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東
為什么每次稅改,總會有那么多煩惱呢?
1994年的那次分稅制改革,筆者記憶猶新的一個細節是,國務院領導親自帶隊去某省談判,工作人員在北京連打印機都帶上了,擔心當地都不予提供。
還有,一項曾經的費改稅,有關部門認為鐵定通過,連晚上的新聞采訪都安排好了,結果以一票之差被否決。
本次,資源稅改革,據說9月1日有望提速擴面,目前看來,業已延遲。
如何告別稅改的煩惱呢?
別低估“對手”的反應
僅從目前新疆當地中石油以及中石化的情況來看,改革之前每噸原油稅額大約30多元,改革之后每噸原油稅額猛增到185元,是改革前的6倍多。
企業肯定會想辦法來進行稅收籌劃,降低成本。
在財政部財科所孫鋼研究員看來,資源稅試點遇阻,其實正在意料之中。
從價計征后,價由誰說了算?比如,原油以往是1000元每噸,現在實施資源稅了,企業可以轉移定價,變為600元一噸,反正是賣給自己的煉油廠。如此,企業就可以大大化解了稅收壓力。
地方財稅部門呢,只能和企業算賬,大家各自算出不同的一套賬。于是,有稅務局長感嘆:有的企業哪就是一個“混賬算法”!
但人家是中央企業,總賬在北京,地方財稅部門想和企業算清楚,也難。
目前看來,資源稅理論上的增收,因企業的“有效應對”,而縮水不少。這或許是資源稅改革遇到的最大問題了。
孫鋼研究員分析說,我們一定要提前做好應對準備:和企業算賬,算不過人家時怎么辦。
改革方案的科學設計
以往的改革方案,基本上由權威者直接拍板,然后實施。這也是1978年初改革的一大特征。
孫鋼研究員說,以往的改革,基本上由少數人決策;而今,我們的改革必須由多數人來參與。
“稅改牽涉到眾多的利益調整,如果再是由少數人關起門來,在屋子里弄出個方案來,不和利益關聯者充分溝通,反而以工作保密為由封鎖方案,實施后,自然將面對一系列挑戰!”
有反對的聲音,這不是壞事,孫鋼認為,只有充分公開,充分發表意見,充分多方溝通,改革方案才能完善,這樣,推出后,出現的問題才會少一些。
對于現在資源稅試點遇阻的情況,孫鋼并不驚訝。
他認為,這其實是靜態算賬和動態算賬的問題。“靜態上算,企業的確是應該交這么多的稅款,但動態上呢,企業會轉移定價,會進行稅收籌劃,動態形成的賬和靜態計算出的賬,肯定有不少的差距!”
或者說,理論稅收和實際稅收其實不是一回事。
怎么辦呢?
孫鋼認為,稅收方案將來可能既走從價計征的辦法,也走從量計征的辦法,“將來很可能會從量和從價相結合,或增加征稅環節”。
這樣的調整早有先例。
為了適當增加財政收入,完善煙產品消費稅制度,經國務院批準,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在去年曾聯合下發《關于調整煙產品消費稅政策的通知》(財稅[2009]84號),對煙產品消費稅政策做出必要調整。
文件規定,甲類香煙的消費稅從價稅稅率由原來的45%調整為56%,乙類香煙的消費稅從價稅稅率由原來的45%調整為36%,雪茄煙由原來的25%調整為36%,卷煙的從量定額稅率為每支0.003元,另外在卷煙批發環節加征一道從價稅,稅率5%。即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從事卷煙批發業務的單位和個人,凡是批發銷售的所有牌號規格卷煙的,都要按批發卷煙的銷售額(不含增值稅)乘以5%的稅率繳納批發環節的消費稅。
“我們早晚要走煙產品消費稅調整的路子。”孫鋼斷定。
政府間利益調整
隨著資源稅改革的全面實施,政府間利益調整的難題終將浮出水面。
以前,在分稅制財政體制下,除海洋石油資源稅外,其余所有資源稅收人均歸地方政府所有。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海洋石油開采企業并沒有繳納這一稅收,而是以礦區使用費的形式上繳。因此,資源稅實際上是名副其實的地方稅種。這主要是1994年稅制改革時,考慮到我國資源大多分布在欠發達地區,把資源稅劃為地方稅種,可以增加資源省份的可用財力。而且,資源稅收入在總稅收中的比重很低,對中央財政影響不大。再加上當時資源與環境問題并不突出,資源稅節約資源、保護環境的功能便被忽視了。
眾所周知,根據政府間財政收入劃分的一般理論,應該把具有級差性質、稅基不均衡地分布于各地區的稅種,劃歸中央征收管理。考慮到資源在各地區分布不均衡的特點,資源稅應該由中央政府來征收。如果資源稅由地方政府征收,就會造成各地之間嚴重的不平等。從國際經驗看,在資源稅收入的歸屬方面,大部分國家是由中央和地方共享,如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也有中央獨享、同時給地方以財政補償的國家,如英國。
但從目前的現實看,孫鋼認為中央財政難以參與分享。不過,孫鋼認為,中央也一定研究過如何與地方共享。
如果資源稅在全國已經實施了,并且實施了一段時間后,肯定會有一些欠發達的資源輸入地區,提出來要中央財政進行補貼。怎么有錢進行補貼?孫鋼預計,屆時,中央財政趁機會參與資源稅的分成,以此來對欠發達的資源輸入地區進行補貼。
資源稅中央和地方分享,孫鋼認為很可能采取這種曲線變通的方式實現。
“屆時肯定是地方占大頭,中央能進來已經不容易了!”孫鋼稱。
不過,假如現在就已經是共享稅的話,孫鋼說,資源稅改革遇到的企業難題等或許早就破解了,畢竟,地方的能量有限。
政府與市場的思維
而資源稅改革乃至整個改革,需要再次厘清政府與市場的思維。
孫鋼說,國外講,政府干市場失靈的事情。而我國一些地方呢,是市場不靈,政府干預的太多了!
政府應樹立市場為主而不是計劃為主的思維,應把資源配置主導權交給市場。政府越是從市場參與者角色中退出,轉為公共服務型政府,就越能發揮其糾正市場失靈的積極作用。
比如,在資源稅改革方面,逐步減少政府對生產要素和資源產品價格的管制,建立反映市場供求狀況和資源稀缺程度的價格形成機制。長期以來,我國生產要素和資源產品價格受政府管制,嚴重偏低,助長了大家粗放擴張實現經濟增長。今后,要推進生產要素和資源產品價格的市場化,運用市場機制促進資源的節約和有效使用,推動經濟增長方式轉變。
孫鋼說,由于發改委對成品油價格的控制,中石油和中石化無法因資源稅改革而調整價格,一定程度上逼著企業想辦法來“轉移定價”。
而企業呢,也同樣要有正確的思維。
市場經濟條件下,肯定有重復建設,有重復建設不可怕,市場可以通過競爭來實現優勝劣汰!
“我們不少是優勝劣不汰,企業不是比市場,而是比背景牛,比后臺硬!”孫鋼諍言道,有些企業敢進行“出格的稅收籌劃”,也正是因為這種思維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