市場從無到有，“市場建起來前，一共有3戶人做生意，因為村里人趕集都是去臨鄉，在這里買東西的人很少，生意也不好。現在生意好多了，遇上趕集人更多。

山還是那些山，人還是那些人，梅崗村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村鄉的統計報表顯示：1988年前，梅崗村農民人均純收入僅800多元，在全鄉10個村中排名最后；2009年，人均純收入3700元，位居第三，成為全縣新農村建設示范村。

“蘭書記修這條路不是為了政績，是真正辦實事”

梅崗村有12個村民小組1294口人，居住分散，組與組之間只有山路。走完12個村民小組，爬山過坳要三天兩晚。為了發展經濟，蘭才干決定修一條連接各組的環村公路。

1997年，定好了修路計劃，可面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資金從何來。開完支村兩委會后，蘭才干回到家中問妻子：“家里還有幾頭豬？”“還有3頭，但都小，賣了可惜。”妻子知道他想賣豬籌錢修路，可沒想到他動作這么快。第二天趁著妻子外出，蘭才干偷偷把3頭豬賣了，并捐出賣豬得來的3000元錢。在他的帶動下，村里的干部群眾紛紛捐款，短短一個月捐資25萬余元。錢籌到了，可村民的水田、耕地及青苗補償問題又擺在面前。蘭才干挨家挨戶做思想工作，有個組因為村民意見不統一，先后開了13個晚上的會。頂著罵名和巨大的壓力，蘭才干帶領鄉親們義務投工投勞1100多天，終于修好了這條長4.7公里、寬4.5米的環村公路。2008年，環村公路實現全程硬化。村民沈恒新說：“這條集全村之力修建的環村公路造福了全村人，大家都說，蘭書記他們修這條路不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而是真正為大家辦實事！”

“村里事多，我躺在病床上不踏實”

2008年初，蘭才干發現自己吃飯只能站著，坐下便會有壓迫感，且經常打嗝。但村里事務繁忙，他一直拖著沒去看病，直到有一次在夜間上廁所時暈倒，家人強行將他送到了梅崗村衛生室。“他來的時候臉色蒼白，輕度昏迷，血壓很低，我建議他到大醫院去治療。”村衛生室醫生張建華回憶當時的情形時，對蘭才干的那句“村里事多，我走不開，等忙完了再去大醫院吧”印象十分深刻。蘭才干在衛生室抓了點藥，不顧家人和醫生的反對，拄著拐杖又上了工地。一個月后，病情進一步惡化，此時的蘭才干已經吃不下任何固體食物，全靠吃藥和輸液維持。“村里的事情是重要，但你的身體也重要啊！”妻子沈運蘭連罵帶求，蘭才干終于同意去長沙湘雅附二醫院檢查，結果是胃癌。醫生叮囑他，必須搶在癌細胞未擴散前動手術，否則性命難保。

當時村里環村公路剛硬化過半，卻因為資金不足，眼看著就要停工，“修路的事一丟就是三春，耽誤不得呀！”蘭才干悄悄把自己籌來準備動手術用的3.5萬元墊上，自己的病情卻又一次耽擱了。

2009年元月開始，放心不下環村公路建設卻又拗不過家人勸說的蘭才干，經常往返于工地和炎陵縣人民醫院。主治醫生周祥文對這位“不聽話”的患者印象深刻，“他當時已經出現了消化道出血和咳血，每次都是村民們上午把他押到醫院來輸血，他下午就嚷嚷著要回工地去。”周祥文說，照蘭才干的病情看，每次被送到醫院后至少應住院15天，可每次他都是只呆7天就匆匆辦理出院手續。5月的一天，蘭才干再次暈倒在工地上，家人強行將他送到湘雅附二醫院做了全胃切除手術，然而醫生卻告訴家人一個傷心的結果——因為耽誤了最佳的手術時間，癌細胞已經擴散，蘭才干所剩時日無多。中村鄉黨委書記沈紅星去醫院探望時，極度虛弱的蘭才干躺在病床上，雙眼噙著淚水，顫聲詢問：“什么時候可以把我放回去？村里還有好多事，我在這里躺著，心里很不踏實。”

手術一個星期后，在蘭才干的強烈要求下，他出院了。由于胃被切除，小腸代替胃工作，蘭才干只能每隔15分鐘進食一次流質食物。出院后的蘭才干沒有停下為村里發展建設而四處奔波的腳步，身體非常虛弱的他，每走200米左右就要蹲下來休息一會，卻一刻也不愿“停擺”。2009年8月19日，第2次從縣人民醫院出院后，蘭才干花兩個晚上寫下了“興村三年計劃”——建成一個占地250畝的農業生態園、1000畝的茶葉園、1000畝的油茶低改基地、2000畝楠竹低改基地。

村官精神代代傳承永生不息

不知從何時起，梅崗村流傳著一句“前有鐘書記，后有蘭書記”。鐘書記是指的村黨支部老書記鐘乾開，他對蘭才干的影響十分重大——1970年代起，鐘乾開擔任梅崗大隊隊長，把梅崗村建成了“農業學大寨”先進單位，受到群眾擁戴。蘭才干非常敬佩鐘乾開的無私奉獻精神，兩人經常一起研究大隊發展規劃，鐘乾開對蘭才干很器重。

1988年，鐘乾開因肝硬化腹水病倒在床，臨終前，他向村支兩委成員們鄭重推薦蘭才干，又緊緊拉住蘭才干的手叮囑：“一定要發揮自己的才干，把梅崗村帶向富路，造福山區人民……”

如今，蘭才干不僅兌現了對老支書的承諾，更用自己的言行感動并影響著更多的人——2009年12月15日，中國2005年度人物、中國十大杰出青年、全國道德模范洪戰輝專程趕到炎陵縣看望蘭才干，并獻上鮮花，祝福蘭才干早日康復。

2010年2月13日，年三十晚，株洲市委副書記、炎陵縣委書記李暉受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張春賢的委托，專程來到蘭才干家中慰問，并轉達張春賢書記的指示：務必安心養病，爭取早日康復。

2010年底，在中村鄉政府工作的選調生彭亮，被蘭才干的精神感動，向鄉黨委提出到梅崗村工作，協助蘭才干盡快完成“興村三年計劃”。

蘭才干那句“一個人，一輩子，能為大家做點事，是幸福的”肺腑之言，正在村官中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