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語文教學內容的課文在入選教材的時候或多或少做了改編。使得編者的文本不等同于作者的文本。我們在備課時對比編者和作者的不同思考,確定課堂教學中可以采用的資源,讓教師由“教教材”變成“用教材教”。擁有對教材的話語權,做主動的課程開發者,這也是基礎教育新課程改革對教師角色的新要求。
[關鍵詞]原文 課文 教師角色 課程資源意識
一、緣起天涯熱帖——“818”語文課本上被刪改的文字
“818(網絡用語,扒一扒的意思)我們以前語文課本上被刪改的文章吧!”2009年5月網友“洞庭湖邊的野草”發出的網帖迅速成為當月天涯社區最熱的帖子。
課文碰到原文,網友們驚覺,當初學習到的“名家名篇”是編者思想駕馭著作者表達的名家名篇:
刪改了“少兒不宜”的內容,《荷塘月色》《口技》經歷了“消毒”。
刪改了“揚名于世、光宗耀祖”的封建思想,《項脊軒志》歸有光慷慨言志的氣概蕩然無存變成一篇念親情的散文小品。
刪改了聞一多公正的評論。中國人民的朋友司徒雷登聲名狼藉許多年。
編者對教材擁有絕對的話語權,80后們發現當年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就在編者意識的語文教材中“被”建立了。從語文學習的角度而言,刪改后的課文在強調主流思想的同時。遺失了人文性和審美愉悅。
二、行走于“編者意識”和“作者意識”——尋找資源利用的尺度
當初的一些禁忌在現在已成為常識,課本有了更豐富的視角。但是無論時代怎樣變化,課文≠作者的原文,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怎樣看待課文與原文?筆者認為應該把握好三個尺度:
1.尺度意識一:在編者的文本里尋求大方向。
蘇教版語文教材副主編李亮老師說,對于原作的修改,編者秉承三個角度:“一是課程的角度,二是教學的角度,三是孩子的角度。”基礎教育課程教材是國家意志和核心價值觀的集中體現,是中小學開展教育教學活動、實施素質教育的基本依據。
2.尺度意識二:從作者的文本中尋求小細節。
站在作者的角度,臺灣著名兒童作家、詩人、兒童閱讀資深推廣人方素珍對于教材改編有這樣的話:“為了配合語文教學的生字和新詞,所有課文都要經過作家改寫,也就多多少少失去了‘原汁原味’。”教材改編后,文學的質感會有流失。名家的作品“句無可削,字不得減”給刪改增加了難度,也造成有些刪改過后的文章遭人詬病的狀況。
3.尺度意識三:在課堂教學中建立平衡。
教師在研讀課文的時候,對照原文和課文,關注編者意識,把握語文教學的大方向。同時,對比原文和課文,教師可以在編者文本與作者文本的差異問把握對教材的話語權,尋找恰當的課程資源,在用好課文的基礎上超越課文,變“教課文”為“教語文”。
三、“818”被改編的文字。在“編者文本”與“作者文本”的差異間建立資源利用的意識
當今這樣信息化的時代,用編者意旨屏蔽作者原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作為教師,“818”被改編的文字,讓我們進課堂之前,形成對文本的正確解讀;進課堂之時,原文與課文之間的差異成為課堂上可利用的教學資源:走出課堂,孩子們可以由課文走向更為廣闊的閱讀天地。
1.“818”被改編的文字,為編者文本的解讀尋找資源。
對于入選教材的作品的刪節在某種程度上傳遞了編者對作者意圖的一種理解。但編者的取舍往往由于種種原因會以偏概全,以局部代整體,不利于孩子了解課文全貌和作者本來的意圖,甚至在課堂教學上給老師帶來閑難。
(1)孩子的閱讀,應當具備大視野、大氣度。
有學者認為:文化教學稱作語言教學的“第五個維面”。它與聽、說、讀、寫這四項技能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學習語文的過程中,孩子建立著對文化的了解和繼承。在閱讀中接觸不同民族、不同文化,才能對人類優秀文化具有一種大視野、大氣度,成長為一個豐富的人。
蘇教版語文四年級上冊有一篇《桂花雨》,改編自琦君的散文《故鄉的桂花雨》。課文中有一句話:
“母親洗凈雙手,撮一點桂花放在水晶盤中,父親點上檀香,爐煙裊裊,兩種香混合在一起。”
在課堂教學中,孩子們不懂,為什么桂花要放在水品盤里,為什么點檀香,并讓“兩種香混合在一起”。孩子們也不明白,桂花那么好聞,為什么還要用檀香來混合香氣。
琦君原文中,這段話是描述母親這位虔誠的佛教徒用桂花去供佛。編者把有宗教意識的文字從語文書里刪除了。
當筆者把原文讀給孩子時,他們恍然大悟,原來琦君的眼里,桂花如此美好,是母親要洗凈手拿去供佛的。
(2)教師的解讀不要想當然誤讀、想當然闡釋。
特級教師十國祥老師說:“文本解讀,切忌臆測,一切以文本為依據”,“千萬不要故意求‘新’,而要努力求‘準”’。研讀文本應當有嚴謹的、科學的態度。課文和原義互相對照,就不會產生對文本想當然的誤讀和課堂上想當然的閘釋。
十老師在反復研讀老舍的《草原》時發現,《草原》第一段捕述的草原景色,初讀之下,就覺得寫得美,語言莢,語言傳達的風景也美。但“并不茫茫”是什么意思?后來他查了老舍先生的原文,發現原來其原文開頭是這樣的,
“自幼就見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類的詞句。這曾經發生過不太好的影響,使人怕到北邊去。這次,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別處的天更可愛,空氣是那么清鮮,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總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
干老師驀然醒悟。原文中老舍先生寫景,圍繞“天不蒼蒼,野不茫茫”展開,沒有了原文中第一句話,對第一段的解讀就少了貫穿全段的線索,課堂上就會對“草原美”泛泛而談,對“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到底說什么要么忽略,要么誤讀。
2.“818”被改編的文字,為語言文字的訓練尋找資源。
教材的改編,形成了編者意識與作者意識的差異,編者語言與作者語言的差異,在改編中,有所得也有所失。這些差異、得失處理得當可以成為教學資源,培養孩子對語言感悟、欣賞和評價的能力。
(1)在明晰的線索中穿行。
在教材編寫中,有很多文章作為“例文”存在。例文的意義,在于說明一些詞法、句法、章法等共同法則。“818”蘇教版中這些課文:
由5800多字刪減到700多字的《陶校長的演講》,緊扣“每天四問”,是一篇典范的演講詞。
《夾竹桃》刪除了大量贊美中緬友誼的文字,課文因此脈絡清晰,成為一篇托物言志的散文。
《記金華的雙龍洞》原文叫《記金華的兩個巖洞》,刪除了對冰壺洞的描寫,線索更為分明,彰顯游記的特點。
與原文對照,編者改動后的文字留下明晰的教學的線索,提出了語文訓練的要求。讓老師對這篇文章到底教什么、怎么教心中有數。
(2)在刪減的留白中想象。
限于篇幅,對于較長的課文一般要作部分刪節。刪減過后,文章某處就會被“留白”,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特級教師薛法根教學《唯一的聽眾》對“留白”的處理,就體現一種智慧、一種境界。
《唯一的聽眾》選自北師大版第十一冊教材,部分文字如下:
“她慈祥的眼睛平靜地望著我,像深深的潭水……”
文章的省略號處省略掉170個字的作者的感受。薛老師是這樣處理的:“當他再一次走進樹林,拉小提琴,而對這位老人的時候,他是怎么想的?拿起筆,把想法寫一寫。”
在薛老師的啟發下,孩子感受文字。寫出了自己的體會。之后,薛老師并沒有滿足于孩子的優美文字,又“8”出原文,讓孩子思考,是課文里的六個點好,還是原文里的一段話好。
編者的留白,方寸之地,給薛老師提供了語文訓練的機會。
(3)在語言的差異中欣賞。
不同版本的教材對文章有不同的改編。這種差異也可以成為課程資源存在于課堂。人教版教材五年級、蘇教版教材四年級都選用了琦君的《桂花雨》,臺灣地區的教材也選用了這篇文章,但從題目《故鄉的桂花雨》到內容,卻都是原汁原味的。
在課堂上,筆者嘗試讓孩子比較三個版本的第一段文字,看看更喜歡哪一個。
有的孩子說:“笨笨拙拙”比“笨笨”好。“笨笨”給人的感覺是有點傻,而“笨笨拙拙”有憨厚、樸實的感覺。
有的孩子說:“‘小時候,我對無論什么花,都不懂得欣賞。盡管父親指指點點地告訴我,這是凌霄花,這是叮咚花,這是木碧花……我除了記些名稱外,最喜歡的還是桂花。’這句話很具體,在文章中用別的花反襯了琦君對桂花的喜愛。”
有的孩子說:“‘吃花’在詩人看來是多么俗氣。但‘我寧可俗,就是愛桂花’這句話寫出了琦君對桂花特有的感受,去掉之后,跟平常寫花的文章沒有什么兩樣了。”
閱讀是與文本對話的過程,將作者、編者的文字作為“用件”呈現在課堂上,給予孩子平等對話的機會,讓孩子有自己的理解與發現,對培養他們正確的閱讀心態很有幫助。
(4)在原文的追溯中感悟。
作者的原文也是一種可供開發利用的重要資源。被課文屏蔽的內容中有一些值得玩味的文字、值得探索的思想,可以作為課堂教學的補充資源加以利用。
體會作者的情感是閱讀的要求。原文刪減時,文字的丟失也帶來作者情感的丟失。蘇教版語文五年級有這樣一篇課文——《月光啟蒙》,原名《月光母親》,原文是這樣開頭的:
“母親患了老年癡呆癥,失去了記憶。我回老家去看她時,她安詳地坐在藤椅里,依然那么慈祥、和藹,但卻不知我從哪里來,不知我來干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是誰。不再談她的往事,不再談我的童年,只是對著我笑,笑得我淚流滿面。”
很多公開課上,筆者看到老師們“8”出原文中被刪除的這段話,筆者也曾作嘗試,利用原文,為讀寫結合巧妙地創設情境,讓孩子寫寫作者面對母親時的感受。課文月光啟蒙的美好意境與原文中母親失憶之間造成了極大的悲劇沖突,沖擊了學生的心靈,讓學生有表達的欲望。拾撿回來的文字,讓孩子的閱讀和思考在文章中走得更深。
3.“818”被改編的文字,為閱讀“編者的文本”走向閱讀“作者的經典”尋找資源。
語文課本不是閱讀的終點。語文課堂是讓孩子憑借樣本從課堂上的語文走向更廣闊的閱讀天地。教材的選編中,有很多節選、改編自經典的作品。只是,我們如何從《我和祖父的同子》走向《呼蘭河傳》?如何由《燕子》走向《海燕》?如何由《林沖棒打洪教頭》走向《水滸》?……
由課文走向經典的品讀,竇桂梅老師教學《三打白骨精》的課例或許會給我們啟示。竇老師的課堂上,出現了兩段《西游記》中的原文,分別是對山勢的描寫與對白骨精外貌的捕寫。這樣的安排,通過課文搭建通向經典原著的閱讀橋梁,終極目的是讓孩子欣賞原著的魅力,獲得古典文學作品的熏陶,激發他們閱讀的熱情。
教材是改編過的文學作品,在這一點上,孩子們應當有知情權,這會讓他們產生好奇心,產生對閱讀原文的期待,并由此增強閱讀的能力。
天涯網的80后們“8”出原文的過程,像一次集體的“補課”行為——為自己的語文學習補課,審視修改的文本為80后們的成長建立了什么。這樣的行為,足以讓我們反思。“818”那些被改編的文字,讓教材不再是“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