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是文學創作的一方沃土,關注民生、關愛農民一直是陜西文學創作的優良傳統。從老一輩作家柳青、王汶石到陳忠實、路遙、賈平凹等一代代陜西作家,都致力于農村題材的創作,寫下了大量膾炙人口、影響甚廣的文學作品。韓懷仁的《大虬》是又一部植根于鄉土的長篇小說新作。小說初稿寫成的時候,我看過,書出來以后再看,我既有如見故人的那種親切,又有不敢相認的陌生之感。懷仁在繁忙的教學工作之余,不急不躁、不厭其煩地打磨他的小說。六年時間,四易其稿,才落下了書中這56萬字。當下,不少作家都以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才子氣為榮,以十天半月寫成一部長篇而炫耀于人。比之他們,韓懷仁的做法,未免顯得太“笨”。我卻認為,正是這種“笨”,這種精益求精(現在這已是個越來越變得“古典”的說法),這種沉住氣,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才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作品的質量。
《大虬》用一種帶有濃厚陜西方言韻味的敘述語調,用一種平實、質樸、俗中見雅的文學語言,為我們講述了發生在關中農村碧竹寨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了20世紀30年代到70年代中國農村的風云變幻與歷史變遷,看到了中國這一歷史時段農民真實的生存狀態和心路歷程,看到了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奮斗、掙扎和面對困頓時的堅韌、頑強、包容、溫情的靈魂底色。無論是思想分量的沉重,還是藝術表現的沉著。
一部優秀的現實主義長篇小說,應該包含厚重的歷史、引人入勝的故事、曲折的情節和感人的場面,更應該有幾個能給觀眾留下印象的人物。為此,在小說的撰寫過程中,就存在一個如何處理人與史、人與事的關系問題?!洞篁啊酚兄鴱娏业臍v史滄桑感,其中的事件更是接二連三、層出不窮,但作者的高明之處在于,能夠始終堅持以人物作為作品的中心和命脈,既沒有為浩蕩的史料所牽累,正面地直接地敘寫那一段歷史過程,也沒有醉心于編織故事,從而較好地規避了“見事不見人”這一當前小說創作中相當普遍的問題。正因為作者善于借助歷史這個背景和事件這一載體,寫岀人物的不同性格和一些微妙的心理,甚至能夠將筆觸伸向人物的情感、精神、心靈的隱秘之處,因而成功地塑造出一些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
不知是寫作上難以把握,還是另有原因,很長時間以來,正面表現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文學藝術作品一直很少,即使有所表現,也是語焉不詳,一筆帶過。但《大虬》不僅還原了這一段非常真實的歷史,還原了非常真實的個人體驗,反映了那個荒謬年代的諸多荒謬現象。與上世紀60年代寫農民生活的作品作一個比較,這種寫出鄉土生活真實的意義、寫出作家某些思索和見解的意義,就能更加充分地彰顯出來。
《大虬》既延續了韓懷仁小說的特點和長處,如情節跌宕起伏,場景比較生動,細節比較豐富,語言干凈明快等等,同時,在一些方面又有了令人刮目相看的進步。感覺最明顯的是,他以往的小說,寫得誠實、老實卻失之過實。過實,就會使作家的虛構和想象能力受到限制,使文學飛升的空間受到限制。而在《大虬》中,這一情況有了很大改變。作者在對生活本體的把握和想象力的盡力張揚方面,作出了難能可貴的努力,因而使作品顯現出一種虛實相間,既貼近生活、直逼現實又不乏浪漫和空靈的特征,一種小說應有的藝術張力和魅力。
詩人有句云:氣蘊含藏有真味。此刻,手捧《大虬》,心頭不由得生出這樣的感覺。
韓懷仁是一個有志于文學創作的人,也是一個對生活充滿熱情、對人對事皆有敬意的人。在認真總結和汲取《大虬》創作經驗的基礎上,我們相信,他一定還會寫出更棒的作品!
附帶說一句,韓懷仁1974年來到青海,服役于鐵道兵十師。高考制度恢復之后,他又榮幸地成為新時期的第一屆大學生,進入青海師范學院中文系學習,與《藏獒》的作者楊志軍是同班同學。他的文學創作活動是從青海起步的,處女作《驅不散的冤魂》就發表在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文學刊物《瀚海潮》上,《最后一次行使權力》等多篇小說則刊發于《青海湖》文學月刊。至今,說起這一段經歷,韓懷仁依然滿懷感激:“我感謝青海,懷念青海。沒有青海的培養和扶植,沒有當年許多老師手把手的指點和提攜,就沒有我的今天,就沒有我的《大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