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產權結構的效率差異及其篩選機制

摘要：各種產權結構的企業之間存在效率差異，影響著企業的生存命運，就如同生物界的自然選擇機制。這種選擇機制從數量上反映出各種產權結構的優勝劣汰效應，從規模上反映出其相對消長效應，高效率的產權結構獲得生存和擴張，低效率的產權結構被淘汰、萎縮。

關鍵詞：企業效率；產權結構；篩選機制

中圖分類號：F2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1）02-0034-05

從13世紀西歐形成集中式私有產權制企業至今，世界各國曾先后出現過紛繁復雜的產權結構類型，但各類企業的發展命運迥然而異，有的經歷了產生、發展、壯大的過程，有的則經歷了萎縮、反復起伏和消亡的過程。這其中固然有政治上、文化上的原因，但作為一種經濟現象，首先應當從經濟根源上尋找其深層規律。M.T.Hannan和J.H.Freeman認為市場機制相當于生物界的自然選擇，組織在環境中能否生存與生物的適者生存規律一樣，環境依據組織結構的特點以及組織與環境的相互適應能力來選擇一些組織或淘汰一些組織[1]。本文也以生物界的自然選擇規律來類比研究企業產權結構的變遷。

一、企業的生存競爭現實

生物的進化是具有適應環境能力較強的有利變異的變種將有較多的機會被保存并得到發展，而生存能力較差的變種，將不能適應生態環境的劇烈變化而消亡，導致該物種的數目減少，這種優勝劣汰機制是自然界的客觀規律。

與此類似，生存競爭也迫使企業千方百計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降低其產品的個別成本，獲得超額剩余價值，壯大自己的競爭實力。市場環境的變化導致企業產權結構自發地產生變異或主動進行創新，形成多樣化的特征，為系統演進提供了眾多可能性，其過程中也包含了大量的試錯。所嘗試的各種變異中，誰也不能預見哪種產權結構將是最有效率的，哪一些變異能夠被企業強化并在市場中擴散，因為缺乏挑選出最有效率結構的信息和知識。產權結構變異的有利與否不是只能依靠市場的選擇，而且還要看它們能否為企業帶來效率上的優勢。

面對市場生態提出的挑戰和機會，各種產權結構類型企業的效率差異反映在成本和利潤差距上，使企業面臨不同的前景：擴張、萎縮、生存、死亡。發達國家中每年都有上百萬個新企業誕生，但其中只有一半能堅持18個月，而僅有1/5能生存10年[2]。據荷蘭皇家殼牌公司（Royal Dutch/Shell）阿里·德赫斯（Arie de Geus）關于全球策劃的研究，《財富》排名前500強的企業從產生到衰亡的平均壽命只有40~50年。1970年躋身《財富》“全球500強”的跨國公司，到1982年就有1/3銷聲匿跡[3]。阿姆斯特丹市斯特拉提克斯集團的愛倫·德·魯吉的研究表明，在日本與歐洲，所有大大小小公司的平均壽命只有12.5年[3]。英國和美國曾進行樣本分析，發現10年前開始調查時還存在的公司有1/3最后消失了，其中80%是由于接管或收購[4]。日本從1976—1985年共10年間，每年發生法人企業破產次數占全部企業總數的比重為0.81%~1.15%[4]。

通過對中國2004年經濟普查資料進行統計分析，全國3 249 342家企業中，2004年共有214 498家停業，41 411家當年關閉，6 978家當年破產[5]。每類企業都有停業、關閉、破產的情況發生，只是其發生的比例存在差距而已。國有、集體、聯營企業當年停業、關閉、破產的比例為11.46%~15.14%，而私營企業、股份有限公司、有限責任公司的停業、關閉、破產的比例為6.32%~7.60%之間[5]。大量發育不良的企業遭到夭折，存活下來并長期持續成長的只是少數，這就是企業生存競爭的殘酷現實。

二、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篩選機制

企業產權結構包括集中私有型、合伙型、分散私有型、國有型、集體型、法人型、混合型等主要類型[6]。由于企業產權結構的不同，導致公司治理機制、資源配置能力（資本籌集能力、勞動配置能力和技術創新能力）、規模經濟、管理水平和交易成本等方面的企業異質性，在不同產權結構的企業之間形成效率差異[7]，這種效率差異可以通過優勝劣汰與相對消長兩種效應來發揮其對企業產權結構類型的選擇作用。

（一）篩選機制的優勝劣汰效應

企業效率差異能導致其不同的命運：生存或死亡，兼并或被兼并，即通過如下兩種途徑來體現優勝劣汰效應。

1. 企業實體存亡。具有某種產權結構特征的企業，由于其產出率較高，在市場競爭中較容易生存下來，不容易破產，并且其核心能力難以被高成本劣勢企業在短時期內模仿與替代。而對其他產權結構特征的企業而言，由于其產出率較低，容易喪失償債能力而破產或被解散，有被淘汰的趨勢。雖然可能存在學習機制，但一些企業可能會在它們成功學會如何改善它們的績效之前就破產了，或者由于體制的根本原因而沒有機會來實施它們的學習機制，因為企業要及時調整它們的產權結構可能是非常困難的。

2. 產權轉移。當具有不利產權結構特征的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失利，其相對效率下降到某種程度時，就會遭到投資者拋棄，使其股票價格下降。當拋售股票行為明顯影響到股票價格時，其余股東或者被迫對企業進行股權改革，或者被具有效率優勢的競爭對手兼并、收購，其資源配置得到調整。通過產權的流動、轉換和重組，化被動為主動，打破原來的資源配置格局，企業被新的更有效的產權結構所取代。這種股權改革、兼并收購行為以企業的全部產權或部分產權為交易對象，使資源向效率高的方向流動，發揮了市場對資源配置的基礎作用，使高效率的產權結構能集中更多的資源。從宏觀角度來看，體現了低效率的產權結構不斷被高效率的產權結構所替代的趨勢。

（二）篩選機制的相對消長效應

在企業經濟領域，企業如果想要擴大它們的經營范圍，就需要資金和利潤作為競爭的資源基礎，這種資源基礎來自于企業內部的利潤積累或者企業外部的股東投資。不同產權結構的企業投入產出效率與市場價格共同決定了企業獲利大小和獲得股東投資的可能性。于是，從下面內、外兩個途徑導致不同企業的此消彼長。

1. 企業內部途徑。在同樣投入的前提條件下，資源配置效率高的企業能得到較高的產出率，降低其產品成本。憑借其個別成本低于行業平均成本的價格優勢，以低于市場價格的價格出售其商品，取得超額利潤，占據有利的競爭地位，擴大銷售市場份額。在一定時間內該企業在市場上具有相對的競爭優勢，得到市場的肯定從而獲取擴張能力，企業資本獲得高的增長速度，通過擴大自身規模來實現自我發展。相反，低效率的企業難以獲得資本的補充，或者由于虧損經營，其資本越來越萎縮，從而在市場中的份額越來越少。

2. 企業外部途徑。社會資本總是投向獲利前景較好的企業。投向不同產權結構的企業，受等量資本要求獲取等量利潤的資本權力和本性所要求，會從利潤率較低的企業抽出，及時轉移資本到收益更高的企業。效率優勢企業由于投資回報較高，能獲得增資擴股，以集中更多的資源，進一步擴大生產。而當企業效率低下，失去競爭能力時，比較利益減少，會導致投資撤退和資源的外流。通過這種一升一降的資源轉移，使效率不同的企業獲得的外部資源形成此消彼長效應。

不同產權結構的企業效率差異導致社會資源配置的調整，使資源向效率高的方向流動。高效率的企業可以利用增加的盈利回報和股東增資擴大規模，不斷發展壯大，而低效率的企業相對規模縮小，這種篩選機制保證了具有較低效率的企業讓位于具有更高效率形式的企業。

三、企業產權結構的效率差異及篩選機制的實證研究

根據“效率=產出/投入”的基本定義[8]，無論是從全國整體角度，還是從貿易、建筑、家電等各行業角度，各種產權結構類型企業的效率都存在明顯的差異。這種效率差異一方面導致低效率企業的破產、資產重組和高效率企業的擴張與繁衍，使不同產權結構企業的數量增減趨勢發生重大的變化，體現了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優勝劣汰選擇作用；另一方面使不同產權結構企業的資產、銷售收入的相對比重產生明顯的逐年上升或下降的趨勢，體現了相對消長的趨勢。

（一）各類產權結構的企業效率測度

以非參數法測度企業效率，得出的前沿生產函數是隱含的，并不需要知道其具體形式，從而避免了因估計錯誤的函數參數所帶來的問題，而且可以很好地處理多種投入和多種產出的情形。因此，本文的研究就采用了非參數方法——數據包絡分析（DEA）[9]，并采用超效率模型計算各類產權結構企業的效率值，以對DEA有效的單元進行精確排序[10] [11]。

為了減少行業差異和規模效應導致的效率差異干擾，實證研究樣本應盡量避免不同行業之間的企業進行比較，并且應使樣本企業的規模差異程度不太懸殊。因此，本文選擇了競爭性最為典型的零售行業限額以上企業進行實證分析。理由如下：

1. 在全國各行各業中，商業零售企業主要在消費品市場，直接面對無數的分散顧客，市場競爭性很強。企業競爭力來自于明確的產權關系、高效的管理要素、靈活的經營制度、敏銳的市場感覺、快速的應變能力，企業的競爭能力可比較靈敏地反映在產出績效指標上，可以較為真實地評價各類企業的相對效率。

2. 限額以上零售企業是指：年末從業人員60人及以上、年銷售額500萬元及以上。選擇限額以上企業為樣本進行效率分析可盡量減少規模效應的影響，以較真實地評價產權結構對企業效率的影響。

選擇從1999—2005年為研究期主要是從數據的可得性考慮，因為在此期間關于國內貿易企業的數據統計口徑一致，而1998年以前的數據關于企業類型的劃分方法不同，不能進行前后對比。

投入變量包括資本和勞動。本次實證研究中，資本投入以股東權益計（即凈資產），而不是用資產原值扣除折舊的方法。對企業而言，從收入中計提的折舊并未流出企業，資產凈值并不隨著使用年限增加而減少，因而用公司的資產凈值作為投入的資本是合理的。勞動投入以職工人數計。產出變量則選取企業的商品銷售收入和商品銷售利潤兩項指標。

根據中國統計年鑒，計算得到的1999—2005年限額以上各類零售企業相對效率。其計算結果顯示，分散私有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效率最高，穩定在1.5左右，而且標準差很小。其次為集中私有型產權結構、合伙型產權結構、法人型產權結構三類企業，其均值為1.1~1.2，但法人型產權結構的效率波動區間為1.01~1.19，標準差很小。而合伙型產權結構的企業效率很不穩定，各年數據為0.82~1.55，呈寬幅波動。國有型產權結構企業效率較低，基本在1.04上下窄幅波動，集體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效率在任何一年均為最低。

（二）優勝劣汰效應實證分析

為了用計量方法檢驗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優勝劣汰效應，以企業數量的增減變化率為優勝劣汰效應的度量指標。由于效率選擇的優勝劣汰效應有一定的滯后期，某種產權結構t期的企業效率表現可能反映在t+1期該類企業數量的變化率上。因此，可以假定各種產權結構的企業在t期的企業效率與其t+1期法人單位數量變動率存在相關性。因此，有如下待檢驗式：Ct+1=a*Ft+b+ε

Ct+1：每類企業t+1期的法人單位數量變動率；

Ft：每類企業t期企業效率；

a為回歸系數，b為回歸常數，ε為回歸誤差（a，b，ε的含義以下同）。

1995—2005年零售貿易業限額以上法人企業數量變動趨勢（見圖1）。

各種產權結構的企業效率與次期企業數量變動率的相關性分析（見表1）。結果表明，對各種類型產權結構的企業，其t期的相對效率與該類企業t+1期的數量變動率有明顯的線性相關性，其相關性t檢驗置信度（1-α）均大于95%。這說明企業的效率作為一種市場選擇力量，通過優勝劣汰作用，淘汰了效率較低的企業，而效率較高的企業不僅得到保存，而且獲得了較快的發展和擴張，表現為該企業類型的數量獲得了較快的增長。

（三）相對消長效應的實證分析

圖2和圖3表示了各種產權結構的商業零售企業從1999—2005年的資產、銷售收入的相對比重變化趨勢。可明顯看出，自1999年以來，國有型和集體型產權結構企業銷售收入比重、凈資產逐年下降的趨勢十分明顯。

2005年全國零售總額中，國有型產權結構企業（含國有企業、國有聯營企業、國有獨資公司）的比重下降到9.4%，集體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比重下降到2.95%，利潤總額下降的幅度則更大。與此同時，集中私有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比重上升到23.88%，分散私有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比重上升到22.25%，法人型產權結構企業的比重上升到29.35%[12]。可見，隨著零售業的全面開放，集中私有型、分散私有型、法人型產權結構的企業地位不斷上升，國有型產權結構、集體型產權結構企業在零售商業的地位逐漸下降，體現了相對消長的趨勢。

為檢驗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的相對消長效應，可假設各類企業的相對效率與其市場份額變動率存在相關性。因此，有如下待檢驗式：Pt=a*Ft+b+ε

Pt：每類企業t期的市場份額變動率；

Ft：每類企業t期企業效率；

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2）也表明，對各種類型產權結構的企業，其市場份額變動率與其當期的相對效率有明顯的正相關性，這說明效率較高的企業類型相對市場份額獲得了較快的增長，效率較低的企業類型相對市場份額逐漸萎縮，這就體現了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相對消長效應。

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相對消長效應也體現在所有者權益的變動率上。可假設各類企業的相對效率與其凈資產增長率存在相關性。因此，有如下待檢驗式：It=a*Ft+b+ε

It：每類企業t期的所有者權益變動率；

Ft：每類企業t期企業效率；

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3）表明，對各種類型產權結構的企業，其所有者權益的變動率與其當期的相對效率有明顯的非線性相關性。由于所有者權益增長來源于利潤積累或股東投資，這說明效率較高的企業，得到的股東增資擴股、積累的未分配利潤較多，所有者權益增加，從而能用于發展的內外資源增長較快，市場份額獲得了較快的增長。而效率較低的企業類型其股東投資逐漸萎縮或撤退，或由于虧損而使企業所有者權益減少，市場份額處于逐漸萎縮的趨勢。

四、結束語

同生物界的自然選擇機制相類似，企業效率對各種產權結構類型也起著篩選作用，通過優勝劣汰和相對消長兩種效應，高效率的產權結構獲得生存和擴張，低效率的產權結構被淘汰、萎縮。實證分析驗證了企業效率對產權結構類型的優勝劣汰效應和相對消長效應。

企業要獲得持久生存，就需保持效率的領先優勢，從影響企業效率的技術因素、制度因素和環境因素方面入手，調整企業內部的經營管理機制以提高經營效率。作為政府管理者，應該通過盡量消除產權流動障礙的辦法，探索生產要素的合理組合方式，發揮效率對產權結構的篩選機制作用，引導產權結構向著提高效率的目標而自行實現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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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秦學詩

責任校對：張增強

Ｏn Efficiency Differences and Screening Mechanism of Enterprise Property Right Structure

Li Changjiang1，2

（1.Central South Survey and Design Institute， China Hydropower Consultant Group， Changsha 410014， China; 2.Business School，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3， China）

Abstract: There exists efficiency difference of property right structure among all kinds of enterprises， affecting enterprises' survival destiny， as the natural selection mechanism of thr biosphere. This choice mechanism quantitatively reflects the balance effect of various property right structure， reflects the relatively siautiong effect from scale. Property right structure with high efficiency survives and expands， with low efficiency will be eliminated and atrophy.

Key words: enterprise efficiency; property right structure; selective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