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社會看未來十年全球治理機制的演變
■ 鄒國煜/文
冷戰結束以來,伴隨著全球化的推進及全球性問題的日益突出,全球治理受到更多重視。展望未來十年,全球治理成為國際社會的共同訴求,但是對全球治理機制如何演變和發展,各方觀點分歧較大。現綜合如下:
多數專家學者認為安理會改革勢在必然,但推進難度很大。孟加拉國外交事務研究中心主席、前駐華大使阿什法庫爾·拉赫曼指出,當前全球仍有約40%的國家反對聯合國改革??v觀近年來聯合國機構改革的努力,基本上是“雷聲大、雨點小”,實際操作層面的安理會改革也陷入僵局,難有突破。日本、巴西、印度、德國尋求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努力一再遭到失敗。日本《讀賣新聞》記者柳澤亨之認為,安理會改革問題政府間談判陷入了僵局;根據美中兩大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及非盟成員國的動向,安理會改革可能又將成為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度蛘沃械亩砹_斯》雜志主編費奧多爾·盧基揚諾夫則宣稱,聯合國現有機制是建立在二戰后形成的力量對比之上的,并不能反映現實,但要扭轉此局面困難重重:一方面,增加安理會新成員的任何建議都將招致反對;另一方面,五個常任理事國無意分享特權——唯有期待新的大動蕩,構筑全球新秩序才能水到渠成。與此同時,少數專家學者認為安理會改革面臨很大難度,并仍將在艱難中行進。美國國務院前政策規劃司主任、普林斯頓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教授安妮—瑪麗·斯勞特預測,到2025年時聯合國安理會的理事國將從現有的15個擴充到25至30個,法律規定或事實上的常任理事國將包括巴西、印度、日本、南非以及埃及和尼日利亞中的二者之一,印度尼西亞和土耳其中的二者之一。
國際貨幣基金(IMF)和世界銀行將繼續推進改革,以更好地反映世界經濟發展現狀。IMF新任總裁拉加德表示,未來幾年將繼續落實和推進該組織份額轉移等治理改革,以更好地反映變化的世界經濟結構:第一步是落實好前期改革成果,包括份額和執行董事會的席位轉移;第二步是向前推進改革,也就是要改革份額。IMF要定期檢視和調整成員國的代表性,以反映成員的規模、人口、經濟總量及國際作用;中國是2010年份額調整的主要受益者之一,中國的代表性曾經嚴重不足,相信情況會繼續變化。西班牙對外銀行研究員松索萊斯·卡斯蒂略與圣地亞哥·費爾南德斯·德利斯認為,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IMF發生了重大轉變,在應對21世紀挑戰時處于更有利的地位。然而,有待解決的問題之一仍然是使其內部管理結構更適應世界經濟的多極化形勢:發達國家,具體而言——歐美國家沒有必要再為了維持有利地位而堅持擁有多數投票權;新興國家在IMF及其他國際金融機構中的代表權增加不只是值得歡迎的,而且是不可阻擋的。巴西財長曼特加表示,考慮到發展中國家在世界經濟中的比重和角色,發展中國家在世界銀行并沒有得到相應的投票權。有鑒于經濟形勢的快速變化,我們至少應在2015年的世行會議中推出一個更具活力的公式,朝公平的投票權方向邁進。
一些專家學者認為,面對新興經濟的迅猛增長,G8的衰落難以避免,國際權力分配要反映國際力量對比的變化。自從包含諸多新經濟體的G20問世以來,G8的存在便開始遭到質疑。法國總統薩科齊在聯合國援助峰會上表示,G8已經過時。德國總理默克爾在G8匹茲堡峰會前夕也表示,八國集團已經不足以解決全球問題。外媒則將沒有中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參與的G8多維爾峰會戲稱為“西方俱樂部”中一群“老后衛”的圓桌長談。《全球政治中的俄羅斯》主編費奧多爾·盧基揚諾夫在多維爾峰會期間指出,八國峰會不再受關注,對于此次八國峰會,誰也沒有任何期待,人們大概也就把它當成上流社會的一次聚會?!缎l報》評論員蒂莫西·加頓·阿什說,G8多維爾峰會是時間和金錢的巨大浪費:如果G8不存在,沒有人會向往創立這個機構;G8的核心工作是管理全球經濟,但是如果沒有中國、印度和巴西等國在首席桌上就座,就無法正確地討論這個問題。奧巴馬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將G8并入G20及改進這個更新更大的論壇的運轉上。德國《南德意志報》稱,G20已經擔當起世界經濟“救火員”的角色,并有可能在未來擔當發展和安全政策的角色,G8將變得毫無意義。
但也有人認為G8只要調整和發展得當,仍面臨新的發展機遇。新加坡《聯合早報》認為,全球經濟結構的變化以及G20的崛起,并不一定意味著G8的衰落以致最終滅亡;后者的價值不但存在,而且可能獲得新的角色——G20本身就包括G8成員,由于擁有大致相同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其抱團能夠使西方發達經濟體在G20內部爭得更大發言權。同時G8也在試圖將其功能集中于安全和戰略問題,即在支持西方民主、保證繁榮和安全、打擊恐怖主義、強化區域影響力等方面有所作為,以便獲得繼續生存下去的新動力和合法性。2010亨茨維爾峰會以來,原來幾乎一致預測G8將退出歷史舞臺的西方政要和媒體轉而為G8頻頻撐腰打氣:英國首相卡梅倫公開表示,作為富裕的民主國家舉行的會議,八國集團仍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做;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稱,G8退出國際舞臺的斷言為時過早,在政治問題、全球安全和對外政策協調方面,G8前景光明,還有很大發展空間;近來西方媒體間也流行一種新的世界體系構想:G8管政治,G20管經濟。

2011年11月14日,亞太經合組織第十九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在美國夏威夷檀香山舉行,圖為各國元首合影。
有人認為鑒于G20在國際金融危機后的表現,其前景堪憂,難以發揮什么大的作用?!督鹑跁r報》外交事務編輯吉迪恩·拉赫曼認為,盡管法國總統薩科齊曾歡呼:G20預示著21世紀將是全球治理的時代——但眼下G20看上去更像是在預示著21世紀將是國際沖突的時代——世界被“七大軸”劃分為以下陣營:盈余國與赤字國、匯率操縱國與被操縱國、財政緊縮國與擴張國、民主國家與專制國家、西方與東方、奉行干涉主義與自由放任主義的國家、大國與小國。情感、認同和種族等相關問題,以及許多更容易分辨的經濟政治問題,都在造成G20的分裂;G20非但不能為世界大多數緊迫問題提供解決方案,反而日益顯得分裂、無效及缺乏合法性。法國新域基金會主席費朗近日也表示,雖然G20比G8更有代表性和合法性,但是就效率而言,G20并不具優勢。無論是從議事程序、決策效率還是行動能力來看,G20均難以成為全球經濟治理的有效機制。各成員國在面對危機時,能夠做到同舟共濟,但一旦形勢趨緩,G20可能流于形式。未來G20需要提高自身建設,提高效率,否則將會步G8后塵,成為“清談館”。
一些專家學者對G20的發展寄予厚望,認為可以為全球治理作出更大的貢獻。加拿大國際治理創新中心執行董事托馬斯·伯恩斯認為,G20的目標是建立一個框架,能夠逐漸地增加透明度,增加負責任的體制;應該有一個體系,讓更多的國家能夠看到共贏的發展,在實現各自國內目標的同時,也實現國際目標。韓國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院長蔡旭認為,G20的機制化非常重要;到目前為止,G20還是一個非常松散的機構,由每年的主席國來承擔一些秘書處要做的工作。這樣雖然可以減少官僚機制,但是也使得每年的討論缺少系統性和協調性,而且容易受到主席國的影響;需要設置一個多年制議程并設立一個永久性的秘書處,指導每年峰會的工作。澳大利亞全球基金會秘書長史蒂芬·霍華德認為,G20應該成為后布雷頓森林體系改革的強大動力,這是未來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一個基礎,應該讓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揮更好的作用;應該廣泛納入G20其他的政府部門以及公民、社會的參與;企業界也應該參與到G20的合作,加強不同領域之間的合作。
不少專家學者認為,從新世紀第一個十年來看,未來世界面臨的全球性問題將更多,迫切需要提升全球治理的水平和層次。法國著名經濟學家雅克·阿塔利認為,若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聯合國安理會以及G20合并起來,未來就能形成一個明晰、高效的世界政府,以避免各國自我封閉現象的擴散;歐洲至少應當給人們帶來希望,它是全球治理的雛形之所在。作為一個聯邦式的整體,歐洲沒有債務負擔,它的未來還是有救的。馬來西亞亞洲戰略與領導力研究所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楊元慶認為,不管對國際治理體系進行何種的改革,都不應該忽視發展計劃,而要將之作為全球治理的重點。應該讓亞洲國家有更大發言權,因為亞洲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理應受到更多的重視。在選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領導人的時候需要更加透明。
但是部分專家學者強調,基于各國力量發展的不平衡、對國家利益至上的追求以及全球治理的復雜性和艱巨性,使得全球治理難以深入推進。法國國際關系學院院長蒂埃里·德蒙布里亞爾認為,當前的危機有助于亞洲崛起,未來將會浮現由美國、中國、印度、巴西、俄羅斯、日本與歐盟組成的G7格局。但被中東問題以及自身赤字所困的美國已無力繼續發揮全球領袖作用,英、法、德就進一步提高歐盟的治理達成妥協之前,很難在一些涉及全球治理的大問題上達成真正的共識,中、印、巴等新興大國也尚未具備成為世界領袖的實力和條件——世界治理的進程將因歐洲的分裂、美國的削弱與世界領導者的缺乏而受阻。巴黎政治學院的巴迪則把當今世界稱為“無極”世界,在這樣一個世界里,沒有哪個“俱樂部”可以在政治和經濟上真正領導“G192”,即聯合國所擁有的192個成員國。英國前外交大臣戴維·米利班德近期在波蘭的一次演講中提到,中美轉向關注國內問題導致“零國集團”出現,多邊體制因而為政策問題所累,影響聯合國安理會改革、氣候和貿易談判乃至G20經濟議程,國際治理真空將成為未來所面臨的短期乃至中期危險。
(責任編輯:李瑞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