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體系中美元面臨的挑戰及發展趨勢

摘 要：自21世紀以來，美國經濟持續疲軟，財政狀況不斷惡化，美元大幅貶值，使美元的世界霸主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但是在當今的國際貨幣競爭格局中，美元的劣勢只會造成美元主宰空間的縮小，并不至于撼動其作為主要的全球性貨幣的根基，在未來的一個較長時期內，美元將依然是世界的核心貨幣。

關 鍵 詞：美元；國際貨幣體系；國際地位；發展趨勢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６－３５４４（２０11）０6－００34－04

自二戰以來，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一直處于主導地位。無論是在國際貿易、匯率調整還是在全球經濟對話中， 美元始終扮演著主宰者的角色。但是隨著世界經濟格局的改變，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演進，尤其是21世紀以來美國經常賬戶持續的巨額赤字和國際資本流入的不穩定， 迫使美元不斷貶值，再加上2008年源于美國的次貸危機衍生為全球經濟的大浩劫后，引發了國際社會對美元主導地位的質疑和思考，拋棄美元的呼聲高升不下。那么，在未來的國際貨幣體系中，美元的地位會發生變化嗎？

一、文獻綜述

目前國內外學者對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未來走向的看法各不相同。中國社會科學院王春法教授認為美元在短期內仍將保持較高的國際地位，以美元為中心、以歐元和日元為補充的國際貨幣格局不會很快打破，但從長期來看，美元的國際地位將隨著美國經濟政治勢力的衰落而逐漸衰落下去，這將是今后相當長時期內美元國際地位發展演變的主要趨勢。國際金融研究所薩奇等人則認為美元地位將會在一些國家和地區呈漸弱的態勢，而在另外一些國家和地區則日漸強化，總體來看在未來的世界貨幣籃子中美元仍將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復旦大學國際金融系陸前進在《認清美元地位，推動國際貨幣體系改革》 一文中寫道， 如果用新的國際貨幣替代美元，目前實現起來還有相當的難度，因為除了美元外，其他國家貨幣如歐元、日元等，目前還無法和美元抗衡，不能替代美元。就算將來能夠替代美元，也無法從根本上變革國際貨幣體系， 因為這幾種貨幣和美元一樣， 都是一國主權貨幣， 美元存在的缺點，在它們身上同樣會存在，并不能從真正意義上改革國際貨幣體系。 高海紅認為雖然美元在走下坡路，但是今天的美元與當初的英鎊不同，找不到哪種貨幣可以像美元取代英鎊那樣在今天取代美元， 甚至取得與美元相當的地位， 所以美元地位的下降將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

二、 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的主導地位所面臨的挑戰

（一）國際社會對美元主導地位的質疑增加

美國是當今世界上經濟規模最大、 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也是公認的金融帝國。一直以來，美國強大的經濟實力是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穩居霸主地位的根本保障。而進入21世紀以來，美國經濟持續疲軟，貿易、財政雙赤字的情況一直存在并不斷惡化，全球經濟發展不均衡的現象日益凸顯。到目前為止， 困擾美國的特里芬難題仍未得到有效的解決， 又加上美國與外圍貨幣國家權利義務的不對等引起了各國的不滿，使人們逐漸失去了對美元的信心，美元的地位日漸銷蝕。

1. 美國的巨額雙赤字弱化了美元的地位。 美國貿易收支和財政收支情況的惡化是導致美元持續疲軟的直接原因。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公布的數據，美國的經常賬戶一直持續逆差，并不斷惡化，并在2006年達到了巔峰，為8026億美元。雖然2006年之后的幾年經常賬戶逆差有所緩和， 但未明顯改善。與此同時，美國財政赤字也逐年增加，次貸危機暴發后，為減少對美國金融體系的打擊， 美國政府動用8000億美元救市， 使得2009年財政赤字達到了1.42萬億美元。 美國的雙赤字使美元遭到了沉重打擊， 美元指數由2001年7月的最高點121.02， 一路狂跌， 一直降到了2007年11月的74.49點，下跌幅度達到38.45%。而之后3年美元指數始終在74.49的低點以4.68%左右的小幅度徘徊在低谷，未能扭轉頹勢。長期以來，美元的穩定主要是依靠美國資本賬戶的順差來實現。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美國接連發生的“9.11”恐怖襲擊、 安然事件以及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貝爾斯登、 雷曼兄弟的破產等，顛覆了其在人們心中“安全港”的形象，動搖了人們一直以來對美國經濟體制的信心。 各國政府越來越注重美元資產的質量和安全，更多的國際資本開始流向美國以外的地區。 加之美元的持續貶值使眾多持有美元資產的國家利益受損， 進而加劇了各國政府改變美元作為單一儲備貨幣這一現狀的強烈愿望， 越來越渴望儲備資產多元化。這無形中給了其他貨幣，如歐元、日元等儲備貨幣可乘之機，美元的霸主地位弱化。

2. 特里芬難題依然存在。自19世紀50年代以來，“特里芬難題”一直困擾著世人，阻礙著國際貿易的擴張與發展。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后，靈活的浮動匯率制度似乎使美國以外的各中央銀行擺脫了“雙掛鉤”的束縛和制約，然而由于美元仍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占有絕對的主導地位， 各國政府在利用美元流動性實現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擴張的同時， 也承擔了由美國貿易逆差和美元貶值帶來的風險。 直至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的今天，這個矛盾仍然存在，并且變得更加復雜。如今美元擴張的速度依然驚人，新的特里芬難題隨之出現了： 美國一邊構建著龐大的金融帝國， 一邊也制造了巨量的金融泡沫和對內對外債務高墻； 一邊滿足著各國在貿易和投資領域對美元流動性的需求， 一邊也將巨大的貨幣和信用風險流散到各國。對于其他國家來說，為了保證國際貿易的順暢，就必須保持美元的流動性，同時必須接受由美元擴張引發的風險。 雖然許多國家曾要求美國采取緊縮的貨幣政策和利用有效的政策改善國際收支狀況， 但是美國在由美元擴張和貿易逆差帶來的巨大利益的誘惑下仍一意孤行。 美國的這種行為引起了國際社會的不滿， 各國試圖創造新的世界貨幣，減少美元的使用，擺脫美元的控制，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美元的國際地位。

（二）中心-外圍理論美國與其余各國權利義務的不對等動搖了強勢的美元

在當今的國際貨幣格局中，美元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享受著巨大的利益， 如攫取大額的鑄幣稅、在不受限制的向世界各國舉債的同時，通過美元的貶值減輕自己的外債等好處；而其他外圍國家則承擔了更大的成本和風險，如金融危機、通貨膨脹。即使在這樣收益風險不對等的情況下，美國也經常拒絕承擔自己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相反它更喜好干預別國內政，強行給其他國家增添額外的條款。美國利用這種不平等交換和其價值轉移來尋求著自身的發展， 而外圍國家的發展只能是不發達的發展，只會因此變得更加貧窮，使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 這一現實引起了外圍國家對美國的不滿， 推動了外圍國家爭取建立新國際經濟秩序的斗爭， 美國漸漸地喪失了自己的威信，美元的強勢地位也今非昔比。

（三）其他國際貨幣對美元的威脅

1. 歐元對美元的威脅。上世紀末期，隨著歐洲經濟一體化的演進，歐洲的統一貨幣歐元應運而生。歐元的誕生具有劃時代的經濟和政治意義， 它不同于以往用武力征服的統一貨幣， 這是一種以和平的漸進方式逐步邁向統一的貨幣。 如今的歐元依托強大的歐洲經濟勢力，在短短數十年的發展中，呈現出勃勃生機，不僅成為美元最強勁的對手，而且對國際貨幣體系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歐元誕生后，歐元區內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統一的金融市場， 國內生產總值、外匯儲備、市場規模的擴大和籌資成本的降低都增加了歐元作為國際貨幣與美元的競爭力和吸引力。 除了上述條件為歐元的成長提供了強大的支持外， 單一貨幣和物價穩定政策也使歐元保持了向好的發展態勢。第一，單一貨幣降低了貨幣流通和管理的成本，消除了因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促進了貿易發展和投資增長，最終推動了單一市場的形成，并創造了良好的競爭環境，提高了效率。第二，歐洲中央銀行實施的物價穩定政策有助于價格機制和利率機制的正常運行，促進資源的有效配置，提高經濟的運作效率。 如果能夠實現集中的貨幣政策和分散的財政政策的協調統一， 保證其他結構性改革的順利實施，這必將實現經濟持續、穩定、低通脹的增長和就業機會的增多。 歐元的出現打破了現行的國際貨幣制度， 使美元作為惟一主要儲備貨幣的歷史一去不復返了。

2. 日元對美元的威脅。 日元的國際化進程貫穿于新的國際經濟格局的形成中， 依托日益強大的綜合國力和經濟實力， 立足于尋求更高的國際地位和更大的金融利益， 從加快實體經濟發展和深化金融改革政策入手，逐步推進日元的國際化。這是一條不同于美元國際化路徑的新的國際化模式， 這一模式更符合當前世界經濟的發展趨勢， 更符合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方向。從而增強了日元的國際競爭力，對美元的國際地位構成了潛在的威脅。 作為當前全球第三大經濟體的日本， 始終堅持對外開放的發展戰略，充分利用國外的優勢資源和廣闊市場，占據了國際分工中的有利地位， 帶動了國際貿易和對外投資的快速發展，進而加快了日元國際化的步伐。日本政府一貫采取的謹慎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 保證了平衡的國際收支，實現了對外貿易的盈余，有了充足的外匯儲備，從而為日元的國際化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3. 整合中的亞洲貨幣對美元的影響。 在經歷了1997年的東南亞金融危機之后， 亞洲國家更加清醒的意識到僅僅依靠單個國家的貨幣根本無法抵擋國際游資的沖擊，渴望加強金融合作、維持匯率穩定的愿望越來越強烈。 隨著亞洲內部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不斷增加， 區域經濟逐漸向一體化的方向發展， 將亞洲國家的貨幣浮動幅度縮小成為一種需要，隨之，整合亞洲貨幣的構想應運而生。隨著亞洲各國地位的攀升， 經濟實力的增強， 國民收入的提高， 亞洲貨幣在國際貿易交往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影響也越來越大。盡管亞洲貨幣的整合將是一個循序漸進長期發展的過程，但依現在的經濟形勢看，在未來， 亞洲地區的經濟發展將是帶動世界經濟的引擎。只要我們加快改革和發展的步伐，彼此間互相信任，相互合作，亞洲貨幣將在對外交往中享有更大的主動權。可以預見，在世界格局向著多元化方向發展的今天， 亞洲貨幣問鼎世界貨幣舞臺是可以期盼的事情。

三、美元未來的發展趨勢

盡管歐元、日元對美元構成一定威脅，亞洲貨幣的發展勢頭也不容小視，但是縱觀全局，美元還尚未遇到真正可以與之抗衡的對手。 在當今的國際貨幣競爭格局中， 美元的劣勢只會造成美元主宰空間的縮小， 并不至于撼動其作為主要的全球性貨幣的根基。因而，在未來一個較長的時期內，美元將依然是世界的核心貨幣

（一）世界各國對美國融資削弱了雙赤字對美元的影響

由于美國的核心貨幣地位， 美元是最主要的儲備、交易和結算貨幣，各國也因此積累了大量的美元資產。各國的美元資產只能以存款、債券等各種金融工具的形式存放在美國， 這就使美國在成為全球最大的資本輸入國的同時，形成了全世界最大、最開放的國際金融市場，順利實現美元的不斷回流。這樣，美元在美國國內外的流動形成一個循環系統， 削弱了雙赤字造成的美元地位下降的消極影響， 使得美元不但沒有被巨額的雙赤字所拖累， 而是走在世界前列，牢牢占據著國際貨幣的核心地位。這才是使美元真正走強的根本所在，只要這些條件不改變，美元的霸權地位就不會改變。 而雙赤字并沒有改變這些條件， 因而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核心地位也不會因雙赤字而終結。

（二）其他國際貨幣尚難撼動美元的根基

1. 歐元的缺陷。 盡管歐元對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構成了一定威脅，但由于歐元體制的先天缺陷，使其不會對美元產生致命性沖擊， 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不會出現顛覆性變化。（1）歐元區內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二元性的缺陷。2009年末始于希臘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實質是就是美元和歐元之間的一次較量。在該危機中，歐元區內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二元性的缺陷再一次暴露出來。由于歐元超主權貨幣的屬性，使得歐元區各國沒有獨立的貨幣政策， 一切貨幣政策的制定均由歐洲中央銀行（EBC）統一完成。因此，各國沒有調整各自利率的主動權，進而對匯率的調控也無能無力， 當金融危機來襲時政策工具的選擇受到約束，抵御沖擊的能力明顯下降，這對一國經濟的穩定構成很大威脅。 雖然統一的貨幣政策使各國依賴超主權貨幣的支撐而不用考慮融資風險， 但同時分散的財政政策又使各國財政預算存在超支的動機，形成潛在的危機。（2）歐盟成員國經濟發展水平不平衡， 歐洲債務危機與此也不能完全脫離干系。即使沒有希臘的主權債務危機的爆發，歐元體制上的弊端遲早也會以別的危機形式在其他的歐盟國家暴露出來。（3）歐元匯率不穩定。雖然歐元有比較穩固的基礎， 但是仍然有許多不利的因素阻礙歐元的進一步穩定。例如經濟結構不合理、經濟政策難以協調等。（4）歐元與美元既競爭又合作，而合作本身又牽制了歐元對美元的挑戰。

2. 日元的缺陷。 任何一種貨幣從出現到成為國際貨幣都需要經過漫長的蛻變， 盡管日元在與美元抗衡的過程中展現出了一定的優勢， 但其內在的缺陷使其同樣不可避免地要經歷坎坷， 面臨困境。（1）在經濟規模和貿易規模上， 日本很難與美國抗衡；（2）日本的金融市場無論是從規模、深度還是流動性方面均不及美國， 而一個強有力的金融市場是保證一國貨幣具有競爭力的必備條件；（3）由于日本對外貿易結構的不合理使日元在本國對外貿易中沒有競爭計價貨幣的優勢；（4）對其他國的投融資，日元沒有足夠的吸引力，相反即便近年美元持續貶值，但仍未改變人們一直以來偏愛美元的慣性。

三、結論

國際貨幣體系是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而不斷變革的，它的每一種形式都與當時的經濟體制相適應。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 各國之間的經貿合作不斷深化，依賴程度逐漸加強，無疑貨幣區域一體化、匯率市場化、 外匯儲備多元化成為未來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方向。 從長遠來看， 如果美國繼續依賴消費進口、資本輸入和財政赤字來維持國內的經濟發展，顯然不是長久之計。雖然在可預見的未來，美元的強勢地位不會被輕易取代， 但是美國只有從根本上調整經濟結構，從本質上完善經濟體制，適度調整消費投資結構，提高國民儲蓄，增加高端科技產品的出口，降低財政赤字， 才能進一步鞏固并加強美元的國際地位。但無論如何，正如著名經濟學家羅伯特·蒙代爾所分析： 未來的國際貨幣格局將呈現出美元、歐元、亞元三足鼎立的態勢。雖然在這樣的格局中美元仍處于優勢地位， 但是單一貨幣主宰國際貨幣格局的年代將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

致謝：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我校牛薇薇老師的悉心指導，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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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郄彥平；校對：龍會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