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章同志是我黨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他從和孫中山先生一起組織中國同盟會開始,就把畢生的精力貢獻給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在紀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際,寫下此文,以饗讀者和表達敬意。
國難當頭,少年立志
吳玉章,1878年12月30日生于四川榮縣雙石鄉(xiāng)。他從小喜歡讀書,讀過《通鑒輯覽》、《天(啟)崇(禎)百篇》等書文。時值清末,國難當頭,列強虎視眈眈,而朝廷卻腐敗無能。他每讀到南宋衰亡的史實,就聯(lián)想到眼前風雨飄搖的局勢,總引起許多感慨。
他愛讀岳飛的《滿江紅》、文天祥的《正氣歌》,尤其喜讀明末黃淳耀的《見義不為,無勇也》,其中有這樣幾句:“一則放之須臾,而已與草木同腐矣;一則忍之須臾,而已與日月爭光矣。”黃淳耀是在清兵入關攻破嘉定時,從容自縊殉國的。而當時另一“名士”吳梅村,卻茍且偷生,投降清朝,以后又后悔不已。吳玉章對黃淳耀那種“與日月爭光”的忠勇事跡十分感佩,而對吳梅村那種“與草木同腐”的變節(jié)行徑極端鄙視。因此,他從少年起就立志做一個節(jié)義之士。
1894年吳玉章16歲那年,爆發(fā)了中日甲午之戰(zhàn),腐敗的清朝政府被迫與日本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消息傳出,全國震驚,深深地刺痛了少年吳玉章的心。加上他又讀到光緒皇帝《詔書》中“將不知兵,士不用命,師徒撓敗,陵寢震驚”等字句,面對外侵內腐的政治局面,極為悲憤,決心尋找一條救亡圖存的道路。為此,他以“堅忍沉毅”4字作為待人處事的準則,他無論做什么事,即使是洗碗掃地,也從不半途而廢。
1898(戊戌)年,以康有為、梁啟超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推行變法維新。吳玉章從維新報刊上看到康、梁的主張后,欣喜若狂,聯(lián)合志同道合的青年,在家鄉(xiāng)宣傳維新。家鄉(xiāng)的那些守舊派對他冷嘲熱諷,還給吳玉章起了個外號“時務大家”。
不久,“戊戌變法”失敗,更加沉重的黑暗降落到中國人民頭上。血氣方剛的吳玉章并不氣餒,在社會上盛贊譚嗣同的慷慨赴義,在家庭里苦勸大嫂不要給侄女纏足。可是,守舊派的氣焰當時還很囂張,大嫂屈從外界的壓力,終于給女兒纏上了足。自己的大嫂都難以說服,偌大的社會又怎能勸醒?吳玉章感到傷心,更感到困惑。
探索救國,東渡日本
“戊戌變法”失敗后,吳玉章開始探索新的革命出路,廣泛瀏覽新的進步書刊。他讀到了《天演論》等著作,其中宣揚的“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汰”等觀點,更增添了他對祖國前途的憂慮。不久,八國聯(lián)軍侵入北京,義和團運動失敗,清政府簽訂了賣國的《辛丑條約》。這一切,使吳玉章極度悲憤。他想:為什么日本明治維新能夠成功呢?其中有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呢?正在這時,他的二哥從成都回來準備去日本留學。吳玉章那時已成親6年,妻賢子幼,但為了祖國的前途,他于1903年2月9日,正當元宵佳節(jié),毅然拋妻別子,隨二哥等人揚帆沿長江東下。當船過三峽時,這些熱血青年面對祖國壯麗河山,激情澎湃,以《東游述志》為題,作起詩來。吳玉章的一首是:“不辭艱險出夔門,救國圖強一片心。莫謂東方皆落后,亞洲崛起有黃人。”表達了他救國救民的決心和信心。
吳玉章1903年3月到日本后,就遇上留日學生的“拒俄運動”,便立即投入了斗爭。原來,沙俄帝國主義乘八國聯(lián)軍攻占北京之際,乘機侵占了我國東北三省,遲遲不肯撤兵。于是,國內外“拒俄運動”興起。中國留日學生決定成立“拒俄學生會”,在“拒俄學生會”簽名時,與吳玉章同到日本又是他們老友的黃芝不但自己不簽名,還反對他們參加。吳玉章沒有理睬他,毫不猶豫地簽上了名字。沒想到,黃芝居然寫信回家,說吳玉章參加了革命,招惹起吳家親友的一片驚慌。吳玉章得知此事后,一怒之下,就把頭上的辮子剪掉,表示永不回頭的決心。
為了探索革命的理論,吳玉章努力搜尋著各種革命報刊。他從《蘇報》、《浙江潮》等刊物上,特別是從鄒容的《革命軍》和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中汲取著營養(yǎng),武裝著頭腦。這對于他從資產階級改良主義思想躍進到資產階級革命思想,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
吳玉章因為家境不好,常常拖欠學費。同學們看到這種情形,便要給他向縣里申請官費。如果按他的條件:到日本較早,又是第一班班長,學習成績優(yōu)良,而且家庭經濟確實困難,申請官費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為了替祖國培養(yǎng)一名學軍事的學生,主動把名額讓給了本縣的羅厚常。吳玉章為人忠厚,同學們都尊敬他,學校也很照顧他,不但不催交學費,還照常發(fā)給零用錢。而他自己也更加自覺,只要家里寄來了錢,就首先交上學費。這樣時欠時交,一直維持到畢業(yè)。
他對個人的事是處處謙讓,但對國家大事卻毫不含糊。1904年元旦,學校懸掛的萬國國旗中竟然沒有中國的國旗,中國留日學生大為憤慨。吳玉章想,事關重大,便領導大家與校方做斗爭,提出:若不賠禮道歉和糾正錯誤,就不上課、不吃飯。學校當局對他說:“學校對你這樣好,你為什么領著大家來反對學校呢?”他說:“學校對我好,我很感謝,但是,對于國家榮辱的大事,我們是不能不誓死力爭的呀!”在留日學生團結斗爭下,學校當局不得不掛出了中國國旗。
組織同盟,策劃起義
隨著民主革命運動的高漲,具有資產階級政黨性質的革命團體相繼產生,形勢的發(fā)展迫切要求成立一個能夠統(tǒng)一各革命團體的領導機關。當時,清朝反動當局對孫中山(孫文)先生極盡誣蔑、迫害之能事,竟把他的名字“文”字加上三點水改為“汶”字,以“海寇”相辱,企圖破壞他的威望。然而,吳玉章和大多數進步青年堅決擁護孫中山,并與他一起組織了“中國同盟會”。由于吳玉章在留日學生中,特別是在四川留日學生中比較有資望,被選為同盟會最高權力機關——評議部的評議員。
為了宣傳革命,留日學生紛紛以各省名義創(chuàng)辦報刊。1907年下半年,《四川》雜志創(chuàng)刊,吳玉章被推舉為編輯兼發(fā)行人。當時他正在崗山第六高等學校讀書,距東京較遠,他只得請“病”假一年,專辦《四川》雜志,并把雜志社作為革命的機關,積極從事革命工作。同時,他還與各省會黨聯(lián)系,組成了“共進會”,自任管事。“共進會”是同盟會的一個外圍群眾組織,它對促進革命運動的發(fā)展起了一定的作用。
《四川》雜志一出世就以鮮明的革命姿態(tài),對外堅決反對帝國主義,對內堅決反對清朝反動統(tǒng)治,它的思想雖然有時代的局限性,但大抵是愛國主義和民主主義的。在當時來說,它算是最進步、最革命的刊物之一,因此,受到日本當局的迫害。日本當局傳訊《四川》雜志的編輯兼發(fā)行人。本來,吳玉章的假期已滿,回崗山復學,但他主動承擔責任,毅然出庭。開庭時,檢查官提出他四大“罪狀”:鼓吹革命、宣揚暗殺、煽動日本殖民地反對帝國、反對天皇。他的律師為之辯護說:“鼓吹革命”,在異國不能構成罪案;刊登無政府主義的文章,并不能就說是“宣揚暗殺”;只有第三、第四兩條確是不對,但都系轉載不慎,只能算是過失,不能定罪。最后法官仍堅持宣判:查禁雜志,處罰金100元,處編輯兼發(fā)行人有期徒刑半年。又說什么姑念該編輯兼發(fā)行人尚在求學,準予“猶豫(緩期)執(zhí)行”。一場風波,總算過去。
吳玉章回到國內后,策劃同盟會在各地舉行武裝起義,但起義相繼失敗,許多革命黨人在憤慨之中,亟謀刺殺清朝官吏作為報復,一時暗殺之風盛行。同盟會為此特地設立了一個專管暗殺的機構,由方君瑛(女)負責,吳玉章、黃復生、喻云紀等參加。當時他們謀殺的對象是:把守長江口的兩江總督端方、把守珠江的水師提督李準和清政府的最高掌權者——攝政王載灃。
1909年夏,他們謀炸端方不成。接著,汪精衛(wèi)也從香港來信索要炸彈,說他要去炸李準。吳玉章本來就對暗殺不太贊成,又對汪精衛(wèi)的此舉抱有疑慮,就回信說:“征諸歷史,各國革命失敗時,則暗殺之風必盛。誠以志士仁人,見大勢已去,惟有一死以報國。其志可嘉,其行亦可憫矣。今我革命非無希望,敵人正造謠說革命必歸失敗,以圖渙散我革命之人心……如果兄也隨我黨勇壯之士去實行暗殺,即令有成,也徒使敵人造謠,志士灰心,黨也受莫大損失。弟不贊成此舉,故不能寄藥品來。”汪接信后又給吳玉章來信,說“弟素鮮恒德”,但“望即賜寄各物”。吳玉章等見汪一再要求,便給他寄了些炸彈去。可是汪接到炸彈后,卻沒有敢去進行暗殺。
此后,吳玉章等人又集中力量刺殺載灃。由喻云紀、黃復生赴北京組織機關,吳玉章留日本負責購置器材和籌措經費。喻、黃到北京后,開了一個“守真照相館”作掩護,就回日本取炸藥。其時,汪精衛(wèi)也趕到北京來要參與此事。1910年4月的一個晚上,喻、黃把一個威力強大的炸彈放在什剎海攝政王府附近的小石橋下,等待載灃路過時把他炸死。但當安電線時,發(fā)現電線不夠長,只得收拾重來。這時攝政王府的大門開處,有人提著燈籠出來,他們怕被人發(fā)現,只好讓炸彈埋在土里,等第二天晚上再干。不料,炸彈被敵人取走,并逮捕了黃復生和汪精衛(wèi)。汪在獄中慷慨賦詩,從此為世人所知。其實,這次暗殺的組織者是吳玉章,實行者是喻云紀和黃復生。
吳玉章為營救黃、汪,趕赴北京,住在他姐夫家中,圖謀劫獄等事。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仍無頭緒。姐夫見他行跡可疑,又知他是革命黨人,怕惹事出禍,便買好車票,騙他上車,一直把他送到上海。
吳玉章到上海后,就同熊克武等去香港,共同籌劃廣州起義的事。會議決定吳玉章仍然負責到日本購運軍火。
在日本購買軍火過程中,吳玉章遇到過多次危險。有一次,正在下雨,他手執(zhí)雨傘,腳穿木屐,兩腋下各拴子彈1000發(fā),外穿“和服”,行走起來很不方便。不巧,他剛走到街上,偏偏碰上一個警察在前面,他便故意慢行,與警察拉開一定距離。好不容易走了幾百米,右側橫街又出來一個警察,走在他的后面,把他夾在中間。這時他真是提心吊膽,但又不敢稍露驚慌。他鎮(zhèn)靜地照常行走,大約走了500多米之后,才趁勢轉到別的街道,把警察們甩開了,安全到達了目的地。另一次,他購得了一批軍火,誰知裝軍火的皮箱被橫濱車站扣押。他與陳策趕到橫濱,千方百計把箱子取了出來。
吳玉章在完成購運軍火的任務后,即趕赴廣州參加起義。他到達廣州時,起義已經失敗,只得返回香港。起義失敗后,人們風傳吳玉章犧牲,把他算作烈士,其實他并沒有參加這次起義。
辛亥舉義,獨立先聲
1911年7月,吳玉章到了重慶。當時成都保路同志會已經成立,市民向總督趙爾豐請愿,趙竟命令衛(wèi)隊開槍。慘案發(fā)生后,四川人民紛紛組織同志軍,討伐劊子手趙爾豐。
吳玉章在夏歷“盂蘭會”那天回到了家鄉(xiāng)榮縣。他全力支持同盟會會員龍鳴劍和王天杰率領同志軍去攻打成都。榮縣的同志軍剛剛踏上征途,在本縣大地主張子和的宴席上,有人就糾集豪紳地主誣告龍、王是土匪。應邀赴宴的吳玉章力排眾議,慷慨陳詞:“龍鳴劍、王天杰領著同志軍去打趙爾豐,是替我們大家爭鐵路、爭人格,他們是為國爭權、為民除害,做的是正大光明的事情,怎么能說他們是土匪呢?”駁得在座的豪紳啞口無言。
接著吳玉章又發(fā)起全縣“按租捐款”,替龍、王軍籌措軍餉。當龍、王軍出戰(zhàn)失利返回榮縣時,清朝政府的縣知事和土豪劣紳望風而逃。吳玉章就與大家商議立即召開群眾大會,親自登臺發(fā)表演說,宣布榮縣獨立,為東路軍建立了一塊根據地。榮縣起義的發(fā)動,比武昌起義早兩個月,它實際上是武昌起義的先聲。
榮縣獨立后,民軍又攻克威遠。在攻打自流井時,遇到了清朝巡防軍的頑強抵抗。這時,各地巡防軍向自流井集中,清朝政府派端方“入川查辦”的大軍也已前來,民軍軍心有些浮動。吳玉章出面安定人心,并和吳庶咸一起,穿過重重封鎖線,星夜趕往內江。他策動端方軍中的革命黨人殺死端方,宣布起義;又組織內江民眾接管團練局,組織軍政府。立時,民軍軍威大振,局面一新。接著,吳玉章又接受“蜀軍政府”的邀請,趕往剛宣布獨立的重慶。
吳玉章一到重慶,就面臨“蜀軍政府”內亂的局面。原來,總司令林畏生爭權鬧地位,持槍大鬧都督府,還縱容部下四處擾民。都督張培爵正束手無策,見吳玉章來到,非常高興,連忙請他想辦法。吳玉章嚴肅地說:“只有嚴明紀律,才能維護革命政權,現在必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來討論這件事,并準備實行軍事裁判,整頓軍紀。”
于是,連夜召開軍政人員會議。會上,林畏生氣勢洶洶,不可一世,久久無人敢起來發(fā)言。吳玉章強壓怒火,從容地站起來說:“我們革命的宗旨是推翻清朝專制政府,實行民主政治,消除人民痛苦,并不是以暴易暴。我們革命黨人是不侮鰥寡、不畏強暴的……如果我們今天剛一勝利,就橫行霸道,和清朝官吏一樣,實在違反革命的初衷……”
他沉痛地講了兩個小時,然后提議執(zhí)行革命紀律,把這個會變成軍事裁判會。經過反復討論、爭辯,甚至爭得刀槍出鞘,由于吳玉章從容鎮(zhèn)定、義正詞嚴,終于決定立即解除林畏生的職務,解送湖北原籍。從而,避免了一場危機,暫時鞏固了軍政府。
這時,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正醞釀在南京成立,吳玉章便于12月趕赴南京。
不愿當官,只為共和
1912年初,吳玉章到了南京。這時,孫中山宣誓就職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民國臨時政府已經成立,各部的負責人在各派勢力的平衡下已基本配齊。他一到南京,內務部次長居正和秘書長田桐都惋惜他來晚了一步,“肥缺”都分配光了。隨后給他送來一張疆理局(土地局)局長的委任狀,他退了回去;接著,又給他送來一張參事委任狀,他又退回了。后來,“南北和議”將成,有些人急于另謀出路,甚至跑到袁世凱那里做官去了。吳玉章卻接受孫中山先生的邀請,到總統(tǒng)府秘書處負責總務工作,勤勤懇懇地支撐殘局。
不久清帝退位,“南北和議”成功,孫中山辭職,袁世凱篡取臨時大總統(tǒng)一職,吳玉章就此北上到北京。這時,四川的成渝兩個軍政府還對立著,袁世凱要他做“宣慰史”,到四川調停成渝糾紛。吳玉章說:“四川是我的家鄉(xiāng),對于四川的父老何能用這種名義?而且我在南京臨時政府秘書處時,即已和大家有約,此后絕不任什么官職。”袁世凱只好同意他不以任何名義,與朱芾煌一起,回四川“慰問”人民。吳玉章想:現舉國企盼共和,能促成四川統(tǒng)一,避免人民涂炭,為桑梓父老做點事情,是不可推辭的義務,便答應了。
夏天,吳玉章回到了四川。這時成渝雙方已經妥協(xié),四川軍政府把他當上賓接待。他在四川,除了辦理留法儉學以外,還到處講演和與老百姓交談。有一位朋友問他:“從都督和全城官員郊迎十里來看,你們好像是欽差大臣;但從你們輕車簡從,到處親切地和老百姓談話、講演來看,你們又像是傳道師。你們到底是什么官?”吳玉章嚴肅地回答:“我們不是官,是革命者。我們要勸老百姓讀書識字,到外國留學,要剪辮子,不吸鴉片,不纏足……”
不久,袁世凱竊國野心畢現。孫中山先生由日本回上海后,決計興兵討袁,發(fā)動“二次革命”。吳玉章也趕赴上海,組織反袁力量,希圖挽救革命。可是,“二次革命”失敗,吳玉章也受到袁世凱的通緝,他只得再度出洋,流亡法國。
1916年6月,復辟帝制的“洪憲皇帝”袁世凱在全國討伐和唾罵聲中驚懼而死。吳玉章于是回到北京,開辦了一所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想在動亂的環(huán)境中,為祖國培養(yǎng)一些人才。由于吳玉章等的倡導,不少地方掀起了留法勤工儉學的高潮,先后赴法國留學的學生達數千人。其中就有后來成為中共領導中堅的周恩來、王若飛、趙世炎、蔡和森、向警予、陳延年、鄧小平、陳毅等同志。
同時,吳玉章還與北洋軍閥段祺瑞政府交涉批準《華工新約》的事。原來,袁世凱政府曾和法國政府訂立過一個屈辱的《華工新約》。吳玉章等人在法國時,曾經一再同法國政府交涉,改訂了《華工新約》,規(guī)定了中國工人與法國工人同工同酬,為工人爭得了一些合法的權利。吳玉章把《華工新約》送到段祺瑞政府外交部請求批準,足足等了4個月,也沒有得到批準的消息。
一天,忽然有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登門拜訪。幾句寒暄過后,此人大言不慚地嘲笑吳玉章是“迂夫子”,還說“這里的事,非錢不行。如果有錢,再壞的條約也能批準;如果沒有錢,再好的條約也不批準。你這種事至少可以賺幾百萬,你就是拿出一二百萬來也不算什么!”吳玉章聽了,怒火填膺,回答的話就像出膛的槍彈:“我們是為了反對賺工人的血汗錢,才辛辛苦苦爭回了些權利。我們沒有錢,不但不愿拿錢去運動,就是人家拿錢來運動我也不行!”事后才知道,此人原來是北京政府外交部的一位科長派來的。從這件事中,吳玉章對軍閥官僚統(tǒng)治的腐敗、無能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孫中山先生為了維護《民元約法》,發(fā)動“護法運動”,于1917年7月在廣州成立了“護法”軍政府,并被選舉為軍政府大元帥。吳玉章作為四川省的代表,參加了軍政府的工作。可是野心勃勃的桂系軍閥陸榮廷、莫榮新和滇系軍閥唐繼堯等,暗中與北洋軍閥勾結,排擠孫中山,孫先生憤而辭職去了上海。那批南方軍閥們,趁機把軍政府改為“總裁”制,孫中山只是七總裁之一。
吳玉章想,在這種情況下,孫先生如果來廣州就職,對揭露軍閥、教育群眾更為有利。因此,他專程去上海,勸孫中山先生到職。他到上海莫里哀路孫先生寓所時,孫先生正生病臥床,在病榻前接見了他。宋慶齡夫人也在座。吳玉章詳細講了到職與不到職的利害,并說:“你不要看他們煊赫一時,他不好好做去,不久就會垮臺。”孫先生聽了很感動,以致流出了眼淚說:“我不愿與他們?yōu)槲椋梢耘纱砣ァ!?/p>
后來,不僅桂系和滇系軍閥反對革命,就連孫先生和革命派苦心扶植的粵軍統(tǒng)帥陳炯明部也背叛了革命,“護法運動”又告失敗。但是,革命道路上的種種挫折并沒有使吳玉章灰心,他堅韌地探索著新的出路。
追求光明,加入中共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列主義。接著,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席卷神州大地,中國革命進入一個嶄新的歷史時期。在新世紀的曙光中,吳玉章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1920年,南方各省掀起了反對北洋軍閥武力統(tǒng)一的“自治運動”。吳玉章認為,這種運動,雖然不是解決中國問題的根本辦法,但可以利用這個講臺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于是便參加和領導了四川的“自治運動”。他積極組織了“全川自治聯(lián)合會”,起草了宣言和綱領,以“建設平民政治,改造社會經濟”為總目標,公開提出反對軍閥專制,反對“社會寄生蟲”等口號。這些內容,在當時就算是最進步的了。可是,這種有限度的“自治運動”也遭到反動軍閥破壞,吳玉章也被通緝,他只得離開重慶。
1922年,吳玉章到了成都,應邀擔任成都高等師范學校校長。那個學校原來紀律松弛、課程內容陳腐不堪,吳玉章到任以后,一方面銳意整頓,一方面以學校為陣地,鼓吹革命,組織工會和農會。當時成都經常發(fā)生罷工事件,一個老朋友對他開玩笑說:“只要把你吳玉章捉來殺了,罷工就不會發(fā)生了。”
吳玉章歷經坎坷,深感沒有一個俄國布爾什維克黨那樣的堅強政黨,很難領導中國革命。當時學校內有社會主義青年團的組織,但他已年過40,不便參加。他并不知道中國共產黨已在去年(1921年)7月秘密成立了。他同楊闇公同志等秘密組織了“中國青年共產黨”,發(fā)行《赤心評論》,宣傳馬列主義,開展工農運動。
1924年,“中國青年共產黨”在成都“少城公園”組織了一次規(guī)模盛大的紀念“五一”和追悼列寧的大會。參加大會的,不僅有工人和市民,還有從郊區(qū)來的農民隊伍。軍閥楊森驚恐萬狀,竟誣指吳玉章“陰謀”奪取政權,并揚言要捉拿他。吳玉章不得不交卸了高師的職務,與劉伯承同志一起出川。
1925年2月,吳玉章到了北京。他見到了他的學生、中國共產黨北京市委負責人之一的趙世炎同志,知道中國共產黨已經成立。他向趙世炎同志提出申請,并由趙世炎等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同時寫信回四川,提出解散“中國青年共產黨”。當時“中國青年共產黨”內有人主張有條件地合并,即允許“中國青年共產黨”在黨內作為一個團體繼續(xù)存在。吳玉章堅決反對這種主張,認為黨內不能再有黨派。于是,這種錯誤意見沒能得逞。
吳玉章入黨時已經46歲,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大半生,總算找到了馬列主義的真理,找到了光明前途。從此,他開始了新的革命征程。
力主北伐,反對獨裁
1925年5月,吳玉章奉中共中央的指示到上海,見到了總書記陳獨秀和秘書長王若飛。黨中央考慮到他與孫中山和國民黨的歷史關系,決定讓他留在國民黨內做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
吳玉章認為,整頓國民黨要從基層組織開始,他征得了國民黨中央的同意,回到四川。短短兩月內,他就建立了四川省和各縣、市國民黨黨部,還辦起了一所培養(yǎng)革命干部的“中法大學”。后來成為我黨領導骨干的羅瑞卿、羅世文、車耀先等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他出色的工作和顯著的成績,使重慶國民黨負責人黃復生十分驚詫,贊嘆地說:“吳玉章的手段真高明,好像有神仙幫助一樣。”
之后,吳玉章作為四川省的代表于1925年11月赴廣州,參加原定于11月召開的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
到了廣州,才知道國民黨“二大”已推遲到1926年1月1日,而且籌備工作根本沒有開始,吳玉章很著急。因為這次大會是我黨組織力量反擊國民黨右派“西山會議派”的一次重要會議,如果開不成或開晚了,將對革命極為不利。他急忙找到汪精衛(wèi),汪精衛(wèi)唉聲嘆氣地說:“‘二大’恐怕開不成了!”吳玉章看他陰陽怪氣,就將了他一軍:“現在鄒魯等這樣猖狂……不跟他斗一斗,怎么成?否則,就要垮臺,只怕你這國民政府主席的位子也坐不住了!”在吳玉章的反復催促下,國民黨中央才開會討論“二大”問題。會上推舉吳玉章為大會秘書長,負責進行大會的籌備工作。當時毛澤東、周恩來、蕭楚女、聶榮臻、陳延年、董必武、林伯渠、惲代英、張?zhí)椎韧径荚趶V州,吳玉章與同志們商量研究后,分頭進行籌備工作。結果,大會如期召開,通過了譴責右派集團、開除“西山會議派”頭子鄒魯、謝持的黨籍,給林森書面警告等較好的決議;并力主國民政府誓師北伐,打倒軍閥,統(tǒng)一全國。
國民黨“二大”結束后,吳玉章又回到四川。當時四川軍閥很多,各踞一方,不相上下。吳玉章利用軍閥之間的矛盾和在軍隊中的歷史關系,希圖爭取一部分軍隊反正,以減少北伐戰(zhàn)爭的阻力。他先爭取了川軍何光烈?guī)煹膬蓚€旅長。后來,這兩個旅的隊伍參加了劉伯承同志領導的順(慶)瀘(州)起義。
接著,他又到黔軍袁祖銘部進行活動,說服了袁部的師長王天培和楊其昌。后來,這兩個師的隊伍投降了北伐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九軍和第十軍,并與賀龍同志的軍隊一起,消滅了袁祖銘,攻下了宜昌。
這時,國民政府已誓師北伐,北伐戰(zhàn)爭已經開始,吳玉章即于1926年8月去廣州。
吳玉章回到廣州,此時蔣介石已經獨攬了軍權、政權和黨權,排斥迫害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人士。何香凝一見到吳玉章,就熱淚縱橫。她說:“現在是跟北洋軍閥決戰(zhàn)的最后關頭了,可是國民黨內部情形這樣糟,怎么辦?”于是,他們積極聯(lián)絡國民黨左派人士,經過醞釀,舉行了一次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和監(jiān)察委員聯(lián)席擴大會議,通過了二五減租、實行黨內民主、反對個人獨裁等有利于革命的決議。
但是隨著北伐戰(zhàn)爭的勝利,國民黨內左右派斗爭也日趨激烈。首先,蔣介石違背國民政府遷都武漢的決議,硬要把政府遷往他的巢穴——南昌,遭到大家的拒絕。接著,蔣介石又要求撤換蘇聯(lián)顧問鮑羅廷,在吳玉章等人的堅決反對下,這一無理要求又遭否決。
為了制裁蔣介石,國民黨中央特設了一個由吳玉章等參加的“五人行動委員會”,并發(fā)表宣言和決定召開國民黨二屆三中全會。會期已到,蔣介石忽然捎口信來要求延期。吳玉章義正詞嚴地說:“開會日期早就通知了,為什么他不來?現在法定人數已足,為什么要讓大家等他一個人?”會議按期召開,并通過了“統(tǒng)一黨的領導機關”等限制蔣介石獨裁的決議和條例,還選出汪精衛(wèi)、吳玉章等9人為中央常委,選出宋慶齡、林伯渠等6人為政治委員,共同組成15人的中央政治委員會,作為中央的集體領導機構。這樣,就實際上剝奪了蔣介石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的職務,給蔣介石以重大打擊。
這時革命勢力與反革命勢力開始了公開的較量。中國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曾經力挽危局,以避免分裂。吳玉章當時竭力主張把國民革命軍第四軍(葉挺同志所在的“鐵軍”)調往南京,以加強第六軍(林伯渠任政治部主任)和第二軍(李富春任政治部主任)的防御,同時呼應上海的革命勢力,監(jiān)視蔣介石的反革命活動。他還想建立一支完全由我黨掌握的軍隊,并已將人員、糧餉、軍械準備好。可是這些措施,卻因陳獨秀的妥協(xié)、阻撓和國民黨右派的破壞,未能實現。
1927年7月14日晚,汪精衛(wèi)叛變革命,吳玉章、林伯渠等為了等待黨中央的指示,滯留在漢口。更深夜靜,白露橫江,4名武裝人員竟兩次持槍闖入吳玉章的寓所。
第二天清晨,吳玉章接到了黨的指示,要他到武昌集合。他想,國民黨中央黨部的一切文書、印信和賬目都由他經管,如果馬上離開,反動派借此造謠,誣蔑他“卷款潛逃”,定將破壞我黨的聲譽。因此,他決定冒險到國民黨中央黨部辦清手續(xù)后再離開。
此時,武漢三鎮(zhèn)陰霾密布,腥風四起。吳玉章把生死置之度外,毅然跨進國民黨黨部的大門,把一切交代清楚,并給汪精衛(wèi)留下一封信,說明昨晚有武裝人員闖入寓所,同時譴責汪精衛(wèi),指出昨晚的“分共”會議和決定是斷送了革命。然后,才坦然地離開。
吳玉章到武昌后,又奉命去九江組織國民黨辦事處,接應我黨干部和國民黨左派人士去南昌。他先后送走了徐特立、劉伯承等同志和國民黨左派人士彭澤民、張曙時等,自己乘最后一趟火車去南昌。
吳玉章到南昌后,參加了“八一”起義。8月3日,起義部隊撤離南昌開始南征,他也跟隨指揮部行軍。吳玉章當時已年近50歲,而且身體較弱,他不僅跟上了部隊,還參與了作戰(zhàn)指揮。
部隊到達廣東潮汕地區(qū)后,遇到敵人的重兵堵截。周恩來同志在流沙召開緊急會議,決定疏散人員。吳玉章和侄子吳鳴與同志們歷盡艱險,步行到海邊搭民船去香港,后來又去到蘇聯(lián)。
嚴于律己,正視錯誤
1927年10月,吳玉章和其他同志到了莫斯科。他進了中山大學(后改為中國共產主義勞動大學)中國問題研究院,劉伯承進了伏龍芝軍事學院。次年8月,林伯渠由日本輾轉到了莫斯科,也進入研究院。
1928年,何叔衡、徐特立、葉劍英等同志去莫斯科,參加中共第六次代表大會,大會后,他們都留下學習。吳玉章也是“六大”代表,因病正在黑海休養(yǎng),未能參加大會。學校專為這些年齡較大,革命斗爭經驗比較豐富的中國學員設立了特別班(高級班)。吳玉章、林伯渠參加了這個班的學習。他們研究馬列主義、總結中國革命的經驗和教訓;他們還學習軍事知識,參加軍事操練。由于大家刻苦努力、學習成績優(yōu)異,吳玉章等還得到學校的優(yōu)等評語,成為學習馬列主義的優(yōu)等生。
1930年10月,特別班畢業(yè)了,一些同志回國參加武裝斗爭,吳玉章等被派到海參崴遠東工人列寧主義學校擔任教學工作。遠東出版局約請吳玉章編寫一本中文教科書。當時,他除了教學之外,還忙于抗日宣傳,四處募捐,支援國內的抗日斗爭等,因而在編寫書稿的時候,缺少系統(tǒng)研究問題的時間,只倉促摘錄了斯大林的一些言論,選編了別人的一些文章,自己也寫了幾篇,編輯成書。
這本書出版后,有人提出書的內容有些錯誤。吳玉章聽說后,認真進行檢查,果然發(fā)現摘錄的斯大林言論有的不完整,選編別人的文章和自己的文章中也有些差錯。于是,他足足用了半個月時間,重新學習馬、恩、列、斯的有關理論,深入研究書中涉及的問題。然后,他給黨支部寫了聲明書,把別人指出的錯誤和自己認識到的錯誤一一列出,并對錯誤的來源加以檢討,同時表明自己要對此事負全部責任。最后,他要求黨給他嚴重的處分。
在黨支部大會上,吳玉章誠懇地檢查了自己學習不夠和做事輕率的錯誤,再次要求黨給以嚴重的處分。會上,許多同志說他對黨忠實坦白,敢于承認錯誤,勇于改正錯誤,處分應從輕。最后,林伯渠同志發(fā)言說:“我認為不必給以處分。黨之所以給黨員以處分,是希望他成為一個好黨員。現在吳玉章同志自動地做到了這點,只需作一決議,指出他的錯誤,嘉許他對待錯誤的正確態(tài)度,最后希望他加深理論研究來完成他愿和錯誤理論做斗爭的任務,就夠了。”
大家一致同意林伯渠的提議。會后,同志們不但沒有因為吳玉章犯過錯誤而輕視他,反而更加信任和尊重他,認為他這種勇于改正錯誤、嚴于責己的精神,堪為黨員的模范。
1935年秋,中共中央為了宣傳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了爭取國際支援,決定派吳玉章到法國巴黎去擴大正在那里出版的《救國報》。
11月,吳玉章秘密地到達巴黎。這時,法國政府在國民黨政府的要求下,命令《救國報》停刊。怎么辦呢?吳玉章找法共的同志商量是否可以起訴。他們說,起訴無用,抗議也無濟于事,好在法國歷來標榜言論、出版自由,如果能把報頭在保持原意的前提下稍加修改,仍可以繼續(xù)出版。一句話提醒了吳玉章。他想:如果把漢字報頭增加一個“時”字,并不會引起人們多大的注意,而在法文報頭上,就好像是一張新報紙了,或許可以瞞過法國政府的耳目。就這樣,《救國報》變成了《救國時報》,一期不落地照常出版了。
吳玉章辦報之外,還到處演講,介紹中國抗戰(zhàn)的情況和必勝的條件。有一次,世界反戰(zhàn)反法西斯委員會為他舉行了新聞記者招待會,他詳盡的介紹、透辟的分析,使許多外國記者頻頻頷首,表示要聲援中國的抗戰(zhàn)。可是,國民黨記者在會上卻大放厥詞,說“中國沒有海軍”、“武器不行”、“打不過日本”等等。吳玉章斬釘截鐵地指出:“戰(zhàn)爭主要不是靠武器,而是靠人民!”這擲地有聲的回答博得了熱烈的掌聲。
吳玉章在歐洲做國際宣傳工作的幾年里,殫思竭慮,日夜奔忙,成績卓越,但也曾經有過失誤。1936年3月,世界學生聯(lián)合會為援助中國學生的抗日救國運動在倫敦召開大會,吳玉章為了使這次大會開好,便給我黨駐德支部負責人王炳南同志寫信,請他與會時一方面要顧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方面要保持我黨的獨立性和斗爭性,斷不能因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而束縛自己的手腳。當時因時間緊迫,又沒有預定秘密通訊方法,便倉促郵寄出去。不料,這封信被國民黨駐德使館的特務拆開攝影了。當大會開幕時,國民黨特務忽然在大會上散發(fā)以“民族先鋒社”名義影印的吳玉章的那封信,大嚷“大會是共產黨操縱的”,妄圖攪亂會場。
吳老生前對自己工作的成績,從不論及,而對這次失誤,卻時時提起,檢討自己疏忽大意,望后人引以為戒。
針鋒相對,拒絕誘逼
1938年,吳玉章回國,在周恩來同志領導下參加中共代表團的工作。這時,在我黨力爭和全國民眾強烈要求下,蔣介石被迫答應召開“國民參政會”,吳玉章是中共參政員之一。在國民參政會里,吳玉章聯(lián)絡國民黨一些開明人士和民主黨派的知名人士,通過了一些有利于民主的提案,像《撤銷圖書雜志原稿審查辦法》等,巧妙地揭露了汪精衛(wèi)的賣國嘴臉,有力地阻遏了蔣介石的“溶共”活動。
同年6月初,蔣介石唆使國民黨中央社發(fā)了一則電訊,其中說:國民黨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決定恢復毛澤東、周恩來、林伯渠和吳玉章等人的國民黨黨籍。周恩來同志當時正在武漢,為此深夜不寐,一面同國民黨當局交涉,不準登報;一面派吳玉章立即飛赴重慶。臨行前再三囑托:如果重慶報紙已經登出,就發(fā)表我黨擬好的“不予承認”的緊急聲明。
吳玉章趕到重慶時,重慶的報紙已于當天刊發(fā)了這條電訊。他立即找各報負責人商量刊登我黨的聲明,可是他們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不肯刊發(fā)。吳玉章?lián)砹帲瑖烂C地說,國民黨這一“決定”我們不能接受,理由有三:第一,兩黨合作關系是否恢復民國十三年之辦法,并未商定;第二,事先未通知和征求我黨中央及本人意見;第三,這恢復黨籍的名單中,有張國燾、陳獨秀等被我黨開除黨籍的人,未免滑稽。經過反復交涉,國民黨中央不得不間接聲明取消這條消息。
國民黨一計不成,又來一計。蔣介石親自出馬,約董必武、林伯渠、吳玉章、博古等6人“懇談”。蔣介石笑里藏刀地說什么希望諸位到國民黨里來作“強有力的骨干”、“為國家民族共同努力”、“不必要共產黨”,等等。吳玉章就冷冷地插話:“世界上固然有一黨的強國,但也有各黨并存的強國。”蔣介石聽而不聞,厚皮賴臉地誘逼吳玉章:“你是老同盟會員,國民黨的老前輩,還是回到國民黨來吧!”吳玉章鎮(zhèn)定自若地慷慨陳詞:“我相信共產黨是相信馬列主義社會科學的真理,深知只有共產主義才是社會發(fā)展的正確道路,不能動搖,如果‘二三其德’,毫無氣節(jié),你也會看不起吧!”幾句話說得蔣介石目瞪口呆、理屈詞窮。就這樣,吳玉章同其他同志一起,粉碎了反動派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
1939年11月,吳玉章由重慶返回延安。不久,陜甘寧邊區(qū)軍民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吳玉章雖然重病初愈,也積極參加一些力所能及的生產活動,如紡線、種菜等等。
不畏威脅,保衛(wèi)和平
抗戰(zhàn)勝利后,1945年12月吳玉章隨周恩來同志去重慶參加政治協(xié)商會議。不久,國民政府準備“還都”南京,我黨代表團也要隨之遷移。中共中央決定成立四川省委,兼管中共代表團駐渝聯(lián)絡處的工作,任命吳玉章為省委書記,王維舟為副書記。
國民黨反動派一面發(fā)動內戰(zhàn),一面加緊對民主運動的鎮(zhèn)壓,省委領導四川人民展開了針鋒相對的斗爭。“下關慘案”發(fā)生后,省委立即發(fā)動了廣泛的簽名運動,接著又組織了隆重的李公樸、聞一多追悼會,陶行知追悼會。北平美軍強奸北大女學生事件發(fā)生后,重慶出現了規(guī)模盛大的游行示威和反對美軍暴行的宣傳周。波瀾壯闊的民主運動使國民黨反動派驚慌失措,重慶警備司令孫元良和市長張篤倫氣急敗壞地來找吳玉章,威逼他出面平息風潮。吳玉章嚴正指出:“抗暴運動”出于愛國至誠,絕非哪個人鼓動起來的,只有懲辦兇手才能平息學生的憤怒。兩人一無所獲,只好悻悻離去。
隨著解放區(qū)戰(zhàn)場的勝利,國民黨反動派更加處心積慮地要拔掉他們的眼中釘——我黨四川省委的機關報《新華日報》。他們除了控制稿件、沒收報紙、毆打和拘押報童外,還搗毀營業(yè)部、派重兵在報社周圍筑工事、設置機關槍陣地。吳玉章預感到一場嚴重的迫害即將來臨。1947年1月11日《新華日報》成立9周年時,吳玉章親筆題詞“千萬人民的正義呼聲,勝過獨裁者的百萬雄兵”來激勵全體工作人員。
2月28日凌晨,國民黨軍警突然同時包圍了省委和《新華日報》的駐地,以及報社的營業(yè)部和宿舍。他們破門而入,翻箱倒柜,到處搜查,形同盜匪。他們拘留了所有人員,對吳玉章則專派軍警監(jiān)視。吳玉章當即質問他們:“你們要干什么?”一個便衣特務誣蔑共產黨破壞和談,興兵作亂。吳玉章嚴詞駁斥:“誰與人民為敵?誰破壞和談?誰在積極打內戰(zhàn)?誰使人民生活不安?”問得那個特務結結巴巴,無言答對。
在這嚴重危難的時刻,他不顧軍警特務的阻攔,跑到樓下看望被集中看管的張友漁等同志們,鼓勵大家保持革命者的氣節(jié),并表示:他向黨中央負責,向同志們負責,只要他活著,一定要使全體同志安全撤回延安。
第二天,國民黨重慶警備司令孫元良洋洋得意地跑來,吳玉章聲色俱厲地警告他:“我們要堅守我們的崗位,不怕任何壓力。我現在是已近70歲的人了,從同盟會、辛亥革命以至現在,一切革命運動我都參加過。自參加革命以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常想得一適當死所,此地或者就是了。人誰不死?只要死得有價值,死一個人可以激勵起千萬個人來。我們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兒女是有不怕犧牲的光榮傳統(tǒng)的。我要為革命黨人共產黨員保持最高尚的人格……”接著,吳玉章強硬要求同《新華日報》負責人見面。
3月2日,報社負責人熊復、于剛同志在憲兵特務押送下前來。他們剛要向吳老匯報,一個特務就惡狠狠地說:“只許講45分鐘!”吳老厲聲地說:“為什么?我們不是囚犯,難道連講話的自由也沒有了嗎?我準備講3個鐘頭。”那個特務就不敢吭聲了。
在我黨的堅決斗爭和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下,國民黨不得不答應“護送”我駐渝全體人員返回延安。
鞠躬盡瘁,清廉一生
吳玉章一生,長期從事教育工作。他從1914年起就開始辦留法勤工儉學,后來先后擔任成都高師校長、重慶中法大學校長、莫斯科東方大學中國部主任、延安大學校長、華北大學校長、中央社會主義學院院長。
吳老在長期辦學的歷程中,形成了自己的辦學特點。他從開辦留法勤工儉學起,就有明確的目的,那就是為革命和國家建設培養(yǎng)人才。解放后,他積極貫徹黨的教育方針,提出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作為辦學治校的指導思想。他一貫強調在教學中堅持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學風,強調政治理論教學和業(yè)務教學要很好結合,繼承和發(fā)揚解放區(qū)辦學的光榮傳統(tǒng)和作風。
他很重視教師的質量和教師的主導作用。他不但善于使用干部,而且愛護干部,堅持在運動中貫徹實事求是的原則,堅持“凡屬思想認識問題,要采取教育的方法”。例如,在“反右派”斗爭后期,他就提出:“青年人說幾句錯話,主要是教育嘛!”又如在“反右傾”運動中,他發(fā)現傷人過多,堅決請求中央派調查組,對冤假錯案進行了甄別平反。就是在黑云滾滾的“十年內亂”初期,當山東大學有人來向他了解當時山東大學校長、黨委書記成仿吾同志的情況時,他斬釘截鐵地說:“成仿吾是個好同志,是我們黨的老同志。”當人民大學黨委書記、副校長郭影秋同志及一大批學校領導干部被揪斗時,他走進校園,憤怒地大聲疾呼:“這簡直是右派翻天,我們要堅決組織反擊!”
吳老對青年學生,更是關懷備至。每年開學之前,他總是親自檢查各項準備工作的情況,甚至桌椅上有無灰塵,都要親手摸一摸。開學之初,他總要看望新同學,并曾親自到課堂聽課。1955年9月1日上午7點50分,當上課鈴剛剛響過,同學們走進教室后,年近80歲的吳玉章手持拐杖,精神矍鑠,輕輕走進鐵獅子胡同1號人民大學新聞系一個新同學班的教室,不聲不響地端坐在最后一個位置上,和同學們一樣,聚精會神地聽起課來。附近的同學一見到他們久已仰慕的老校長,就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吳老,吳老!”吳老滿面笑容地招手示意,讓同學們繼續(xù)安靜聽課。下課鈴聲還沒有停止,同學們就蜂擁到他身旁。吳老與他們話前途,談未來,囑咐他們“好好學習”。上課鈴又響了,同學們戀戀不舍地開始上課后,他才離開,又去海運倉工農勞動模范文化補習班,看望郝建秀、高玉寶等同志們去了。
他的辛勤勞動結出了豐碩的果實。他培養(yǎng)的學生遍布神州大地,成為祖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棟梁之材。
吳老在1960年寫過兩首《自勵詩》,其中一首寫道:“人生在世,事業(yè)為重。一息尚存,絕不松勁。東風得勢,時代更新。趁此時機,奮勇前進。”這不僅是吳老的自我勉勵,也是他的自我寫照。
新中國成立,吳老雖已年近古稀,但仍然壯心不已,除了兢兢業(yè)業(yè)地從事黨的教育工作外,還積極推動文字改革工作。他經過反復研究和實踐,認為漢字改革應該走拉丁化拼音的道路。首先就要制訂一個拼音方案,利用它給漢字注音和正音,幫助識字和推廣普通話,使人民養(yǎng)成拼音習慣。寒暑交替,幾年辛苦,《漢語拼音方案》終于制定了,并且經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批準、公布和推行,吳老欣喜地說:“《漢語拼音方案》是60年來前人經驗的總結。”為了推行方案,吳老不顧年老體弱,幾乎跑遍了祖國大地。1958年10月,他到東北視察。1959年盛夏,他回到四川視察。1960年春,他又風塵仆仆到山西省推廣注音識字的先進縣——萬榮縣視察,親自測驗縣委機關的干部,見成績很好,他十分高興,又跑了許多學校和公社,幫助他們總結經驗,組織推廣。回京后,又向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作了匯報。
吳老為革命事業(yè)鞠躬盡瘁,貢獻巨大,然而他的個人生活,卻是令人難以想像的簡樸。他平時淡食,少嗜好,不吸煙、不喝酒,每餐只有兩三碟小菜、一碗湯。他衣著樸素,除外出或外事活動外,一回家就穿布衣、布鞋,而且補了又補。有一次,他的兒媳看到他的圍巾太破了,給他買了一條新的,他還批評說:“那一條還能用嘛!”直到逝世前,還用著南昌起義后保留下來的一只皮箱和一條軍毯,還常穿在歐洲做國際宣傳工作時的一件呢子大衣和延安時代的粗布制服、老羊皮襖。
他對自己是這樣地嚴以克己,對同志和親友的困難則慷慨相助。當他視察北京郊區(qū)永豐公社永豐大隊時,知道他們因缺乏資金買抽水機,灌溉困難時,他回來后就請人買了一臺水泵用汽車送去。類似這樣的事是舉不勝舉的。
吳老的一生,正如毛澤東主席所贊譽的那樣:“一輩子做好事”,“我們要學習他的這方面的好處,但特別要學習他對于革命的堅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