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華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93)
生態女性主義的倫理:一種新的倫理秩序
陳偉華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93)
生態女性主義認為,生態運動與女性主義運動的共同目標是推翻二元統治的邏輯框架,以此建立男女平等、人與自然平等的新型關系。生態女性主義是一種情境倫理(contextualist ethic),認為個人的倫理敘述和實踐都是處于不同的歷史環境的。生態女性主義對關系倫理的強調,使人類在人與自然關系中,首先認清自身作為關系中的個體或共同體而存在,從而使人與自然關系有一個更為和諧的發展。生態女性主義哲學的大部分學術聚焦于環境倫理學。生態女性主義哲學家認為,對女性、其他受支配的人群、動物和自然的概念化和待遇之間的聯系,需要一種女性主義的倫理分析和回應。最低限度上,生態女性主義環境倫理學的目的是發展不偏向于男性的有關人類和自然環境的理論與實踐并在前女性主義存在中提供一種導向去實行。但生態女性主義與其他環境環境哲學和生態倫理學又存在顯著不同,除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態女性主義還研究性別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生態女性主義成長于對女性的支配和自然的支配之間的聯系和理論化。作為一種關愛倫理,生態女性主義重新將環境倫理學的焦點聚焦于自然可能的意義、道德上的說法、人與與他者聯系的觀點(人與非人類自然),塑造人類、自然以及人類對非人類自然環境的義務的基礎。生態女性主義倫理以反對二元統治邏輯概念框架的批判為基礎,將所有具有父權統治邏輯概念框架的不平等現象均納入其探討的視野。生態女性主義倫理將女性主義與環境保護主義相結合,承認文化的多元性,在當代環境倫理學中展示著其獨特性。
生態女性主義;關系倫理;環境倫理
在很大程度上,當代環境哲學已經是“環境倫理學”。環境倫理學主要關心的問題是人類應該如何對待非人類的自然:例如,“我們對自然環境的義務是什么?什么時候和為什么我們有義務保護野生區域、保護瀕危物種、從事可持續發展和恰當的技術?一些解決環境問題的理論途徑會比其他的更富有成效嗎?”[1](p73)詹姆士(James P·Sterba)認為“傳統倫理學面臨來自環境保護主義、女性主義、文化多元主義的三個重要的挑戰”。[2](p1)生態女性主義倫理將女性主義與環境保護主義相結合,承認文化的多元性,在當代環境倫理學中展示著其獨特性。
歷史上,反對統治女性和自然的觀點主要存在于西方非主流文化中。16、17世紀,機械的世界觀代替有機論逐漸占據主導地位,自然以一種僵硬、被動的形象出現。“最近的家庭史研究指出,16世紀末和17世紀初英國的家庭結構變得更富家長制和權力化特征。婦女的權利和地位進一步降低。”[3](p191)培根的《新大西島》即向人們展示了一個家長制家庭的結構,“父親”施展對整個家庭的權威,而同時幾乎看不到婦女起什么作用。自然本身可以被機械工藝改變,她的秘密可以用于造福社會。17世紀后期出現了安妮·康韋等一批女性主義者的自然哲學,反對機械論,“主張滲透在自然中的內在活力的原則,還有它崇敬地球的養育力,所有這些賦予了它一種關于所有活著的事物均有內在價值的倫理學。”[3](p278-279)
縱觀生態女性主義發展歷程,我們可以進行一種簡單的梳理,把生態女性主義的發展分成幾個階段。20世紀60-70年代中期的萌芽時期,在這一階段主要是生態運動與女權運動在理論與實踐上走向結合,由此孕育了生態女性主義的正式出現。第二階段,從7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期,理論的發展時期。在這一階段,生態女性主義有了自己的旗號,并隨著實踐不斷擴大影響,引來了廣泛的關注。第三階段,從90年代到現在,理論體系的建構。生態女性主義與其他環境哲學尤其是深生態學等展開了熱烈的爭論,在批判中發展,從強調女性與自然的聯系到將矛頭指向對概念框架的批判。通過爭論與自我批判,發展自身,突出特色,這也是生態女性主義受后現代主義思潮影響的一個表現,由此奠定了生態女性主義的地位。生態女性主義認為,生態運動與女性主義運動的共同目標是推翻二元統治的邏輯框架,以此建立男女平等、人與自然平等的新型關系。
傳統的倫理學是一種父權框架下的、價值偏向于男性為中心的倫理。這種倫理基于主客二分的思想,把自然作為人類的狩獵場。傳統的倫理導致了男性對女性的統治成為正當的,而人對自然也存在類似的統治邏輯。
生態女性主義提出要追求新的倫理秩序:生態女性主義的倫理。“我們要有為自然和其他人類負責的新意識。它追求一種新的自然倫理和培養人的新倫理。它為新的社會前景和新的倫理改變世界提供了力量”。[4](p1)
生態女性主義倫理“反男性至上主義,反種族主義,反階級主義,反自然主義(anti-naturist),并且反對預設或促進統治的邏輯的任何 ‘主義’”,[1](p99)生態女性主義是一種情境倫理(contextualist ethic),認為個人的倫理敘述和實踐都是處于不同的歷史環境的。
生態女性主義倫理有著不同于傳統倫理的內涵:[5](p12)
1.生態女性主義倫理是反自然主義的(anti-naturist)。它的反自然主義在于拒絕任何對非人類自然的反映統治邏輯的思考或價值態度以及行動。它的反自然主義、反性別主義、反種族主義、反階級主義等(對于所有社會統治的“主義”)立場形成了外層邊界。
2.生態女性主義倫理是情境倫理。它包含從倫理學作為被預先決定的基本的權利、規則或原則和應用在特殊的情形下的概念,到吉姆·琴妮(Jim Cheney)所稱的“定義關系”:如,關系在某種程度上被認為是某人是誰的定義。作為一種關系倫理,它不是那種不相關的或不重要的權利或者規則或者原則,它是使得他們相關或者重要的所在。
3.生態女性主義在結構上是多元的,因為它預設和維持不同——在人類中以及在人與非人類自然中的至少一些部分中的不同。因此,當生態女性主義否認“自然/文化”分離,它斷言人類既是生態共同體的成員(在某些方面)又是不同于它的(在其他方面)。因此,生態女性主義對關系和共同體的關注不是對不同的刪除而是對它的尊敬的承認。
4.生態女性主義重新構想處于不斷發展中的理論。它通過講故事的和第一人稱的敘述語言來表述含義——這是為了確保倫理的內容的一種方式——它將隨著時間的推移、女性生活的歷史和現實物質的改變,更進一步了解女性與自然的關聯和對非人類自然的破壞。
5.生態女性主義是包容主義者(Inclusivist)。它的女性視角來自社會、哲學、心理、文化、歷史、生理、宗教等多學科的分析,它本身是一個跨學科的領域。生態女性主義發展至今,已經出現了諸多的分支:文化生態女性主義、社會生態女性主義、自由生態女性主義、激進生態女性主義、批判生態女性主義、第三世界生態女性主義……這意味著生態女性主義內部存在著諸多理論分歧,實踐上也豐富多彩。
6.生態女性主義者不試圖提出一種客觀的觀點。它意識到女性與自然的相似的被支配地位是根植于對這些壓迫性的父權概念框架的維系和贊同。
7.生態女性主義將關心、愛、友誼和信任,以及適當的互惠放在中心的位置,認為我們與他人的關系有助于我們理解我們的價值。
8.生態女性主義否認抽象的個人主義,重新構想對人類有意義的事物以及人類倫理行為涉及的事物,認為人類主要是依據歷史的和社會的環境以及我們所處的關系(包括我們與非人類自然的關系)生存。
生態女性主義倫理將倫理原則從人類拓展到人與自然的關系,認為人類對非人類自然也應“關愛”。自然生態女性主義認為應以內在價值、關愛和基礎性的影響來取代利己主義、剝削的和不關愛的態度及對環境的陋習,這將滲透性地修復男性—女性的關系。生態女性主義對關系倫理的強調,使人類在人與自然關系中,首先認清自身作為關系中的個體或共同體而存在,從而使人與自然關系有一個更為和諧的發展。
生態女性主義與其他環境倫理學派最顯著的區別就是強調女性與自然的緊密聯系,卡洛琳·麥茜特在 《自然之死——婦女、生態和科學革命》(1979)這本書中從歷史的視角回顧了婦女與自然的聯系;卡侖·沃倫認為人對自然的統治與男性對女性的支配二者至少有8種聯系——歷史的、經驗的、象征的、理論的、政治的、認識論的、倫理的、概念的聯系,并對二者的統治的邏輯進行了類比,從而提出要反對壓迫性概念框架。生態女性主義社會學家艾瑞爾·莎利(Ariel Salleh)的工作是這種途徑的一個很好的例子。根據莎利的工作,一種更可取的途徑是基于“女性的生命體驗”。她認為,“如果女性的生命體驗在我們的文化中被識別為有意義的和被合法化,它能作為非主流的意識——深生態學者正試圖形成和引入的、作為抽象的倫理建構的意識——提供一種立即的‘活的’社會基礎。”[1](p25)但是深生態學卻忽略了。
生態女性主義的發展無疑與20世紀中葉的后現代思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后現代思潮中的“交互主體”、“宏大敘述”等概念無疑影響了生態女性主義的發展,使之區別于傳統女性主義。正如卡倫·沃倫所說的,我并不是宣稱一種在生態女性主義中的最好的觀點,我僅僅代表我個人關于生態女性主義的觀點。她并不把自身作為宏大的關系狀態中的總括者,她考慮到自身的局限性,她認為自己所能代表的只能是自己,無法作一“宏大”的敘述。從而避免了一些學者所批判的“后現代女性主義的困境”。后現代理論與生態女性主義并不總是共容的,生態女性主義沒有全盤接受后現代理論。邁克爾·齊默曼(Michael E.Zimmerman)認為“文化的生態女性主義”(cultural ecofeminism)“共享了許多后現代理論對自然、二元主義、自我基礎(self-grounding subject)的主體和父權態度的現代性的統治的批評,但是,拒絕后現代理論的范疇悲觀主義、淡漠(indifference)和解構,甚至‘女性’的身體”。[6](p234)
生態的女性主義對父權理論和女性視角本身進行批判,從而將生態的女性主義與其他女性主義派別區分開來。生態女性主義并不像激進的女性主義那樣過分強調女性視角的優勢,而應吸收男性思想的精華。強調多樣性的聲音與個性張揚,這種廣闊的胸襟,對于任何觀點的包容,吸納了更多的學人、活動家的加入,有利于學派的發展。由于它強調包容與不同,卡倫·沃倫將生態女性主義的倫理比喻為“一只大果盤”。[1](p97-123)
生態女性主義哲學的大部分學術聚焦于環境倫理學。生態女性主義哲學家認為,對女性、其他受支配的人群、動物和自然的概念化和待遇之間的聯系,需要一種女性主義的倫理分析和回應。最低限度上,生態女性主義環境倫理學的目的是發展不偏向于男性的有關人類和自然環境的理論與實踐并在前女性主義存在中提供一種導向去實行。但生態女性主義與其他環境環境哲學和生態倫理學又存在顯著不同,除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態女性主義還研究性別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艾瑞爾·莎利(Ariel Salleh)在《生態女性主義/深生態爭論:對父權制理性的回應》中認為,在生態女性主義和環境倫理學的領域之間的主要不同在于后者的范式之中沒有成功地整合社會的分析。
生態女性主義成長于對女性的支配和自然的支配之間的聯系和理論化。作為一種關愛倫理,生態女性主義重新將環境倫理學的焦點聚焦于自然可能的意義、道德上的說法、人與與他者聯系的觀點(人與非人類自然),塑造人類、自然以及人類對非人類自然環境的義務的基礎。生態女性主義倫理以反對二元統治邏輯概念框架的批判為基礎,將所有具有父權統治邏輯概念框架的不平等現象均納入其探討的視野。這意味著生態女性主義內部存在著諸多理論分歧,實踐上也豐富多彩。這種對具體歷史語境、社會情境,隨著時間、地點、條件的變化而做出相應的調整。生態女性主義實踐的豐富多彩,各個國家、民族均可依據自身特色進行活動。
生態女性主義是激進環境主義理論中有重要影響的一支,他們從幾個角度對環境保護產生了重要影響。不僅是直接的環境哲學分析,對科學觀的分析也對環境問題有重要影響。科學的男性化,男性在科學領域的統治地位以及科學研究的男性思維方式,是女性主義所批判的一點,男性化的科學導致女性在科學研究中的弱勢地位。科學的男性化導致對自然的統治和支配觀念。科技革命導致人的本質力量增強,人類在科學革命中將自然概念化,將自然理解為一個死寂、被動、受人類支配的客體。男性思維方式的統治地位,線性、僵化使男性思維方式統治了人類,習慣于以主客二分方式對待關系,人與自然關系也被納入此模式。科技雙刃劍的負面效應原因之一就是將自然的概念化,以主客二分的思維方式動作,使自然環境成為工具對象,從而遭受掠奪。生態女性主義批判標有父權烙印的“發展觀”,認為這種發展必然要以自然的犧牲為代價,不利于人類的全面發展。男性對女性的尊重將促進男女關系的和諧,人類社會的文明進步;人類對自然的尊重將促進自然與人類的和諧共處。反之,則是女性的反抗斗爭,自然的怒吼。自然孕育了人類,大地母親需要全人類的共同愛護,需要多角度、多視野的關注,自然的發展關系到人類的未來,人類的命運不是孤立的。
只有消除二元對立,發展平等、消除民族和種族偏見,才能有利于環境的保護。
我們需要美好的環境,就應該關愛地球,尊重女性。
[1]Karen J·Warren.Ecofeminist Philosophy:A western perspective on what it is and why itmatters[M].Rowman&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0.
[2]James P·Sterba.Three Challenges to Ethics:Environmentalis,Feminism and Multiculturalism[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
[3]卡洛琳·麥茜特.自然之死——婦女、生態和科學革命[M].吳國盛,等,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
[4]Carolyn Merchant.Radical ecology:the search for a livable world[M].London:Routledge,1992.
[5]Karen J.Warren.The Power and the Promise of Ecological Feminism[J].Environmental Ethics,1990,(2).
[6]Michael E.Zimmerman.Contesting Earth’s Future:Radical Ecology and Postmodernity[M].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1994.
B82-058
A
1003-8477(2011)11-0107-03
陳偉華(1976—),女,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南京工業大學政治教育學院副教授。
2010年南京工業大學黨建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課題立項項目,項目編號:SZZD2010009。2011年度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生態女性主義理論批判與實踐研究”。
責任編輯 高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