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目前試點的資源稅改革,一位資源大縣的財政局長如何看呢?9月21日,貴州省遵義縣財政局長陳萬康接受了《新理財》的專訪。
控制資源
與所有資源產出地不一樣的是,陳萬康并沒有單純為資源稅的增收而喜悅。
“資源稅改革,為的是控制資源,保護資源!”他開門見山地說,語調中有著些許嚴峻。
礦產資源歸全民所有,歸國家所有。但是,現實是,只要個人交一點的采礦權價款,辦個采礦權證,就將全民所有的資源轉化為了人人的財富。陳萬康說,全國多數礦產資源都是由私人老板控制的,以他們遵義縣為例,80%以上的煤礦都是礦老板的。
資源就這樣被廉價開采了,“這口,是危害子孫的事情”!而這樣開采出了的資源,又經過粗加工形成中國制造,廉價地出口,換回的是一大堆美鈔。“人家通過貨幣戰爭,又拿走了眾多財富!實際就是拿走了我們的資源!”
我們必須對子孫后代負責。他特意說,比如美國,一直是對資源采取了限制性開采的保護措施,好多礦產資源都放在那里,寧愿從國外進口。
所以,資源稅改革,就是要提高資源的開采和使用成本,以達到控制資源、保護資源的目的。陳萬康強調,這正是稅收杠桿應該發揮的調控作用。
顯然,資源稅改革更應從決定未來命運的角度來考量,而不能單純停留在當前可以增加多少財政收入的邏輯上。
價量結合
資源稅改革,陳萬康建議應該價量結合,儲量從量計征,銷售從價計征。
這一提議令人相當“詫異”。
陳萬康解釋說,從量很容易,比如一個煤礦,你有多少儲量,早已經探明了,從量計征很容易操作,只是需要把以前交的采礦權價款改成逐年按變量繳稅即可。同時,從價計征。而當前的資源稅改革試點,實施的也正是從價計征。這一單純的從價計征方式,肯定會導致企業的避稅行為,比如轉移定價。這就無法保證應收盡收。
事實上,當前資源稅改革試點遇到的阻力,正是由此。
陳萬康強調,價量結合,正可以解決現在試點遇到的收不上來稅的難題。
他認為,這將是未來的一大走向。
對于現在單純從價計征出現的問題,他認為也好解決:稅收增加了企業的成本,其能源的銷售價應該客觀提高,而不是降低了,所以可以通過因素法計算出來一個參考價格,監督企業依法納稅。
并且,即使企業通過轉移定價等方式規避掉了一部分稅收,但“肉爛在鍋里”,相應的企業利潤增加,企業所得稅也就增加了。
但另一個事實是,目前稅收流失最嚴重的恰是在企業所得稅這一塊。
收管分離
陳萬康因此一直呼吁改革現行的稅收征收和稽查合一的體制。
“現行的體制是,稅務部門既管征收,又管稽查,兩個職能都集一身,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怎么行?”
比如,稽查工作成效很大的話,意味著征收工作出了問題。這種悖論就這樣現實地存在的。
他呼吁,應該新設獨立的稅收稽查部門,這一部門是獨立的,而不是隸屬于稅務部門。在此基礎上,稅務、財政、審計、稽查等部門應形成稅收聯合會算機制。
當然,如此變革已經超出資源稅改革的范疇了。但,這是我們應該去探索的。
不久前,遵義縣財政局就查出了一家中型企業涉嫌逃稅1000多萬。陳萬康說,這是財政部門自家檢查的,沒有聯合稅務部門。
財政部門只能在已有體制下有限作為。而這種有限作為,需要財政主管本人有所擔當,也就是說,通過人為的努力因素來彌補制度的缺失。
分享使用
目前,已經試點的資源稅全部由地方分享。也就是說,資源稅屬于地方稅。
陳萬康計算過,假如資源稅在遵義縣實施,全縣每年將增收近2個億,占到全縣財政收入的20%以上。
但他還是認為,資源稅應該由中央和地方共同分享,比如,雙方各占50%。“資源屬于國家所有,屬于全體國民的財富,中央財政怎么不參與分成呢?”
在一定程度上,資源稅改革推進緩慢,地方著急,上邊沒那么急迫,就是因為中央沒有利益分享。利益驅動很重要。陳萬康認為,如果中央參與分成,資源稅的改革將更加順利,而不是現在遇到了很多阻力。
如果中央參與分享,陳萬康建議,在征收方面,可以采取國稅和地稅分別征收。
對于資源稅金的使用,陳萬康認為應該事先規定其用途。他特意強調道,資源稅應該特別對待,資源開采后,留給當地不少的地質災害等,給礦區民眾帶來生產和生活上的損失,所以就應該修改稅法,將資源稅的一部分提前規定,用于環境恢復。
這會不會和稅收的使用規則相矛盾?畢竟,稅收收上來后,都是匯集到財政收入的大盤子里,然后再支出。陳萬康說,所以要特別對待,進行稅法修改。
對于欠發達的資源輸入地,陳萬康建議,中央財政可適當加大對其的轉移支付力度。
體制優化
如果將資源稅改革放在財稅體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又該怎么看待呢?
眾所周知,1994年分稅制改革后,省以下的財稅體制改革幾乎沒有多大的變動。為此,決策層實際上采取了兩大補位措施,財力集中后,減少財政層級,同時加大轉移支付。
也就說,改革被技術性方案所替代。
陳萬康認為,現在各稅種的分享比例,全國是一刀切,其實,中央財政可以根據各省的財政經濟實際情況,對相應的稅種采取更符合實際的分享比例。而在全國層面,規定一個分享的比例區間即可。
制度依然是統一公平的,但采用制度更加與地方實情相結合。
這樣,在一定程度上厘清了政府間利益分配。
關鍵稅種
陳萬康說,除了資源稅,我們還應該在很多稅種上繼續前進。
比如遺產稅。眾多稅種中,遺產稅千呼萬喚不出來。國家一級的立法機關難道真是把它忘卻了嗎?
其實我們早就有了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遺產稅暫行條例(草案)》,然而,至今它還只是處于《草案》階段,束之高閣。
《遺產稅》的最大社會功能就是能夠防止社會貧富過分懸殊。“現在富二代窮二代的爭論很激烈,少數人掌握著大多數的財富,這種情況應該通過稅收杠桿來調控啊!”陳萬康有些嚴肅道。
征收遺產稅并不會會影響人們創造和積累財富的積極性。事實上,遺產稅早已經是國際慣例。比如,《美國的聯邦遺產稅稅率》規定:
“10000美元以下的遺產,遺產稅是18%;
10001美元至20000美元的部分,遺產稅率是20%;
20001美元至40000美元的部分,遺產稅率是22%;
超過150萬美元的部分,遺產稅率45%。”
“像遺產稅這樣的關鍵性稅種,我們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陳萬康最后呼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