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變遷條件下和諧社會的實現機制研究

摘要：任何國家和地區要實現社會的和諧，都必須具備一套完善的政治機制，中國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已經初步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市場經濟的利益主體越來越明確，其利益訴求也越來越具體，改革過程中的各種社會矛盾也日益尖銳。本文通過對中國現階段多元變遷主體的形成及角色扮演進行研究，分析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非政府組織、社會公眾等各主體之間存在的相互博弈關系，提出了未來一個時期內中國和諧社會制度的實現機制應該是一種由中央政府和社會公眾主導，非政府組織、地方政府作為潤滑劑并與之相互協調、相互制衡的“雙回路制度變遷模式”。

關鍵詞：制度變遷；和諧社會；非政府組織

中圖分類號：F121 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1）06－０053－０6

一、多元變遷主體的形成及其角色

在中國實行經濟體制轉軌并開始嘗試建立和諧社會的過程中，政府的職能和作用在其初期顯得最為突出，因為它們是啟動制度創新的重要建議者、決策者與立法者。但隨著中國市場經濟改革的深入，政府在制度創新過程中將會越來越受其它創新主體及其創新制度制約，其作用也會發生一定的變化。而在政府主導的強制性制度變遷過程中，創新主體只可能是政府，其它創新主體只能是被動地接受政府創新活動的結果，這樣就難以形成與政府之間產生互動的多層次創新結構，不利于發揮制度創新對構建和諧社會的促進作用，同時，這也是與黨中央提出的關于和諧社會建立的初衷背道而馳的，因為一個和諧社會建立的基礎應該是保證社會各階層或各利益集團力量的基本均衡。因此，為了有效地推進和諧社會制度的發展，必須建立起多元主體的制度創新結構：一方面，在宏觀層面上，制度創新主體除中央政府外，還包括地方政府，他們需要各司其職；另一方面，在微觀層面上，必須明確廣大社會公眾以及各種非政府組織的法律地位，明確它們在建立和諧社會制度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我國和諧社會制度建立與變遷應該是由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和推動的結果，這個多元主體包括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非政府組織、社會公眾四方。

一是中央政府。建國后，國家在經濟上推行社會主義公有制， 在政治上實行以共產黨領導為核心的高度中央集權制，社會領域實現高度整合， 國家政權通過意識形態、組織結構、干部隊伍以及有效的政治動員，實現了對經濟和各種社會資源全面壟斷。政府與社會高度的合一，一方面使這種管理體制日漸僵化，阻礙了經濟與社會發展，另一方面，也影響和限制了其他社會主體的生存空間。其實，在當前正在進行的我國經濟社會轉型尤其是建立和諧社會制度的過程中，中央政府在一定意義上也是一個獨立的制度創新主體，它應該是制度創新的支持者和參與者。一旦中央政府認識到新的制度安排帶來的潛在巨大利益時，它也就成了新制度的需求者和受益者。我們常說，政府不是萬能的，但沒有政府又是萬萬不能的。既然在促進我國和諧社會建立與發展過程中不能缺少政府這樣一個環節，那么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途徑，就在于在推進我國和諧社會制度建立過程中如何對政府進行恰當的定位。因此，改革初期適當擴大政府的職權使其易于突破既定制度的束縛，加速新制度的出臺，組織人力盡快完成新制度的設計、選擇是較為合適的。但隨著變革的進行，我國經濟市場化程度越來越高，政府在制度創新過程中受其它創新主體及其創新制度的制約也越來越明顯，這就需要它與其它創新主體配合，完成創新過程，達到制度創新的目標。

二是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作為第二方，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推進建立和諧社會制度創新的主體。改革開放以來中央政府對地方各級政府及企業的分權改革，使地方政府在財政預算、物資分配、投資、資金信貸等方面獲得了實質性的權力，地方政府獨立的利益主體地位得到了不斷的強化和鞏固。而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績效考核更多的是考察其經濟總量，這就迫使地方政府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本地區的經濟發展上，而往往忽視了社會的綜合協調發展，因為地方政府的偏好取決于它所面對的本地經濟發展情況和其它社會發展狀況的比例及其各自邊際產出效率的比較，不同類型的邊際產出效率將決定地方政府的偏好及由此而來的政策導向和政策本身。這樣使得地方政府常常干了不該干和管了不該管的事情，比如直接包攬了本來可以通過市場進行的純粹私人產品的生產供應，以及可以由政府、企業、非政府公共組織共同參與的混合性公共物品的生產。而在本來應當由政府生產和提供的公共產品和服務，政府卻沒有充分盡職盡責，甚至在某些公共領域出現了“真空”。比如：應由政府提供的水利設施、生態環境保護和其他必要基礎設施的建設仍然力度不夠，醫療、養老、失業、救濟以及其他社會保障服務的公共供給仍然不足，市場經濟秩序不健全，競爭規則不完備，信用體系尚不健全等等。

三是非政府組織。非政府組織是獨立于政府的一種社會中介組織，是作為民眾或企業為維護自身利益而依法設立的非盈利性社團組織。它既不是凌駕于社會之上、統治公民的權力體，也不是異化于市場之中、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經濟體。達爾也指出，在一個大型的民主政體中，獨立的組織是民主過程本身的運轉所必須的，其功能在于使政府的強制最小化，保護組織自由，改善人的生活①。改革開放后，隨著多種經濟成分的發展和對外交往的需要，雖然陸續恢復或新成立了一些群眾組織和人民團體，但是，由于同市場經濟嚴重脫節，又沒有相應的法律法規可遵循，這些群眾組織和人民團體還不能算是真正的非政府組織，它們絕大多數掛靠在政府部門，有的甚至是政府部門翻牌而來的。

一般來說，非政府組織提供的是非壟斷性公共物品。從組織目標上來說，非政府組織的目標則是集體利益或公共利益。美國學者塞拉蒙和安黑爾認為，非政府組織有六個基本特征：（1）正規性。非營利組織是正式設立的組織，具有法人資格；（2）民間性。非營利組織在體制上是獨立于政府的民間組織；（3）非營利性。非營利組織不為其擁有者謀求利潤，其活動得到的剩余額不在組織成員之間進行分配，必須投入到組織宗旨所規定的活動中去；（4）自治性。非營利組織內部實行自主管理，不受外部控制；（5）志愿性。組織成員都是自愿地參與組織的經營管理活動；（6）公共性。非政府組織提供公共物品，彌補市場和政府的不足。根據經濟學的理論，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在分配個人消費的私人物品方面是有效的，但對于那些只能集體消費的公共物品，如社會安全、環境保護等，市場是無效的，通常應當由政府來提供。不過，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一般用于滿足多數人的需求，而居民對于一些公共物品的偏好往往存在著較大差異，一部分人對公共物品有過度需求或特殊需求則難以得到滿足。在這方面，非政府組織就可以發揮拾遺補缺的作用。

我們知道，以人為本、為公眾服務是和諧社會倡導的重要理念，社會的有序來自于社會成員的行為規范，非政府組織對于釋放社會壓力、維護社會安定有序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首先，它能夠使社會成員的愿望和利益要求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和方式得到滿足，社會成員可以通過民間組織滿足其多樣性和多層次的愿望，從而使社會怨氣得到排解、社會壓力得到釋放，也使各種不同的社會群體利益需求能夠在政策、法律規范框架內得到滿足，有助于社會的安定團結和促進經濟穩定發展。其次，民間組織以志愿參與、利他互助、慈善公益等理念實現人際溝通，在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乃至人與自然之間搭建理解、對話、互動的橋梁，有助于人與人之間、不同群體及利益集團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依法共存相容，增進社會容忍度，化解各種矛盾和沖突。再次，非政府組織內部生活的非政治化能使大量的社會事務轉化為私人的事務、大量的社會矛盾轉化為私人矛盾，提高抵御社會動蕩的能力。最后，通過為公共政策提供建議和咨詢，非政府組織可以節約政府的決策成本，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入，它還可以在更多層面上來減輕政府的負擔，降低執政成本，緩和民眾與國家之間的矛盾，維護社會的和諧穩定與發展。

四是社會公眾。關于“社會公眾”一詞，人們常常把它與大眾、人民群眾等概念相提并論，本文專指與社會組織發生相互作用并面臨共同問題和利益而形成的社會群體。

社會公眾的需要是一個多層次的結構系統，根據不同的分析視角，它可以進行以下分類：（1）按照需要的起源，可以將其劃分為生理性需要和社會性需要。生理性需要是維持人的基本需求，其特點是常常具有一定的周期性；社會性需要是其對社會需求的反映，它的特點是平衡個體的心理與精神，這種需求一旦失衡，就會產生情緒失控，常常做出非理性的事情來。（2）按照需求的對象，可以將其劃分為物質需要和精神需要。物質需要是個體對物質對象的需求，一般來講，它既包括生理需要，也包括社會性需要；精神需要是指個體對精神文化方面的要求，其中交往需要是個體心理正常發展的必要條件。（3）按照需求的層次，可以分為生理上的需要、安全上的需要、感情上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實現的需要。目前大多學者都認為，一個國家多數人的需要層次結構，是同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科技發展水平、文化和人民受教育的程度直接相關的。在不發達國家，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占主導的人數比例較大，而高級需要占主導的人數比例較小；而在發達國家，則剛好相反。

按照經濟學的解釋，自亞當·斯密以來，經濟學家就把人類行為界定為追逐財富最大化即人們通常所說的“經濟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主體是所謂的“經濟人”，“經濟人”的行為總是具有個人性和自利性。在經濟活動中，“經濟人”追求的是個人效用最大化。不能否認，正是“經濟人”的這種個人性、自利性行為才使得無數經濟活動得以發生和延續。然而，“經濟人”行為又是一種市場交換行為，要使這種市場交換持續下去，其行為還必須具有社會性、公利性。但是，“經濟人”市場行為的個人性、自利性與社會性、公利性并不總是保持一致。從“經濟人”的主觀方面來看，其個人性、自利性方面的行為沖動往往可能會強于甚至壓倒其社會性、公利性方面的沖動，從而導致市場運行偏離道德的軌道，產生不道德的結果。在目前，我國的市場經濟體制正處在轉型期，由于在強化利益激勵的時候，缺少健全的制度約束，法律、制度建設滯后，導致“經濟人”在強烈自我利益驅使下滋生尋租行為，侵害社會和他人利益。這種不道德的行為雖然會受到種種制約， 但是在各個市場經濟國家都是存在的，有的還相當嚴重。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必須面對在資本盈利和個人謀利激活后人們如何提高自我的約束力的實際問題，市場經濟需要人們之間的相互信任，需要道德制約，市場經濟核心是“以人為本”，否則市場主體交換的目的就不可能達到，市場秩序就不可能真正建立起來。市場經濟的主體是人不是物，只有堅持“以人為本”，才能抑制市場的負面效應，更好更快地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

二、制度變遷主體之間的關系

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非政府組織、社會公眾作為實現和諧社會的四個主體，它們各自既有明確的獨立意義，同時在獲取并分享這種制度變遷所帶來的收益上也都存在著很強的相互依賴關系。

從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關系看，每級政府組織都是一個利益集團，一方面地方政府是中央政府利益的代表，它行使的是代理人的職責，要完成本轄區內的經濟與社會管理任務，實行對本地區經濟的宏觀管理和調控，例如維持一定的增長速度，增加居民收入，擴大就業，而這一切都需要有充足的財政收入作為支撐；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作為權力中心的行政代理人，為了爭取潛在制度的凈收益，它有動機和能力為謀求對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有利的制度安排而與中央政府討價還價，因為各個地方政府之間也同樣存在著競爭。當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目標一致時，地方政府會支持中央政府的行為；當二者目標出現不一致時，地方政府會盡可能維護自己的利益，為了獲取租金，會采取一些消極行為執行該政策，而且由于二者之間的信息不完全對稱，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執行政策的監督成本非常高，因此，地方政府會利用其與上級政府的信息不對稱，掩蓋其不支持中央政府的行為，此時，政策博弈就產生了。此外，由于地方政府的財權與事權之間存在較大的不對等，在我國現存的行政事務管理體制下，地方政府承擔了本地區幾乎所有事務，如社會穩定、醫療、就業、教育、環保等等，而地方政府所擁有的財權卻遠遠不能支撐其事權，這就使得地方政府不得不尋找預算外的資金來源，如“土地財政”、各種行政收費等。近些年來，我國的房地產價格持續走高，遠遠超出了一般民眾的購買能力，使廣大民眾怨聲載道，中央政府為此也出臺了許多政策，但收效甚微。比如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設，本是地方政府義不容辭的職責，可一些地方卻消極對待，配套資金遲遲難以落實，使得保障性住房建設速度非常慢，既影響了低收入者安居，又沒有起到平抑房價、減輕商品房市場壓力的作用，嚴重影響了整個社會的和諧。 由此可以看到，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在社會和諧制度建立及變遷過程中的這種制度博弈關系還將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存在。

從地方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的關系看，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 傳統的社會治理模式已經很難適應新形勢的要求，政府權力從經濟領域進一步退出，經濟成分、組織形式、就業方式、分配方式和利益關系日益多樣化，社會問題不斷增多，社會管理難度加大，這使得地方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的關系發生了一系列變化。首先，非政府組織和政府的關系逐漸由過去的行政依賴關系變為戰略伙伴關系，由過去的上下級行政隸屬關系變成了合作關系等，也即通過政府引導、扶持和培育非政府組織，使其合法、自律、有序地在政府無法發揮作用的領域承擔政府無法替代的功能。 如幫助政府解決一些容易被忽視的邊緣性問題，關注和幫助弱勢群體， 實現共同富裕，推動社會改革的順利進行。其次，政府職能的轉變為非政府組織更好、更直接地代表各類利益群體提供了機遇和可能。現在，各種利益群體都有了產生自身代表的強烈需求。例如，長期沒有解決的建立農會的問題，現在農民也開始提出自己的要求。再次，社會利益主體多元化是個大趨勢，非政府組織與政府同屬公共事務治理體系中的主體，它不屬于政府，政府也不應該干預其內部事務，同時，也應該代表某一個社會集團與地方政府進行平等協商對話，及時、準確地反映不同利益群體的具體要求，這樣才有利于化解社會矛盾和社會風險，把“大亂”寓于“小亂”之中，并使得其自身在代表和反映不同利益群體的要求中得到發展。從另一個角度看，“一個民主政府在進行決策之前與各社團進行商討， 具有重要的意義。這不只是為了選定最受歡迎的政策，也是為了緩和與那些受損者之間的摩擦，因為這些受損者至少會認為他們的意見曾被且將會再被政府聽取”②。可以說，非政府組織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成為政府與企業之間、政府與社會成員之間的橋梁和紐帶，做到上情下達、下情上通。而且，它本身所具有的寬容、互助、互惠、利他和公益精神的基本價值理念，有利于公民在他律的同時，增強自律，從而維持整個社會的穩定。

從地方政府與社會公眾的關系看，20世紀90年代以來，民眾與政府發生沖突的群體性事件在數量、規模和行為激烈度等方面都有明顯增長。從最近幾年來看，民眾與政府產生沖突的群體性事件仍然處在一種增長的趨勢中。 當一些地方政府的所作所為讓民眾感到失望，人民不再相信政府或執政黨時，則政府或執政黨可能因為欠缺民眾的支持，造成執政的合法性基礎日漸衰微，這種對政府的不信任會一步步扭曲民眾的價值觀，分化民族的凝聚力，削弱國家的競爭力，長期惡性循環必然使得當前的執政黨和政府的統治出現一定的治理危機。因此，在和諧社會的構建中，如何實現公民與政府間的和諧關系，是執政者必須思考的問題。一方面，地方政府對社會公眾具有一定的依賴性，這種依賴性主要表現在：地方政府的政績顯示信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當地的經濟實力和社會和諧度，而這種經濟實力和社會和諧度又是通過當地社會公眾來體現出來的。另一方面，社會民眾對地方政府也存在一定的依賴關系，作為各個地區行政主體的地方政府，它承擔著提高當地競爭力，以換取更多收益的職責。地方政府既要爭取自己的政績最大化，又不能在制度創新中偏離中央政府的政策太遠，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中央政府的肯定和滿意或者說是許可。此外，它還要盡量滿足地方社會公眾的各種要求，以保持地方經濟社會的穩定，這種雙重角色使它成為連接宏觀和微觀兩個博弈層次的紐帶，在博弈中地方政府也努力追求自己收益的最大化。總之，地方政府與社會公眾關系的問題，從本質上看，就是社會公眾在政府治理和公共生活中的角色與地位問題。從發展趨勢看，社會需要建立起一個政府與社會民眾互動的公共決策機制。要進一步強化政府與公民之間的合作渠道，不斷探索和完善公民參與國家行政管理的方式，重點是建立科學有效的、政民互動的公共決策機制。這樣不但可以集中民眾的智慧，吸收不同領域的知識，為政府管理提供及時有效的信息，提高政府管理效率，而且有利于政府公共政策的貫徹執行，能夠對政府與公民之間的矛盾進行有效的協調和解決，使公共政策得到社會公眾的認可與支持。另外，在互動的決策體制下制定的公共政策不僅能夠使公民的理想、價值和公共利益得到有效的表達和實現，而且能夠實現政府與公民之間的有效溝通，實現政府管理活動的民主化過程，促進和諧社會的發展。

從非政府組織與社會公眾的關系看，一方面，社會公眾在自己的發展進程中具有多層次的需要，也形成了不同社會利益需求的團體，在當前中國復雜的社會轉型過程中，這些個人和團體的需求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而這種不斷變化的需求僅靠單一個人的能力是很難將信息傳遞到決策者的手中去的，需要通過一定的中介及時傳遞需求信息，需要代理人通過與各級政府的談判來維護其權益；也就是說，政府與公眾的互動可以是直接的，但更多情況下需要一個中間環節來協調，非政府組織就是這樣一個中間環節，從某種意義上講，非政府組織是社會公眾的代言人。另一方面，非政府組織代表自己成員的利益和愿望，與成員關系密切，具有有效的信息反饋系統，可以及時地把自己成員對政府的要求、建議、批評集中起來，轉達給政府，既為政府決策提供參考，又對政府行為構成一定的外部制約，把政府的政策意圖和對相關問題的意見轉達給組織成員，促進成員對政府政策的理解和支持。非政府組織在這一利益表達和利益協調的過程中，緩解了政府與公眾之間的關系，促進了政府與公眾的合作，也推動著政府公共管理效能的提高和民主政治的發展。

三、中國和諧社會制度的實現機制

通常，制度變遷模式是指制度創新主體為實現一定的目標所采取的制度變遷的形式、速度、突破口和時間路徑等的總和③。實際上，制度變遷有多種模式，從制度變遷方向上看，有自上而下的變遷和自下而上的變遷；從制度的供給和需求角度看，有需求主導型制度變遷和供給主導型制度變遷；從制度變遷的速度上看，有漸進式的制度變遷和激進式的制度變遷。目前比較有代表性的制度變遷模式是拉坦提出的誘致性制度變遷模式，即制度變遷是由技術以及其他因素誘致的④。林毅夫在拉坦的基礎上對誘致性制度變遷作了經濟分析并提出了強制性制度變遷模式，“誘致性制度變遷是指一群（個）人在響應不均衡引致的獲利機會時所進行的自發變遷，強制性制度變遷指的是由政府法令引起的變遷”⑤；而楊瑞龍則進一步在林毅夫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中間擴散型制度變遷模式，即我國制度變遷是由處于中間層次的政府發動的⑥。上述三種制度變遷是目前眾多學者較為認同的三種社會制度變遷的基本模式，總的來講，制度變遷的模式選擇主要受制于社會利益集團之間的權力結構和社會偏好結構，一個社會主體到底選擇什么樣的制度變遷模式是受制于有著特定偏好和利益的制度創新主體之間的力量對比關系的。面對中國正在進行的復雜經濟社會轉型，其制度變遷在其不同的發展階段，往往呈現出來的并非是單一一種與上述三種制度變遷類型相符的制度變遷模式，而是呈現出不同制度變遷模式交互出現的特點。

目前，中國正在進行復雜而又痛苦的經濟與社會體制轉軌，而構成影響社會制度變遷的主體在不同時期所發揮的作用又各不相同，這也就導致了其經濟社會制度變遷模式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有所區別。在改革初期階段，中央政府的權力和地位處于絕對優勢，表現在制度變遷的模式上就是帶有政府主導和強制推動的色彩，這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強制性制度變遷，即指的是“由政府法令引起的變遷”。各級政府常常是作為“初級行動團體”直接承擔著組織推動整個經濟社會制度變遷的重任，但政府目標上的雙重性又經常使得其它社會主體無法獲取外部利潤，難以得到社會各利益主體的積極回應，從而也影響了政策的實施效果。隨著社會公眾民主意識的增強，特別是一些民間商會等非政府組織的興起，由社會公眾作為“初級行動團體”，在謀求個人利益最大化的同時推動制度安排趨向“帕累托均衡”，非政府組織作為“次級行動團體”，其作用主要是幫助社會民眾獲取利益最大化，同時也是從自身利益出發參與制度變遷；而中央和地方政府為了換取社會公眾對政府支持的最大化，也必須對此作出積極的響應。這樣，由來自民間的社會公眾發起，其目的是為了使外部的利潤內在化，非政府組織積極傳遞相關信息，并與各級政府進行艱苦的討價還價，再由具有雙重身份的地方政府出于對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偏好，某種意義上它也扮演了“次級行動團體”的角色的積極推進，在某些情況下，地方政府也會主動地與中央政府進行長期艱難的制度博弈，最后由中央政府予以確認，這就構成了推動中國和諧社會制度變遷的第一條循環路徑。

此外，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許多制度創新都是在中央政府的主導下來進行的，中央政府的意識形態決定著中國社會經濟改革的方向，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中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綱領將指導著經濟社會的改革，許多改革的內容必須有中央政府的直接參與。由于制度安排作為一種公共品，有些制度的供給如法律秩序等，只能由國家來頒布，然后由各級地方政府組織來實施，為了完成這種委托代理關系，地方政府也會利用行政權力，將信息傳遞給非政府組織以及社會公眾，這也就構成了推動中國和諧社會制度變遷的第二條循環路徑。我們可以將這種制度變遷模式稱之為“雙回路制度變遷模式”（如圖1）。

所以，未來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中國和諧社會制度的實現應該是一種由社會公眾和中央政府進行主導，地方政府和非政府組織作為潤滑劑或者中介，各主體間相互制衡相互協調的“雙回路制度變遷模式”。

圖1 雙回路制度變遷模式

四、簡要結論

從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基本結論：

首先，當今中國正處在政治經濟體制深刻變革、社會結構深刻變動、利益格局深刻調整、思想觀念深刻變化、各種利益集團激烈碰撞的關鍵時期，各個不同社會階層收入差距過大、地區發展失衡、資源分布不均衡、環境污染破壞嚴重等深層次矛盾和問題日益凸顯，不同社會群體的摩擦和沖突隨之產生，因此，和諧社會制度的建立絕不會是一蹴而就的。由于強制性制度變遷模式主要依賴政府機構進行制度設計，在主觀和客觀上容易忽略制度涉及的其他利益集團的利益，而且依賴于行政權力強制實施，沒有經過充分的博弈過程，在制度層面容易出現扭曲，從而導致最終實施的制度有可能缺乏外界和下級的認可，無法達到“上下一致同意”的狀態。而中間擴散型的制度變遷模式雖然看似經過了地方政府與社會公眾之間、地方政府與中央政府之間的來回博弈，但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其實也就是一個委托與代理的關系，就本質上看，這種制度變遷仍然還是一種政府主導型的變遷模式，而在以各級政府為主導的變遷模式下，政府與公眾之間的力量關系對比太過懸殊，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所進行的博弈，既不會精彩，也不會有多少個博弈的回合，而要想實施充分的博弈，必須要使雙方的力量達到一定的均衡，因此，在現有制度下，鼓勵實施充分的博弈，加快非政府組織力量的建設和發展，就已經變得刻不容緩了。

其次，社會公眾、非政府組織、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在推動中國和諧社會制度變遷過程中各自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它們之所以參與同一制度的創新活動，關鍵是在制度創新過程中，盡管它們各自存在著不同的利益訴求，但同時也存在著共同的利益。隨著中國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漸完善，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在推動社會和諧制度變遷中的作用力在逐步減弱，而來自社會公眾以及一些非政府組織的力量正在開始增強。

第三，必須充分發揮社會公眾和非政府組織在促進中國和諧社會建立過程中的作用。社會經濟與政治改革與全體民眾的利益息息相關，政府應該主動通過調整政府與社會公眾、政府與非政府組織、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擴大社會公眾和非政府組織參與社會治理的空間，創新各個利益主體以合理、合法的形式表達利益訴求的機制，切實改變政府包攬一切的做法，適當合理向社會“分權”或者“還權”于社會，從而使各利益主體在廣泛參與社會治理的過程中形成新的和諧關系。

第四，未來較長一段時期，中國和諧社會制度建立的模式應該是“雙回路制度變遷模式”，這種制度變遷模式具體表現為兩條循環路徑：一條是由中央政府通過制定法律、政策等，要求各級地方政府組織實施，地方政府將此信息傳遞給非政府組織以及廣大社會公眾，從而構成了推動中國和諧社會制度變遷的第一條循環路徑。另一條是由社會公眾發起，各種非政府組織與各級政府進行討價還價，地方政府積極推進，中央政府予以確認，從而構成推動中國和諧社會制度變遷的第二條循環路徑。只有在上述兩條循環路徑同時順暢的條件下， 我國的和諧社會制度才有可能逐漸建立起來。

注釋：

① ［美］羅伯特·達爾：《民主理論的前沿》，三聯書店1999年版，第227頁。

② ［英］查爾斯·泰勒：《市民社會的模式》，《國家與市民社會》，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版，第5頁。

③ 楊瑞龍：《現代企業產權制度》，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78頁。

④ 拉坦：《誘致性制度變遷理論》，《財產權利與制度變遷》，三聯書店1994年版，第339頁。

⑤ 林毅夫：《關于制度變遷的經濟學理論》，《財產權利與制度變遷》，三聯書店1994年版，第384頁。

⑥ 楊瑞龍：《我國制度變遷方式轉換的三階段論——兼論地方政府的創新行為》，《經濟研究》1998年第1期。

作者簡介：夏力，男，1963年生，湖北黃岡人，湖北第二師范學院教授，湖北武漢，430205。

（責任編輯 陳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