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陸軍部和海軍部舊址的歷史變遷

在地球上海拔51米、北緯39°55′58.29”、東經116°24′31.68”的立交點，矗立著一座威嚴而又風格獨特的建筑，這就是位于北京市東城區平安大街北側張自忠路3號院的清陸軍部和海軍部舊址。這座青磚雕刻、中西合璧的建筑群落，是平安大街一道亮麗的風景。

張自忠路３號原名為鐵獅子胡同1號。歷史上這里只是一條較窄的西開東塞的死胡同。胡同中有一處天春園，屬于明崇禎田貴妃的父親田畹（田弘遇）的官邸。天春園位于胡同的西口路南，因門前擺有一對元朝時期鑄造的鐵獅子，該胡同便以此得名，稱為鐵獅子胡同。明末清初著名詩人吳梅村曾作《田家鐵獅歌》曰：“田家鐵獅屹相向，舑舕蹲夷信殊狀。良工朱火初寫成，四顧咨嗟覺神王”。“天貽神獸守重閽，第令監奴睛閃爍”。”“鉤爪張眸吐齦腭，七寶香猊玉辟邪。”勾勒出了這對鐵獅子活潑卻不失威嚴的貌狀。

明朝將領吳三桂和江南名妓陳圓圓初次相遇就是在這天春園里，吳梅村所作的《圓圓曲》中曾描寫二人“相見初經田竇家”。李自成進北京后，手下大將劉宗敏曾在田府住過；清康熙年間，這里曾是靖道侯張勇的宅邸，康熙第九子胤禟的府第，雍正二十一年此宅第賜雍正第五子弘晝，爵封“和親王”，此宅便稱為“和親王府”。

圖1：乾隆年間的和親王府院落圖

史料記載，和親王府由鐵獅子胡同東口路北、路南兩座大院組成，四周圍以高墻。庭院東西側圍墻正中各開一門，可以通行；庭院南有四排平房，庭院北是和親王的住宅，有五層院落、七道宅門，每層院落均為四合院，房與房、院與院都有抄手游廊連接，大院左側又隔出一狹長的小院，與主宅有角門相通。南北宅院共有房五百二十余間。和親王府歷經嘉慶、道光、咸豐，至同治年間宅院已有變化，內務府《奏銷檔》記載：“房屋有二百六十間，內有綠瓦殿四座。”

道光末年，有個叫竹溪的人，花了萬兩銀子將和親王府買下，將天春園改名為增舊園，然后大加修葺，園中景物小巧別致，在北京的宅邸花園中頗有特色。

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后，增舊園因隱藏在不起眼的鐵獅子胡同中，所以才幸免于難。1926年，增舊園前的那對鐵獅子被遷移到鼓樓里保存，后被安放在鼓樓正門的兩側，令人遺憾的是這對鐵獅子現在下落不明，也未尋找到它的照片。而鐵獅子胡同的稱謂歷經幾百年一直沿用下來。

晚清政局風雨飄搖，光緒帝在康有為、梁啟超的支持下維新變法，實施“新政”，將原兵部、練兵處、太仆寺合并組建陸軍部。在拆除鐵獅子胡同的和親王府、承公府后，興建了東西兩組洋式磚木結構的建筑群，西部為陸軍部衙署，東部為陸軍貴胄法政學堂。1906年2月（光緒三十二年）陸軍部衙署開工，1907年7月“全工一律完竣”。 1909年陸軍貴胄法政學堂建成。

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記載，此建筑由當時建設委員、曾在英國留學的建筑師沈琪“會具房圖”，由中國營造廠施工建造。沈琪深受英國哥特式建筑的熏染，采用了19世紀后期流行的殖民主義建筑風格，并吸取英國國會大廈的遺風，又揉入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因此，建筑風格無論外形還是內部都具有鮮明的中西合璧的特點。

耐人尋味的是，衙署建成不久，就隨著歷史的潮起潮落，數易其主。重大事件頻頻在此發生，重要人物在此進進出出，這座建筑默默地見證了中國近現代風云際會、跌宕起伏的歷史命運。

1911年辛亥革命，清陸軍部在此辦公的短暫壽命宣告結束。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袁世凱把總統府設于陸軍部衙署，國務院設于陸軍貴胄法政學堂。1912年8月，孫中山先生經天津到達北京，袁世凱在總統府主樓大廳里以國家元首的待遇隆重接待了孫中山先生。

1913年，總統府和國務院遷往中南海，陸軍部衙署成了民國陸軍部辦公樓，陸軍貴胄法政學堂成為民國海軍部辦公樓。1919年，靳云鵬任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這里又成為總理府辦公之地。

1924年11月24日，段祺瑞成立“中華民國臨時執政府”，陸軍部和海軍部辦公地址遷往中南海集靈囿，此院便成了段祺瑞的執政府。

圖3：段祺瑞執政府成員在樓前的合影

1926年3月18日，這里發生了“三·一八慘案”，魯迅先生稱是“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并在4月1日寫下了著名的文章《紀念劉和珍君》，聲討當局的暴行。

1926年4月10日，北京發生政變。段祺瑞執政府由馮玉祥將軍接管，王樹常任北平衛戍司令，這里改為北平衛戍區司令部。

“七七事變”前，宋哲元將軍任29軍軍長兼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這里改為29軍駐北平軍部及冀察政務委員會所在地。

1937年，日軍占領華北，北平淪陷，這里成為以崗村寧次為首的日本華北駐屯軍總司令部，東院（海軍部）則是以喜多為首的日本特務機關興亞院。

1940年5月16 日，在湖北棗（陽）宜（昌）會戰中，時任第33集團軍中將司令的張自忠親率部隊與日寇激戰，傷重殉國。1946年，為了紀念愛國將領張自忠將軍，當時的北平政府決定將張將軍生前居住過的鐵獅子胡同，改名為張自忠路，從此鐵獅子胡同又多了一塊抗日救國的無形豐碑。

1945年抗戰勝利后，孫連仲任中國第十一戰區司令長官，第十一戰區指揮部設于這里。

蔣介石于抗戰勝利后曾到北京，也曾下榻這里。抗日戰爭勝利后，這里還曾是國民黨“高等警官學校”和“第十八軍總隊”所在地。1945年到1949年期間，成為國民黨河北省政府所在地。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將陸軍部舊址劃歸為新組建的中國人民大學使用，直到現在仍是人民大學校區的一部分。這座晚清的衙署舊址，終于找到了它的歸宿。

“文革”時期，“張自忠路” 一度改為“地安門東大街”，1967年又易名為“工農兵東大街”，1984年恢復“張自忠路”名稱，清陸軍部舊址被劃為張自忠路3號院。

1984年5月，該建筑以“段祺瑞執政府舊址”名稱被列為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東城區將其列為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2006年5月，該建筑以“清陸軍部和海軍部衙署舊址”名稱被國家文物局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鐵獅子胡同恐怕是北京最古老的一個胡同名字，如今老北京人仍把這座清陸軍部和海軍部衙署舊址的大院叫做鐵獅子胡同1號或鐵1號。現在該建筑群落正式的名稱為張自忠路3號（注：北京市以現代人物姓名命名的街道只有三處，即佟麟閣路、趙登禹路和張自忠路）。透過鐵獅子胡同名稱的變遷和發生在這座不同尋常的建筑內的歷史事件，讓我們讀出了這座中西合璧的院落承載著的政治更替與歷史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