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著剛燙的酒紅色的卷發,站在元祖蛋糕店的窗前,一副猶豫不決齜牙咧嘴的模樣,我拎了袋子出來,拽著她走了。我說,親愛的,真的,我保證,效果超級好,你現在迷人極了。
【娘親親親親,怎么會有男的喜歡不敢穿膝蓋以上裙子的女人】
我摔著袋子在她身邊看著鏡子里的這個女人老是遮啊遮啊的。我憤怒地大喊娘親!你的腿又不粗吶!她一臉委屈的樣子,不行啊,我真的不能穿露出膝蓋的。我不聽我不聽。
夜色涼如水。她抓著我的手幽幽地說,其實以前追你媽的男人挺多。我心里想著,廢話。看我不就知道了。嘴巴上卻不留情地說,怎么可能,怎么會有男的喜歡不敢穿膝蓋以上裙子的女人。
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說,那是我掩飾的好。繼續臭美道:你不知那時候來提親的人有多么多啊。是的,我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綁著粗粗的麻花辮,坐在公園石階上,碎花的襯衫,眼神清澈亮麗,唇角明媚但不張揚。笑容像拉開窗簾時射進來的那一小束光。我扭頭看向她,她微笑著細數著新買的衣服,眼角有著俏皮的小紋路。我總是覺得她是永遠不會老的。
——娘親,那時候提親都是拿著東西上門來的么?
——嗯啊。
——那你就坐在閨房內偷望?
——那不是,我坐在沙發上偷笑。
我喊,娘親親親親,你相親時那些男的沒有看到你的胖大腿啊。她哭笑不得,舉手想來打我,我忙安慰說,其實你不胖,那只是自己你臆想出來的胖。
娘親,你那么萌,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美麗。
【娘親親親親,春艷姐姐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她凄凄慘慘戚戚地給我打稿子,她說你的字真是,真是叫我要吐血而亡了。我睡眼惺忪地扎著頭發晃著睡裙走出門,看著她大清早如此敬業,咧開嘴沖她燦爛一笑。
我娘親是偉大的。她親手為我存稿,打下上萬字極其沒希望沒營養沒文化的三無稿子,說是為以后作紀念,義無反顧心無旁騖。她親自和編輯姐姐聊天,詢問我稿子的情況,幫我在不能上網的情況下做傳話筒。
這幾天吧,她老是念叨,我家女兒不高產呀不高產;
春艷姐姐怎么定稿還不出呀還不出。
我幽幽地詭異地在她耳邊說:娘親親親親,春艷姐姐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你都幾歲了呀。她瞬間石化。
【娘親親親親,菜燒得太好吃也不行,我會很想家的】
我只想說,她捧著君之的蛋糕烘焙書,卷發懶洋洋地舒展在肩頭,沙發后面落進點點陽光,又小資又優雅。可是,可是,你烤箱沒買來你看也白看。她撥了下頭發,嫵媚十足地告訴我,不是還有其他工具么,烤箱暫時觀望中。
這話是沒錯,她托著盤子從微波爐里拿出一盤披薩,跟我說,嗨,來嘗嘗看怎們樣。
我此刻完全被秒殺,她真的是,洋氣極了。
而披薩的味道,鄰居小妹妹說,吃了這個就不想再去必勝客了。
確實可以,你有能力,不買烤箱也能行。她自得其樂地又添置了料理機和豆漿機,所以經常路過她時,一塑料袋花椒,一塑料袋辣椒,轉頭回來,一瓶辣椒粉一瓶花椒粉。
每次她都會表演魔術似的拿出香蕉奶昔,芒果奶昔,杏仁木瓜奶酪……來客總會在她做這些小甜點時,聽見她哼哼劉若英的歌,她們總會感慨道:你媽好fashion啊。我自豪的點點頭,那是,我娘親可萌可洋氣啦,人家還做博客呢。
就更不用說桌上的正經菜。我每次都會感慨娘親親親親,菜燒得太好吃跟五星級酒店似的也不行,會很想家的。她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說我要寫你了寫你了,激動么。應該的。
就是這樣,我在和她慢慢的磨合信賴中長成了17歲的少女,而她也慢慢老去卻呈現出一種時光沉淀出來的魅力,令人詫異和驚艷。我們依舊拌嘴傾訴逛街吃好吃的甜點,研究新的菜譜。我偶爾還是會心血來潮給她頒個“年度最佳母親獎”。她也會買點小禮物,每次圣誕節都有驚喜。
還有很多溫情留我獨自咀嚼。
——娘親親親親,寫你的文章寫完了,你來看否?
——噢,親愛的閨女,汝等吾兩秒,馬上到。
是的呵,娘親,你那么萌。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