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的學期,一個新的開始,我卻沒有一個新的心情。如同草莓永遠匍匐,紫藤永遠攀援,曼陀羅永遠直立,我對我的處境永遠無法適應。生活在這里,沒有期待,沒有欣喜,我的思想總受到壓制,好似冷澀難淌的嗚咽冰泉,無法暢快地奔騰。
見了老面孔的外語和歷史老師后,我對政治老師并沒有太多的希冀。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愈漸清晰,我始終沒有抬頭。敲擊聲進了教室,伴著一陣沁心的涼意,我被一團溫婉、細膩的氣息環繞。驚詫中我抬頭,正好接住老師傾瀉下來的一盈流波。意大利有句形容納波利地區璀璨如明珠奪目的諺語:見到納波利,死亦足矣。而這位從未謀面的政治老師,儼然就是納波利的女神。她的出現尤如一曲神秘的旋律,以溫柔的音符扣動我沉睡已久的心弦。窗外蟬的聒噪聽不見了,室內空氣的悶熱感受不到了,身邊同學們的身影看不見了。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吸住,所有的感官此時都為能更深地探究她的魅力而存在。
從此,我就成了圍繞地球旋轉的月亮,政治老師是那顆幽藍水星的化身。她的美麗,她的嚴肅,她的高貴,她的優雅,她的少言寡語,她一切的一切都散發著格拉斯橙花的迷人芳香。初升的太陽對我來說不再只是一天伊始的標志,還代表著我將又能見到我的女神。對于每一天只有一節的政治課,我調動了我所有的器官,去感受這少而又少的短短40分鐘。她撩人的卷發,惹火的身材,時尚而利索的裝扮無一不深深地抓住我的心,牢牢地牽制我的思維,緊緊地扼住我的呼吸。我熟悉她的背影,她的聲音,她周身四溢的芬芳,甚至她的腳步聲,我閉上眼也能覺察出她的到來。
可是,由于對她極其熱切的關注,因而她小小的不適也會引起我異常的痛苦。
政治老師總是咳嗽,一堂課上要咳好幾次。我似乎感覺到她咽喉的不適。她每咳一聲,我的頭就“突突”地暴跳一下。每堂課我都忍受著她的不適,痛苦著她的痛苦。我想治好她的咳嗽,于是我給她送去了我的關心。也就是從這次起,她認識了我,記住了我的名字。我也擁有了來自她的專屬于我的微笑。
現任的政治課代表不盡職,從不幫老師拿書和電腦。下課后總是見她極不方便地用一只手捧著電腦和書,騰出另一只手去開教室的門。我坐在位子上,眼睜睜看她出門,凳子上似乎安了個彈簧,讓我蠢蠢欲動,有想去為她開門的沖動。但我一動沒動,我在害怕班上那57雙眼睛。
我開始妄想能當上政治課代表,妄想能跟她有親密的接觸。我異常努力地學習政治,大量的時間被政治填滿。我抱怨時間的易逝,我感到總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背完所有的知識點。我不想有任何一次的考試讓老師失望,我希望能受到她的重視。在情感巨濤的鼓舞下,我竟一步一步地接近了我的目標。在高二的期末考試中,我擠進了前五名,第一名的桂冠眼見非我莫屬。我覺得向班主任提出更換課代表一事已到時機。
我等待著下課,只要一下課我就能實現我的奢望了。時間過得可真慢啊,原本小兔般飛奔的秒鐘此刻變成了烏龜,半天才“滴答”一下。臨下課時,我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恐慌、緊張、期待交織在一起,讓我面色赤紅,手腳冰涼。這時只聽得班主任說:“下學期將換一位從縣中來的政治老師為你們上課……”我的雙耳在轟鳴,我的嘴唇在哆嗦,我的雙眼一片模糊,但我聞到那特殊的馥郁,來自我心愛的人。
淚珠滾落的一瞬間,我看見窗外閃過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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