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美國商務部加強“兩反”執法14項建議的解讀(三)

10 強化非市場經濟國家市場經濟采購規則

在對被認定為“非市場經濟國家”進行反傾銷調查或復審時，商務部通常不接受該國企業的價格信息，而是根據替代國價格確定他們的成本。不過，自1991年對中國進口的電扇反傾銷調查案最終裁定之后，商務部開始有條件地接受“非市場經濟國家”應訴企業從市場經濟國家供應商采購、并以可自由兌換貨幣(如美元)支付價款的采購價格信息。在此后10多年時間里，商務部根據個案處理的方式，采用了一些公司從市場經濟國家購買原材料和包裝材料等的價格。

但是，對于在何種條件下接受和采納應訴企業的市場經濟采購價格(而不是替代國價格)，商務部沒有確定的比例和明確的界限。在一些案件中，及時應訴企業從市場經濟國家采購的數量占調查期間采購重量的比例僅為10％，商務部也接受了該價格，并以其市場經濟采購價格作為確定公司成本的依據。對于美國原告方來說，這一條件顯得太寬松。因此，他們提出強烈批評。迫于各種壓力，商務部于2005年5月26日發布公告，宣布就修改其有關針對非市場國家應訴企業的市場經濟采購規則，邀請公眾對此做出評論。2006年10月19日，商務部發布新的市場經濟采購規則，確定了33％的市場經濟采購“門檻”：如果從市場經濟國家進口的數量占總采購數量的33％以上時，可以采用其進口價格確定該要素的成本；如果低于33％，則采用市場經濟采購和替代國價格加權平均的方法計算成本。

此次駱家輝重新提出“強化”此項政策，其可能采取的行動無非是一方面繼續提高市場經濟采購百分比，另一方面施加其它額外的條件或者限制。其結果可想而知：增加了中國企業參加反傾銷程序可能被裁定的結果的不可預見性和控制性，同時也擴大了商務部的裁決自由裁量權。

11 考慮在初裁后即要求進口商繳納反傾銷或反補貼稅現金押金

根據WTO《反傾銷協定》、《反補貼協定》和多數國家反傾銷法律和實踐的要求，在調查當局做出初步裁定后，進口商須按相關出口商被裁定的傾銷或補貼幅度繳納反傾銷稅或反補貼稅押金。具體押金的形式可以是現金，也可以是其它形式，例如保函等。美國《反傾銷法》也有類似的規定。而且，WTO規則規定了“多退少不補”的原則，要求當初裁稅率高于終裁稅率時，超出部分無需補稅；低于終裁稅率時，多繳部分可以要求返還。

不過，與多數國家不同，美國實行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追溯征收制度，即最終的反傾銷稅率高低須等相應年度復審結果最終裁定之后才能確定。對于“多退少不補”而言，美國也僅以第一年度復審最終裁定結果為基礎，而不是直接根據初裁和終裁之間的差額。這一制度從理論上來說似乎更合理，但無論對于出口商還是對于進口商而言，存在更大的不確定性和額外的負擔。

此次商務部試圖通過要求進口商在初裁后立即繳納現金(而不是包含等其它方式)押金的方式，其限制進口能力和擴大其風險的意圖十分明顯。對于一些公司和一些產品來說，保函與現金押金差別不算明顯，但我們不可忽視這一改變可能向進口商發出的信息，從而影響相關產品的貿易。

12和13 對公司和律師遞交的聲明提出更嚴格的要求

根據美國反傾銷法律和規則的要求，利害關系方(包括公司及其代理律師)向美國政府提交問卷答復等資料時，公司相關負責人應當提供聲明，表明其已經閱讀了提交的材料，確保據其所知所有相關信息是真實、準確和完整的。不過，部分美國生產企業和商務部部分官員對于一些應訴企業的公司領導就其提交的信息和資料提出質疑(實踐上，商務部也曾經發現個別應訴企業提交虛假或無法經受核查的信息)，要求進一步強化紀律和責任。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商務部一直在醞釀如何強化這方面的紀律和責任。借著此次擴大出口的“東風”，商務部2011年2月10日發布的臨時規則。，決定修改反傾銷利害關系方及其代理人遞交聲明的規則和格式，要求公司官員就其所知保證提交信息的準確、完整、可供核查和可以經受審查(相應地，代理律師應該確保經其審核的文件和信息準確和完整)，而且還要求其承諾“已經認識到”有意向美國政府做出錯誤陳述可能遭致美國刑事法律追訴；聲明人須保證保存向商務部提交的信息資料，以便未來5年內隨時備查；等等。 從表面上看，商務部強化利害關系方提交信息和證據的責任無可厚非，但其新增加的責任條款引人關注。首先，商務部將如何客觀和令人信服地證實相關信息為虛假信息，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因為從過去經驗來看，商務部主辦官員甚至主管官員武斷做出認定的案例不在少數’；商務部或者其他美國政府部門如果追究外國企業及其聲明人的“刑事責任”令人側目，這是否會引發司法管轄權等方面的爭論呢?我們拭目以待。

14 嚴格限制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中提交新信息的截止期限

根據美國反傾銷規則，商務部進行實地核查開始前若干天為利害關系方提交新信息和證據的截止期限，而商務部的實地核查一般不接受新的信息，而僅限于對已經提交信息的檢查和驗證。不過，該規則賦予商務部決定是否接受新信息的自由裁量權，同時也不限制商務部自己在截止期限之后提交新信息。這也就為美國申訴方“尋租”提供了機會。

在駱家輝提出此項建議時，他沒有明確說明將如何執行該規則。截至目前，商務部也沒有公開發布政策更改意向或者尋求公眾評論。筆者預計，商務部將會在個案調查中，對利害關系方(尤其是應訴企業)在實地核查前提交新的信息設置更嚴格的期限，同時對實地核查收集的資料進行嚴格篩選。我們無法判斷這一舉措是否會對中國應訴企業造成不利影響。不過，我們需要密切關注商務部在這方面任何可能導致不公平的單方面擴大商務部自由裁量權的動議。

綜上，駱家輝提出的加強貿易救濟法無非是通過修改法律、規則與實踐對應訴方增加額外的負擔，或者擴大商務部的自由裁量權。如前文所提到，駱家輝將其14點建議戴上“國家出口戰略”的帽子，無疑是南轅北轍。不過，隨著奧巴馬提名駱家輝擔任駐華大使，他的聲音逐漸微弱。只是不知道，駱家輝到北京后，他的態度是否會改變，以致認識到他的提高美國進口貿易壁壘的方法對擴大美國出口無益?另外，接任者是否將繼續扛著駱家輝的大旗高喊保護美國就業機會而不惜打擊進口，還是以務實和合作的態度，促進全球貿易均衡和穩定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