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李金發的一場“微雨”開啟了中國現代主義詩歌。他把象征主義引進了中國,以其獨特的藝術思維和審美體驗,給當時的文壇帶來了啟迪和思索。李金發的詩作發表之后,詩論界對其毀譽參半,肯定者對其大加贊賞。周作人稱“其體裁、風格、情調,都與現實流行的詩不同,是詩界中別開生面之作”;黃參島認為:“《微雨》在我們的心坎里,種下一種對于生命欲揶揄的神秘,及悲哀的美麗。”否定者對其的批判,卻也毫不留情。梁實秋說李詩“使得新詩走上一條窘迫的路上去”,屈軼則認為“新詩一到李金發手里可說全成為魔書的玩意”。種種觀點,見仁見智,然而,作為一個先鋒的開拓者、新詩的實驗者來說,李金發的詩,更多的是值得肯定的。
一、李金發詩作的主題
李金發認為,“世界任何美丑善惡皆是詩的對象”,“任何人類的動象,大自然的行表”,都會使詩人發生慨嘆。吟詠人生的憂郁和命運的悲哀,贊美夢幻和死亡,歌唱愛情的歡樂與痛苦,是李詩的三個主要方面。
在李金發的筆下,生活是丑惡的,命運是無常的。他在名篇《棄婦》中,以“棄婦”這個意象作為人生和命運的象征。“衰老的裙裾發出哀吟/徜徉在丘墓之側/永無熱淚/點滴為草地/為世界之裝飾”,表現了無法理解的人生孤寂與悲哀。這種悲傷的筆調在李金發的詩篇中反復出現,他認為“生命/叩了門兒/要我們去齊演/這悲劇”(《使命》),他的內心充滿了“一切的憂愁/無端的恐怖”(《琴的哀》)。
既然真實的人生充滿悲哀的泥沼,于是詩人轉而向夢中尋找,或者直接贊美死亡。李金發認為,生命是“死神唇邊的笑”(《有感》),他贊美“長臥亂石之下/奏自由之胡笳”,甚至愿意做死神“唯一之崇拜者”(《死者》)。他在對死亡的歌頌中,寄托了對生活的失望和感傷。他曾經寫過“我夢想微笑多情之美人/僅有草與殘花的墳墓/在我們世界里/惟有這是真實”(《心游》)。死亡被詩人看作是惟一的真實,除此之外,都是虛幻的。
在這些主題內容中,透露出感傷、頹廢的情調,但是李金發的詩中真實地書寫了心靈的苦痛,袒露了靈魂的悲傷,與五四落潮時期眾多低迷徘徊的心靈類似,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當然,李詩中也不乏健康積極的詩作。
愛情是詩歌永恒的主題,在李金發的詩歌中隨處可見。《微雨》中已經有許多愛情的詩篇,而《為幸福而歌》整本詩集大多都是關于愛情的。例如,在《少年的情愛》中,詩人想象情人前來再會,情侶會面時的羞澀,還未聽清說話時,催促的鐘聲卻已經響起。雖然是夢中的情景,卻有著真實而濃郁的生活氣息。李金發的愛情詩,雖然沒有引起像湖畔詩人那樣的反響,但是不能不注意的是,他的詩中包含著反對封建禮教束縛、追求個性自由解放的色彩。
二、李金發詩作的貢獻
李金發在探索路上最主要的貢獻,還是在于傳達意味途徑形式的探索,即象征主義的藝術特征。第一,他采用意象奇接的方式,象征、暗示了自己復雜微妙的內心世界。象征主義詩人不會直接描寫生活和抒發自己的內心情感,而是運用各種手段去表達自己的主觀世界。李金發的《棄婦》,既表達了對棄婦(社會底層婦女)的同情,又是詩人內心深處的感慨。深入地看,棄婦其實是象征了無法捕捉的人生和命運。李金發認為,自然界的萬事萬物都可以使人慨嘆,所以一切自然景物都能成為他的筆下意象。第二,運用比喻、聯想等手段,造成語言的陌生化效果,表現出一種微妙朦朧的意境。在李金發的創作中,特別注意藝術想象和比喻的運用,而李詩中隨處可見新奇的想象和比喻。例如,“我的靈魂是荒野的鐘聲”(《我的……》),“他們的叫聲/多么像濕膩的輕紗”(《詩人凝視》)。
三、李金發詩作深受法國印象派影響
李金發深受法國象征派的影響,從魏爾倫、馬拉美、韓波的音樂美、色彩美中接受啟迪,使得顏色有了溫度,聲音有了形象。例如,《里昂車中》用朦朧飛過的黑影、山谷中疲乏的月光、照耀杜鵑羽毛的淺綠草地、撕碎沉寂的車輪聲、遠市的燈火等意象,詩人捕捉車廂內外的色彩、聲音、光亮,概括自己對生活中事物一瞬間的觀察和感受,造成樂意中朦朧的美的效果。
四、李金發詩作的影響
李金發的詩作,開了中國新詩象征主義的先河,盡管他隨著象征派由中興走向了沒落,最后消失在大時代的怒吼中,但是他啟迪性的探索,使新詩走向了現代。他的藝術經驗與教訓,為后起者如現代詩派、九葉詩派等,都有所啟發。盡管他走得不太遠、不太高,但是他的功績是抹殺不了的,他存在的作用也是肯定多于否定的。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州技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