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機時代我國企業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

徐鐵祥，段安民

（湖南大學 會計學院，長沙 410079）

0 引言

2008年爆發的“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對全球經濟造成了巨大打擊，同時在金融界與會計界之間引起了一場關于計量屬性選擇問題的軒然大波。金融界基于順周期效應的影響對公允價值進行猛烈抨擊，責難公允價值是這場危機的始作俑者，并建議廢除或暫停使用公允價值會計；而會計界針對金融界對公允價值的無端詰難，指出金融界的說辭完全是為了尋找危機根源的替罪羊，企圖粉飾自身對金融產品的過度創新以及金融監管的重大疏忽。

隨著各國強有力的刺激經濟方案的出臺和實施，金融危機逐漸淡出歷史舞臺。但是由于危機的根源并沒有完全消除，后金融危機時代的經濟存在著明顯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問題仍然困擾著會計理論研究人員和實務工作者。

本文所基于的成本效益原則是經濟學中最樸素的定律，其具體應用在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問題上是指：在給定的時代背景和經濟環境下，選擇計量屬性所花費的成本不應超過由此而獲得的效益，且對不同計量屬性的甄選，應以其效益與成本差值孰大為判別標準。

1 計量屬性選擇的成本效益分析：概念視角

1.1 計量屬性的主要種類

公認的會計計量屬性的種類，是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FASB）在第五號財務會計概念公告（SFAC No.5）和第七號財務會計概念公告（SFAC No.7）中描述的五種計量屬性，即歷史成本、現行成本、現行市價、可變現凈值以及未來現金流量現值[1][2]。隨著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衍生金融工具的不斷創新，公允價值作為一種新的復合型計量屬性應運而生。

研究計量屬性的重點在歷史成本與公允價值上。歷史成本，是指以取得資產時實際發生的成本或承擔負債時實際收到的金額。歷史成本具有如下本質特征：第一，計量時間是取得資產時或承擔負債時，計量金額是成交時的市場價格；第二，歷史成本面向過去，一經入賬無需隨市場價格的變動而變動，只需在取得后按攤銷額或其它分配額加以調整。

FASB（2006）和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IASB,2009），均將公允價值定義為“市場參與者在計量日的有序交易中，銷售資產所收到或轉讓負債所付出的價格”[3][4]。FASB將用于計量公允價值的相關信息分為三個層級：第一層級的信息（level 1 inputs）是報告主體在計量日有能力獲得的，相同資產或負債在活躍市場中的公開報價（不必調整）；第二層級的信息（level 2 inputs）是可直接或間接觀測到的、不同于第一層級中資產或負債的公開報價的其他信息；第三層級的信息（level 3 inputs）是資產或負債的不可觀測信息。在第三層級的估計中，更多的是運用估值技術來計量公允價值（必須調整）。FASB還補充了一個重要原則：“用于計量公允價值的估值技術將最大程度地使用相關的可觀察輸入值，并最小程度地使用不可觀察輸入值。[5]”

根據以上定義，在滿足一定條件的情況下歷史成本也是公允價值，但這只表現在初始計量上，在后續計量中由于公允價值的動態性與歷史成本的機械性沖突，二者并不一致。本文討論的可選擇的后續計量屬性也據此分類為歷史成本、公允價值、以及同時包含歷史成本和公允價值的混合計量屬性。

1.2 歷史成本與公允價值的優缺點分析

歷史成本的優點：①可稽核性。歷史成本計量采用過去已發生的交易價格記錄，這些價格來源于原始憑證。可稽核性也使得會計平衡具有客觀基礎，可以防止隨意改變會計記錄，維護會計信息的可靠性。②低成本性。歷史成本的取得十分直接，成本低廉。

歷史成本的缺點：①機械性。歷史成本是一種靜態的計量屬性，歷史成本的記錄常常不能真實反映會計主體的財務狀況的和經營業績，尤其當物價波動較大或者市場環境不穩定時，歷史成本下賬面價值可能與真實價值相差甚遠。②欠相關性。隨著時間推移和市場條件的變化，歷史成本并不能反映資產的實際價值發生的變化。另外，對于未來結算的衍生金融工具交易，歷史成本無法進行準確計量。

公允價值的優點：①相關性。一方面，公允價值動態的計量方法能夠及時反映資產與負債價值因市場變化而變化。另一方面，對于衍生金融工具，公允價值是惟一相關的計量屬性[6]。②全面收益觀[7]。公允價值計量更符合全面收益觀，相對于“收益=收入-費用”的傳統收益，全面收益更貼近經濟收益，它更能真實準確地反映企業當期經營成果。

公允價值的缺點：①主觀性。當出現無序市場時，公允價值的取得需要采用估值技術，當前對估值技術的應用并無一個統一的指南，這加大了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和盈余管理等主觀因素對會計信息的影響。②難操作性。如何辨別應用公允價值的具體環境仍舊困擾著實務工作者，如區分有序和無序市場，在使用估值技術時選取何種模型等。③高成本性。一旦不存在有序市場，市場價值將不再就是公允價值，會計主體在確認資產或負債時必須花費可能并不低廉的成本去進行計量。

2 計量屬性選擇的成本效益分析

根據會計目標的決策有用觀理論，會計是為了“作出關于利用有限資源的決策，包括確定重要的決策領域以及確定目的和目標”[8]而提供有關的信息。因此，選擇計量屬性應當以所有報表使用者為成本效益的承受人，而不單單以企業的股東為承受人。所有的報表使用者可以體現為對財務報告有所關注的企業的利益相關者，包括所有者或股東、銀行和其他債權人、管理層人員和工會（代表其他雇員）、供應商、顧客、政府、社區和競爭對手等。

2.1 選擇計量屬性的成本

選擇計量屬性的研究與取得成本因有序市場的存在性與科技發達程度高低性而不同，具體有如下四種情況：

（1）不存在有序市場，且科技發達程度不高。在這一時期，公允價值的取得不能依靠市場價值，而需應用會計估值技術，涉及大量的會計估計和判斷。由于會計估值技術的不先進，此時公允價值的取得成本遠高于歷史成本的取得成本，可表示為AC+a，其中a的取值頗高。

（2）不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高。在這個時期，公允價值的取得也需應用會計估值技術。由于科技發達程度高、會計估值技術完備，此時公允價值的取得成本仍高于歷史成本的取得成本，可表示為AC+b，其中b的取值不大。（腳注：可以想象此時的會計估計應該有具體的指南予以遵從，基本上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可以模式化。）

（3）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不高。在這一時期，公允價值可以直接通過觀察商品的市場價值或者同類商品的報價取得，但是由于公允價值的動態性，在后續報告期內，需要對資產負債的實際價值予以更新。因而，此時期公允價值的取得成本可表示為AC+c，其中c的值并不大，因為歷史成本的取得成本等于公允價值取得的初始成本，而后續更新只需依據市場報價入賬。

（4）存在有序市場，且科技發達程度高。此時期的公允價值的取得成本可表示為AC+d（其中d趨近于零），與歷史成本的取得成本近乎相當。因為此時期公允價值的取得無需應用會計估值技術，科技高度發達下公允價值的賬面更新幾乎不需要太多的成本。

有a＞b≥c＞d→0。對比可知，不論在任何市場條件下，公允價值的取得成本都不會小于歷史成本的取得成本，這與我們之前對比二者優缺點的結論一致。

2.2 選擇計量屬性的效益

選擇計量屬性的效益也因有序市場的存在性與科技發達程度高低性而不同，具體有如下四種情況：

（1）不存在有序市場，且科技發達程度不高。由于市場不穩定，賬面價值容易受到某些哄抬市價的操縱手段的影響，歷史成本的賬面價值可能會偏離其實際價值，這時的效益設為B-e，而公允價值的取得不再依賴市價，其入賬價值所依靠估值技術又不夠完善，這是的公允價值并不一定等同與實際價值，甚至，由于在估值方面存在漏洞，更多的人為因素將揉入會計計量中，扭曲會計信息。此時的公允價值的效益設為B-f（e與f的大小比較取決于會計人員的職業素養）。

（2）不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高。顯然，此時歷史成本的賬面價值將嚴重偏離其實際價值。因為商品的實際價值由于市場不有序可能處在波動中，而產品的更新換代又加劇了這個偏離的幅度，這樣的歷史成本計量屬性的效益基本屬于無效，設為B-g（g趨近于B）。公允價值方面，雖然沒有了市價可以直接獲取，但是有完備的估值技術做保證，同樣能保證公允價值與實際價差相差無幾，因此公允價值的效益設為B+h。

（3）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不高。此時的歷史成本的效益只會略小于公允價值的效益，基本上兩者的賬面價值都不會與實際價值相差太遠。一方面，兩者的初始成本相當，都等于商品當時的實際價值，另一方面，由于產品的更新速度較慢，商品的實際價值并不會在短期內出現較大的波動。因此，可以設定此時歷史成本的效益為B，公允價值的效益為B+i（i趨近于零）。

（4）存在有序市場，且科技發達程度高。顯然，此時的公允價值將保持與商品實際價值的吻合，但由于產品更新加快，歷史成本下的入賬價值將會與實際價值發生較大偏離。此時的歷史成本的效益設為B-j，公允價值的效益設為B+k。

有e、f、g、h、i、j、k均為正數，g→B，i→0。同時不論在任何市場條件下歷史成本與實際價值的偏離程度都一般不會小于公允價值與實際價值的偏離程度，這也符合我們之前的結論。

經分析，可得如下表格：

表1 公允價值與歷史成本的成本效益比較

由表1知：

在不存在有序市場，科技發達程度又不夠的時期下，歷史成本與公允價值的優劣差別顯得較難以判斷，因為此時二者的差別取決于會計人員的職業素養問題。若-a＜f-e，即會計人員職業素養偏低對帳實偏離的影響力大于市場波動對帳實偏離的影響力，那么歷史成本優于公允價值，否則，公允價值具有優越性。由于a、f、e的比較不再具有定量比較標準，所以這部分討論將在下文中用定性方法予以解釋。

在不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很高的時期下，公允價值的效益成本差將明顯優于歷史成本的效益成本差。

在存在有序市場，但科技發達程度尚不夠的條件下，歷史成本和公允價值的效益成本差其實并無太大區別 （c和i的取值都很低，但i趨近于0，因此歷史成本可能更具效益）。

在存在有序市場，且科技發達程度較高的條件下，因為d的值趨近于0，公允價值的效益成本差也會高于歷史成本。

這一結論也說明，之所以多種計量屬性都存在于會計準則的定義中，正是因為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不同的計量屬性之間的成本效益差的優劣并不是一定的。

3 政策建議

（1）我國現行會計準則中，沒有對在不存在活躍市場情況下運用現值等估價技術確定公允價值問題做出明確與具體的指導[9]。如果在這時期下放更多的主觀判斷的權利給會計人員，由于沒有詳細的指南指導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很多會計人員將處于手足無措的狀態。

（2）會計信息應該為使用者提供決策支持，但不是代替使用者作出決策[10]，由于估值技術的不完善，在估值中除了有會計人員的判斷可能還會摻雜他們對未來事項的預期，這種預期實質上是代替了投資者作出決策。

（3）如果此時再有不法分子利用理論漏洞進行財務欺詐，對世界經濟無疑是雪上加霜。美國的安然事件，中國的藍田股份都說明，世間一直不缺乏鉆空子的“財務盜賊”[11]，此時擴大企業盈余管理的空間是不可取的。

（4）混合計量一方面出于無奈保留了歷史成本，穩定與限制了企業盈余管理的空間，另一方面保證了金融工具和套期交易的公允價值計量。采用混合計量并不是否定公允價值，而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折衷方案，對公允價值的學習與研究應繼續不斷深入。

[1]FASB.SFAC No.5,Recognition and Measurement in Financial Statements[EB/OL].www.fasb.org,1984.

[2]FASB.SFAC No.7,Using Cash Flow Information and Present Value in Accounting Measurements[EB/OL].www.fasb.org,2000.

[3]FASB.Statement of 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No.157,Fair Value Measurements[EB/OL].http://www.fasb.org,2006.

[4]IASB.Fair Value Measurement(Exposure Draft)[EB/OL].http://www. iasb.org,2009.

[5]FASB.FASB Staff Position No.FAS157-4,Determining Fair Value when the Volume and Level of Activity for Asset or Liability Have Significantly Decreased and Identifying Transactions That Are Not Orderly[EB/OL].http://www.fasb.org,2009.

[6]FASB.FAS133:Accounting for Derivative Instruments and Hedging Activities[EB/OL].www.fasb.org,1998.

[7]謝詩芬.公允價值：國際會計前沿問題研究[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

[8]GeorgeH.Sorter.A Statement of Basic Accounting Theory[J].The A-ceoulfing Revien,1966,44(1).

[9]徐鐵祥.對我國新企業會計準則中公允價值運用相關問題的思考[J].財經理論與實踐,2007，(3).

[10]盧興杰.“國際財務報告準則變革及中國對策”——2010中國會計學會資深會員論壇綜述[J].會計研究,2010，(4).

[11]李維清.辯證地審視歷史成本和公允價值[J].統計與決策,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