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為經脈,雪作肌膚,越劇生就靈秀美麗。無論是音樂氣質、唱腔風格,還是臺上演員和臺下觀眾,似乎它都與女子相連。但人們往往忽略了另外一些人:他們同樣鐘情于這個美麗的劇種,并立志為此奉獻;他們身為明星,但要努力獲得認可。
去年11月,上海越劇院推出了六臺“男女合演”大戲。此時正值趙志剛、許杰的離去,所以使得該輪演出吸引了格外多的目光。演出之后,筆者為此采訪了目前上海越劇院力推的新一代“男寶貝”齊春雷和徐標新。
“越男”的壓力和感悟
幾個月高密度排演,讓兩位青年演員從身體到內心都有了一種嶄新的感悟和收獲。齊春雷參演的四臺大戲中有三臺是演男主角,而在《花中君子》中演的也是很有分量的男配角。雖然此前為老師配戲的時候這些戲早已看熟,但真輪到自己擔綱主演,壓力可想而知。齊春雷坦言,這對自己的體力、唱腔和氣息都是巨大的考驗,但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一出戲一出戲地去啃,雖說排練時間不長,可私下里自己卻花了兩個月看碟看劇本,可謂不斷地琢磨。一有空就在排練廳加班,并把自己的表演錄下來,回去再與原版對照、研究。他說:“對自己不能有一絲松懈。如果不完美,了解內情的專家和媒體可能會體諒,但觀眾不會以排練時間不夠為理由原諒你。戲給觀眾的感覺是直觀的,無論你三天排練出來還是兩年排出來,對觀眾來說應該是一樣的。”
齊春雷認為,此輪演出,是自己這么多年積累的舞臺經驗和心得的一次集中表達。《沙漠王子》和《楊乃武》中的人物演繹對他來說還相對輕松一些,可是《千古情怨》這出戲,讓他投入了最多的精力。“這個戲難度高,不把它啃下來就不能算是成熟演員。我很喜歡這個戲,所以有點怕演不好。”齊春雷表示戲中的納蘭是個極有內涵的人,而自己平時也屬于內斂憂郁型的人,性格與納蘭這個人物比較吻合,但這個人物在舞臺上沒有強烈的形體動作,更多的是內心戲,表演上確實比較難把握,“他有一個情感變化的過程,變化中不能脫離人物的形象,但必須有激情的爆發(fā)。這一切沒有足夠的閱歷,沒有不斷積累學習,是難以表現到位的。我期待將來有足夠的內涵,把人物演得更好。”
徐標新這次主演《狀元打更》,并在《千古情怨》中扮演康熙。由于越劇一般正劇和悲劇居多,喜劇相對較少,所以這回《狀元打更》也是徐標新主演的第一出喜劇。演出后他表示,觀眾的反應基本達到了自己的期待:“這個戲比較全面地層示了我的表演能力,比如第一場男扮女裝,接著是官生戲,后來又有窮生戲,觀眾覺得很豐富。”首次喜劇嘗試的成功,一方面讓徐標新有了信心,另一方面,也給了他新的啟示:現代人的生活節(jié)奏快、壓力大,觀劇的需求也和以前不同,需要輕松愉快的劇目。因此以后只要有機會,他將考慮多做一些這方面的嘗試。
另外,《狀元打更》的難處還在于,此前無論是高劍琳版還是趙志剛版,唱腔都以尹派唱腔為主,而徐標新一直主攻陸派。雖然臨時改唱尹派對徐標新來說并非難事,但他還是主動提出要將全劇唱腔改成陸派。此回新版《狀元打更》,全劇唱腔有百分之八十來自徐標新的努力,這是越劇演員在主導唱腔方面的一次可貴嘗試,為此他還參考了陸錦花的很多音像資料,這些嘗試讓他感觸很多:“老師留下的大戲不多,無法讓學生有很充分的發(fā)揮空間。現在一般傳唱的陸派唱段多是中板,其實老師的弦下調、男調也是很好聽的,只是后人沒有好好地整理。趁這次機會我也想把老師的這些曲調運用一下。”
不過這一次摸索也充滿懸念。尹派《狀元打更》已深入人心,如今改為陸派能否取得觀眾的認同?對此徐標新說:“相信觀眾能夠理解。不同流派演同一個劇目,會有各自的特點,觀眾的欣賞角度也會不同。”對于演出效果徐標新還比較滿意:“觀眾感覺還比較流暢,曲調也比較豐富,一聽就是陸派,沒有和尹派‘打架’。這次在唱腔設計方面取得了小小成績,第一步還是蠻開心的,也希望多積累一些陸派劇目。”
徐標新認為,每一個流派要發(fā)展,必須靠學生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老師曾說,‘陸派是在馬樟花的四句唱腔上發(fā)展而來的、四句變六句,六句變八句’,就這樣慢慢化出去,才形成了老師鮮明的唱腔特點和表演風格。我第一次設計的唱腔難免有不足,相信堅持下去能夠不斷進步,通過實踐和積累。能夠豐富陸派。”
“寶貝”要靠實力贏得觀眾
直到今天,不少越劇觀眾心里對“男演員”仍有疙瘩,就是在齊春雷的故鄉(xiāng)嵊州(也是越劇的故鄉(xiāng)),學越劇的男生也不多。盡管如此,家鄉(xiāng)人還是對齊春雷說“好好在上海唱越劇,把我們的越劇發(fā)揚光大。”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并沒覺得“越男”、“越女”在舞臺上有很大的差別。
但現實中,“越男”一直是個特殊群體,被稱為“寶貝”,是被特別保護起來降低標準另眼看待的群體。但齊春雷認為,越劇男演員還是有存在的價值,雖說“少有少的缺點,如很難得到投資者的青睞,但戲曲演員不能只為了錢而工作,所以我能堅持到今天,有堅持就一定有收獲。現在思路打開了,雖清苦,但要有信心,要挑起這個擔子,挑不動也要挑。男女合演,男女演員就像并蒂花,我們一團的女演員也很辛苦,她們大多是為了我們而在付出。我們作為第三代越劇男演員不能忘記她們,應該時刻和她們站在一起,共同努力讓男女合演生機勃勃”。徐標新則認為,戲曲發(fā)展的關鍵在于人才,青年演員不是想推就能推出來的,首先演員自己必須要有積累,積累到什么程度,才能站上什么高度:“比如我演《狀元打更》,主人公身上有不同的側面,得意時的薄情,落魄時的窮酸懊惱,要在舞臺上較好地去體現,都要靠此前的劇目積累。”他認為,做任何事情不能半途而廢,男女合演也是如此,不能因為艱難就放棄:“這次機會很好,讓我們這些演員盡情發(fā)揮。展示所學,雖說也暴露出問題,但不能因為有批評就泄氣,要想想今后怎么更好地去面對。”
關于越劇男女合演將來的發(fā)展方向,齊春雷認為,男女合演可選擇的題材范圍要比女子越劇更廣闊,特別在現代戲、清裝戲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至于現代戲、近代戲如何讓觀眾更好地認同,他說:“我覺得有一點要抓住:首先要打動人,無論悲喜劇。”徐標新則表示,實力最重要,男演員自身要努力,在舞臺上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東西:“我考進上海越劇院,憑的是實力。要讓大家覺得你有培養(yǎng)前途,這樣才會給你機會。我這個‘產品’在上海‘賣’出來。觀眾就會有一個評價,不管是說你好的,還是說你不好的,都必須記在自己心里,并進行分析。我對藝術非常專一,不會因為有爭議就懷疑自己……一路走來,我一直是爭議最多的演員。可能因為我不像那些上海本地培養(yǎng)、觀眾看著從戲校成長起來的演員、我是在三十來歲時才沖到上海、沖到越劇舞臺的,所以要被觀眾接受需要一定時間。不過最終必然要通過藝術的橋梁跟觀眾接觸。如果你拿出來的東西夠好,觀眾一定會歡迎的,因此我一定要堅持走有自己個性的藝術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