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歲兒童心理理論的發展對其社會行為的影響

[摘要]隨機選取108名3-5歲兒童，通過對其進行一級錯誤信念認知和二級錯誤信念認知任務測試及社會行為評定，考察兒童的心理理論對其社會行為(親社會行為、攻擊性行為和退縮行為)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1)兒童親社會行為發生概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顯著提高，攻擊性行為發生概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顯著降低，退縮行為發生概率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降低，但差異并不顯著。(2)兒童的錯誤信念認知水平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3)在控制了年齡和性別變量后，兒童的二級錯誤信念認知水平可以預測其親社會行為和攻擊性行為的發生，而兒童對錯誤信念的認知水平不能預測其退縮行為的發生。

[關鍵詞]社會行為；社會認知；心理理論；錯誤信念；兒童

[中圖分類號]G61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604(2011)01／02-0052-06

一、問題的提出

對兒童社會行為及社會認知的研究是當今心理學與教育學研究的一個熱點，除了認知、技能方面的教育之外，如何做一個“社會人”也是幼兒教育工作者關注的重點。

社會行為是指個體在人際交往中表現出來的對人或事的一系列行為反應。積極的社會行為如親社會行為，是指兒童在社會交往中對人或事有積極影響的行為，是人與人之間形成良好關系的基礎，可以推進兒童的社會化過程。消極的社會行為可分為外化行為和內化行為兩種。消極的外化社會行為如攻擊性行為，是指向外部和他人的不良行為，表現為個體的情緒不穩定、自控能力差、易沖動等行為。消極的內化社會行為如退縮行為，是指兒童不論在熟悉或陌生的情境下都喜歡獨處而不愿意與他人交往的行為。它不同于外化行為，是屬于過度控制的內化問題。有時他們也想加入群體卻由于害怕被拒絕而出現矛盾、拘謹等情緒，最后可能發展為一種交往焦慮。

心理理論作為社會認知的核心對兒童社會性發展所產生的影響，正為越來越多的幼兒教育工作者所關注。心理理論是指兒童對心理狀態的認識。兒童對現實世界的認識，對自己、他人行動的認識，對心理狀態彼此間相互聯系的認識均與其心理理論發展水平有關。兒童獲得心理理論的主要標志是達到對“錯誤信念”的認知。大量研究表明，3～5歲是兒童心理理論快速發展的重要時期，其中，4歲是兒童心理理論發展的關鍵期，主要標志是獲得對一級錯誤信念的認知；5歲左右的兒童逐漸能夠從對一級錯誤信念的認知發展到對二級錯誤信念的認知。這時，兒童逐漸開始談及自己或他人的想法、愿望、感受和感知，開始能夠與他人共享信息；他們開始有同情心，知道什么可能使人感到傷心，什么可以用來安慰他人。兒童心理理論的發展對其道德的發展、社交能力的形成也至關重要。

以往的研究大多是從外界環境如何影響個體社會行為的角度來進行的，本研究假設只有具備一定的心理理論水平，兒童才有可能習得一定的社會技能，進而發展社會交往能力。個體的信念、意圖和知識，往往是對其行為最好的預測指標。通過改變一個入的心理來改變其行為，通常最為有效。因此，本研究從社會認知的角度研究影響兒童社會行為的因素，從一級錯誤信念和二級錯誤信念人手，考察兒童的錯誤信念認知水平是如何影響其社會行為的發展的。由于社會行為是一個涵義較為廣泛的概念，本研究主要考察親社會行為、攻擊性行為和退縮行為這三種有代表性的行為。

二、研究方法

(一)被試

在遼寧省大連市2所幼兒園隨機選取108名兒童作為被試，其中男孩51名，女孩57名；3歲組兒童31名，4歲組36名，5歲組41名，被試平均年齡為4歲零3個月。

(二)工具

1 社會行為測試

采用華東師范大學鄧賜平編制的“幼兒社會行為教師評定問卷”作為測試工具。本問卷包括親社會行為(11個項目，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724)、攻擊性行為(13個項目，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536)和退縮行為(7個項目，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499)三個維度。評定采用3點計分法，從“很不符合”(0分)、“一般”(1分)到“十分符合”(2分)，由對被試最為熟悉的主班教師根據被試平時的行為表現，對每位被試進行評定。

2 心理理論任務

(1)意外地點任務(一級錯誤信念任務)

目的：考查兒童是否掌握有關某物所在地點改變的信息，讓兒童預測未知這些信息的第三者會去哪個地點尋找該物。

實驗程序：主試與被試一對一隔著桌子面對面而坐，主試給被試講故事，同時用圖片形象地演示故事情節。

故事情節：有兩個小朋友，一個叫小紅(或穿紅衣服的)，另一個叫小綠(或穿綠衣服的)。小紅有一個籃子，小綠有一個盒子。小紅把一個小球放進籃子里，然后出去散步了。小綠看見小紅走遠了，就把小球從籃子里拿出來放進了自己的盒子里。小紅散步回來后，想玩小球，她會先去哪里找小球呢?

記憶控制問題：小紅出去散步之前，把小球放在哪里?

事實檢測問題：小球現在實際上在哪里?

行為預測問題：小紅首先會到哪里去找小球?

任務想法問題：她認為小球在哪里?

任務評分標準：被試只有正確回答前兩個問題，才能進入后兩個心理理論問題的測試。后兩個問題答對一題得1分，此項任務最終得分為0～2分。

(2)意外內容任務(一級錯誤信念任務)

目的：考查兒童對他人和自己心理的認知。

實驗程序：先向被試呈現一個封閉的牙膏盒，打開牙膏盒后可以看到里面放的是鉛筆，再蓋好牙膏盒并提問。

表征轉換問題：在打開牙膏盒之前，你認為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

錯誤信念問題：你們班別的小朋友從來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如果我給他看這個蓋著的盒子，他會認為里面放的是什么?

任務檢測問題：現在你認為里面放的是什么?

任務評分標準：只有當被試正確回答了任務檢測問題，主試才能對其所回答的表征轉換問題和錯誤信念問題進行計分。表征轉換問題和錯誤信念問題答對一題得1分，此項任務的最終得分為0～2分。

(3)二級錯誤信念認知測驗

目的：考查兒童關于理解并預測他人對另一個人的認知的能力。

實驗程序：主試與被試一對一隔著桌子面對面而坐，主試給被試講故事，同時用圖畫形象地演示故事情節。

故事情節：這是小強和他媽媽。今天晚上小強要過生日，媽媽為小強買了一只小狗做禮物。小強從幼兒園回家，對媽媽說：“媽媽，我真希望過生日時有一只小狗。”記住，媽媽想給小強一個驚喜，所以，她沒有告訴小強要送他一只小狗。媽媽說：“對不起，小強，我沒有給你準備小狗，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非常好玩的小汽車?！眿寢屒那陌研」贩旁谧约杭业膫}庫里，沒讓小強發現。

探查問題1：媽媽為小強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什么?(小狗還是小汽車?)

探查問題2：媽媽告訴小強他的生日禮物是小汽車還是小狗?

探查問題3：媽媽為什么告訴小強他的生日禮物是一輛小汽車?

故事情節發展一：過了一會兒，小強對媽媽說：“我要出去玩。”小強到樓下的倉庫拿旱冰鞋，在倉庫里他發現了小狗。小強心想：“媽媽并不是要送給我小汽車，她為我的生日準備了一只小狗?！钡牵瑡寢寷]有看到小強去了倉庫發現了小狗。

控制問題1：現在小強知道媽媽為他的生日準備了一只小狗嗎?

控制問題2：媽媽知道小強在倉庫里看到小狗了嗎?

故事情節發展二：“丁零!”現在電話響了。奶奶在電話里問媽媽：“小強知道他的生日禮物是小狗了嗎?”

二級未知問題：媽媽會對奶奶怎么說?

記憶提示：記住，媽媽不知道小強看到了她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故事情節發展三：奶奶又問媽媽：“小強認為你給他準備了什么樣的生日禮物?”

二級錯誤信念問題：媽媽會怎么回答?

確認問題：媽媽為什么會這么說?

任務評分標準：僅對兩個二級測驗問題進行計分處理。二級未知問題答對計1分，答錯計0分。二級錯誤信念問題答對并進行合理確認計2分；答對但沒能進行合理確認，計1分；既沒有答對，也沒有進行合理確認，計0分。

3 研究程序

本研究的任務是對兒童的錯誤信念認知和社會行為(親社會行為、退縮行為和攻擊性行為)進行測試。考慮到被試的年齡特點，主試全部由經培訓后的心理學專業女性研究生擔任。心理理論任務以圖片形式呈現，錯誤信念認知測試由主試拿著圖片對被試講故事和提問題。并進行準確記錄后完成。進行以上測試的同時由幼兒園教師對每位被試的社會行為進行評定。

4 統計方法

對數據進行多因素方差分析、層次回歸分析等，運用SPSS11.0統計軟件進行統計分析。

三、研究結果

(一)兒童社會行為的發展特點

分別以攻擊性行為、親社會行為和退縮行為為因變量，以被試年齡和性別為自變量，進行多因素方差分析，結果見表1。

由表1可知，在攻擊性行為上，年齡和性別主效應均顯著，年齡與性別的交互作用不顯著；在親社會行為上，年齡主效應顯著，性別主效應以及性別與年齡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在退縮行為上。年齡和性別主效應及其交互作用均不顯著。為進一步發現攻擊性行為和親社會行為的年齡發展趨勢，進行事后比較分析，如圖1和圖2所示。5歲兒童的親社會行為比3歲和4歲兒童顯著增多。攻擊性行為比3歲和4歲兒童顯著減少，而3歲和4歲兒童的這兩種行為差異均不顯著。

(二)錯誤信念的發展特點

由于在對社會行為的分析中發現年齡起主要作用，因而對錯誤信念的分析只考慮其年齡發展趨勢。以年齡為自變量，錯誤信念任務總分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見表2。

如表2所示，年齡主效應極其顯著。經事后檢驗發現，各水平的錯誤信念認知能力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社會行為和社會認知的這種相似的年齡發展趨勢預示著兩者之間可能有某種關系，接下來通過回歸分析來討論兩者之間的具體關系。

(三)心理理論對社會行為的影響

由于年齡和性別因素均對攻擊性行為有顯著影響，因而采用層次回歸分析，在控制年齡和性別因素后考察錯誤信念認知能力對攻擊性行為的影響，結果見表3。

由表3可見，在控制了年齡和性別因素后，只有二級錯誤信念認知能力對攻擊性行為的發生有顯著的預測作用。

同樣采用層次回歸分析，在控制年齡因素的情況下，分析各錯誤信念認知對親社會行為的影響，結果見表4。

由表4可見，在控制了年齡因素后，只有二級錯誤信念認知能力對親社會行為的發生有顯著的預測作用。

由于年齡和性別因素對退縮行為均無顯著影響，故僅用逐步回歸的方法進行分析。結果表明，三個錯誤信念任務對退縮行為均不具有預測作用。

四、討論分析

本研究發現，兒童的親社會行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顯著增多；攻擊性行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顯著減少；退縮行為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但差異不顯著。兒童對錯誤信念的認知水平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錯誤信念認知水平和社會行為隨年齡變化的趨勢預示著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關系。在控制了性別和年齡因素后，發現只有二級錯誤信念認知能力對親社會行為和攻擊性行為有顯著的預測作用。

已有的大量研究表明，兒童在4歲左右能夠達到對一級錯誤信念的認知。但Perner等人還指出，描述個體對真實事件的想法(特指一級信念)，對于解釋他們與客體的互動雖然起到關鍵作用，但并不能充分揭示社會互動的本質。有關兒童社會認知發展的研究也表明，兒童對他人心理的認知具有嵌套性，如二級錯誤信念認知是指個體能認識到甲對乙有什么樣的想法，是一種更高級的心理理論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能夠洞察到的心理狀態的嵌入量增多，就漸漸由對一級信念的理解(如“小明認為巧克力在柜子里”)發展到對二級信念的理解(如“小亮認為小明認為巧克力在柜子里”)，即個體對他人關于另外一個人信念的推斷或認知，實際上也就是獲得了對心理活動的“遞推性”思維能力。這種對二級信念的認知能力是許多社會推理的基礎，也是對他人行為進行精確認知所必需的。因此，對于兒童二級錯誤信念認知發展的研究能在更深層意義上揭示兒童社會認知發展的本質。

一級信念認知已經不能解釋社會行為這種復雜的人類行為系統發生的原因，只有二級信念認知這種復雜的社會認知系統才能有效預測社會行為。如果個體能多方面、遞推式、深遠地考慮他人的想法，那么在考慮問題時就不僅能考慮到對方是如何想的。而且還能考慮到對方是如何考慮其他人的想法的，這樣就可能更加全面、清楚地理解事件的起因和深入分析他人對事件的看法，進而會更加同情對方或理解對方，從而增加親社會行為和降低攻擊性行為發生的概率。而退縮行為的成因可能更多地和個體的氣質或過去的經驗有關。盡管隨著心理理論能力的發展個體可以理解他人的想法，但由于其他因素的影響使得個體還是無法自如地與他人交往。因此，對于退縮行為的影響機制還需要進一步進行研究。

根據本研究結果，我們建議可以通過提高兒童二級信念認知水平來提高兒童親社會行為發生概率及降低攻擊性行為發生概率，具體措施如下：

(一)重視培養兒童理解他人的能力

幼兒園應從兒童入園開始就注重培養其心理理論能力，盡可能發揮心理理論在兒童社會性發展中的累加效應，促進兒童同伴交往能力的發展。對于那些心理理論能力發展遲滯的兒童，教師應加強干預。在教學過程中，教師可以有意識地促使兒童思考，并引導兒童學會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如，當聽到一個兒童說“媽媽昨天哭了”時，教師便可以抓住機會提問：“媽媽為什么哭呢?”“媽媽是不是很傷心呢?”當兒童作出回答之后，教師還可以追問：“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的知道還是猜到的?”日常生活中的有意識引導，可以幫助兒童提高理解他人想法的能力，從而減少同伴交往中的不良行為，提高同伴對他們的接受度。

(二)開展社會性假裝游戲，充分挖掘兒童心理理論發展的潛力

經常進行假裝游戲尤其是復雜的合作裝扮游戲能夠促進兒童心理理論能力的發展。在合作裝扮游戲中，兒童要與他人進行觀念上的碰撞和觀點上的協調，從而達成對雙方意愿的理解。因此，教師可以在充分考慮兒童已有經驗的前提下，組織兒童參加符合其年齡特點的假裝游戲，如辦娃娃家、當醫生、扮警察抓小偷等，并積極誘導兒童在游戲過程中體驗所扮演角色的情感、愿望等心理狀態，體驗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微妙變化。這樣兒童既代表角色，又是他自己，容易產生角色換位，設身處地地體驗別人的想法、情感，從而提高自己的心理理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