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是一場像《梁山伯與祝英臺》一樣很好看的戲。當然,它最初是一首杰出的敘事長詩。但為什么偏偏它在廣大老百姓中流傳很廣呢?讀過這首詩后,筆者開始領悟到,不僅僅因為它有比較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更主要的是因為這首詩融入了詩意美與悲劇美,反映了古往今來的人們的一種深層心理,即對美好純潔愛情的向往與追求。
一、光彩奪人的詩意美
《孔雀東南飛》這首敘事詩蘊涵著光彩奪人的詩意美而無平鋪直敘、枯瘠乏味之感。這里的詩意美是指敘事和抒情水乳交融,從而體現了我國古典詩歌主情性的特點。詩的開頭用“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來作比興,用“徘徊”的美麗的孔雀揭開了悲劇的序幕,給全詩涂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而又浪漫的色彩。在這里,孔雀已不單純是一種物象,而是具有詩意美的能引起人們無限詩意想象的形象:人們或許由孔雀的美麗想到了人兒的可愛,或許由天上比翼雙飛的孔雀想到了人間心心相印的有情人;而由孔雀的“徘徊”,人們或許又想到了世間的悲愁與離散等等。《孔雀東南飛》的詩意美,還體現在作品通過夸張生動、鋪排華麗的看似平和、美麗的外在敘事隱隱地抒發了女主人公內心的哀傷與幽怨之情。如新婦被告知驅遣后,作品借新婦之口,生動而不無夸張地描繪了她的用物的精美與豐富,表明她確實是一個心靈手巧、辛勤勞作的好女子。但就是這樣一位好女子卻遭受著如此不公的對待,雖然作品只字未為劉蘭芝直白地鳴不平,但無論誰讀到這里,都會對女主人公心生糾結的同情之心,并對焦母的專橫無理、自私殘忍生出十分的憤慨之情。這樣的不露聲色的敘事暗含的抒情達到了于無聲處勝有聲的效果,更增加了作品的詩意氛圍與悲劇魅力,也更震撼了讀者的心靈。這種詩意美還體現在作品中抒情性文字的穿插、浪漫的結尾等。焦仲卿和劉蘭芝密訂死約,準備以死殉情,以死來反抗封建禮教的壓迫時,作品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這樣的感嘆:“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這兩句有限的詩句精煉準確地表達了人們對焦仲卿和劉蘭芝的愛情悲劇的那種滿腹惆悵、感慨萬千的感情。這首現實主義的敘事長詩的結尾采用了浪漫主義的手法,想象出二人墓地松柏梧桐交枝接葉、鴛鴦相向和鳴的美麗境界,象征了焦仲卿和劉蘭芝愛情的永恒,以及人們對叛逆者的贊美,也表達了人們渴望與追求愛情的理想生活的美好情感。
二、震撼人心的悲劇美
《孔雀東南飛》的另一美是它的那種震撼人心、催人淚下的悲劇美。劉蘭芝簡直就是美的化身。作品兩次提到她從13歲到16歲的織素、裁衣、彈箜篌、誦詩書等閨中女子的本領,盡管沒有超出封建社會對少女的規范,卻也說明她很聰明,有教養,寫出了她的才技美。作品還極力鋪陳了她的外表美:“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根,口如含珠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這使她顯得更加光彩照人。同時,她還是心地善良、鐘情溫存、有愛心有孝心的可親可敬的好女子。在拜別阿母時,雖話有諷刺,但還想著“念母勞家里”。在告別小姑時,“淚落連珠子”,還不忘囑咐小姑莫貪玩照顧老人,“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在與仲卿離別時,發下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的山盟海誓。而且,在分手后,劉蘭芝不為新嫁郎的榮華富貴所誘惑,也不為兄長的獨斷專行所懾服,如實堅定地信守著自己的諾言。而正是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無缺的理想化的女性,卻遭受到了極端的壓迫與極大的不幸,最終落得個以死殉情的悲涼凄慘的結局。這種寓美于悲的藝術手法,更加強化了作品的悲劇效果,更能激起人們的同情心與愛憎感情,增強了詩歌的感染力。這種辯證的藝術美學,許多作家都曾采用過。像巴金的《家》,梅、鳴鳳、瑞玨等都是長得非常美麗、心地非常善良的好女子,然而她們卻在封建禮教的壓制下一個個悲慘地死去了。
說到主題思想,《孔雀東南飛》不僅揭露了封建禮教的殘忍,而且它反映了我們這個民族的某種共同的深層心理與人性:對美好純潔愛情的追求與向往。而這是永恒的,是穿透歲月并跨越空間的永恒。不管人類如何發展,時代如何變遷,人性如何異化,人依然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人,而不會變為其他的物。所以,焦仲卿、劉蘭芝對愛情的忠貞、執著以至癡狂,打開了人們的心扉,寄托了人們的情思,反映了人們心目中理想的至真至美的愛情。然而,就像焦仲卿和劉蘭芝的愛情是個悲劇一樣,現實中,美滿的婚姻固然存在,但不幸的婚姻、愛情依然折磨著多情的人們。因為社會如此的復雜,愛情有時顯得是那樣的脆弱。在封建社會,有財產、門第的分界,禮教的束縛;在現代社會,經濟的制約作用依然存在,干預兒女婚姻的“焦母”還可能是長命百歲的。這就使得作品帶有了超越時空、超越階級意識的永恒性,它與后世的愛情題材的名作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具有中國民族特性的愛情題材模式:兩情相愛——被拆散——堅決的反抗與斗爭——終成眷屬或雙雙殉情之類。
總而言之,人們讀了這首美麗的敘事長詩后,心靈為之震撼,思想為之凈化。但愿世上不再有“徘徊”的孔雀!
作者單位:江蘇鹽城鹽南中等專業學校(224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