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操的時候,校長一臉笑意地走進三年級組的辦公室:“楊老師,恭喜你呀!”
正為見著校長的到來而顯得有點惶恐的楊麗老師聽后,一臉的驚訝,她一時想不起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校長來恭喜的事情。
“楊麗,您有什么喜事瞞著大家呀,為什么不說出來讓大家替您分享?” 旁邊的劉老師是個快嘴的女人。楊麗在腦子里將自己近些日子發生的所有值得高興的事都想了個精光,也沒想出自己有什么事值得祝賀的。
“縣教育局的曾局長打來電話,說要把你調到局里去,負責寫材料。”校長微笑著說。
“啊?”
“啊!”
楊麗與身旁的老師們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了這個嘆詞,只是語調全然不同。
“楊麗,您太幸運了,能被調到局里去上班!”
“請客,一定要請客,局長點名呢!一定能調進去的!”
楊麗在工作之余喜歡涂涂寫寫,尤其喜歡記錄下自己與學生之間的故事,并且常有“豆腐塊”見諸于縣、市里的一些報刊,因此,知道楊麗的人都會稱贊她為大作家、才女。而有關調到局里負責寫材料的事,楊麗是真的不知道。“或許是曾局長聽人說起過自己吧,也或許是曾局長看過自己的作品,不然他怎會打電話到學校來要人呢?”楊麗這樣想著的時候,便覺得自己真是個幸運兒了,心里不免有點自喜。
“楊老師,你終于可以脫離苦海,再不用受學生和家長的氣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休的張老師帶著欣慰的語氣說。張老師的話讓楊麗想起了一些刻骨銘心的往事。
剛參加工作那個學期,楊麗用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加上父母的資助才狠心買了一部三星牌的手機。可開學不久的一天下午,放學后,楊麗在負責教室后面的黑板報,因為穿的是裙子,沒褲袋,她便把手機放在身后的學生課桌上。幾分鐘后,手機竟不見了!教室里只有自己和幾個圍觀的學生,再沒外人來過,手機肯定是被某個已離開的學生拿走了。楊麗不敢用“偷”這個字眼,因為她不相信,三年級的孩子怎會去偷老師的手機呢!她借了同事的手機,拔打自己的手機,卻提示已關機。焦急的她想也沒想,便給那幾個已離開的學生家里一個個地打電話。后來,手機找回來了,是被一個叫玲的女生拿走了。楊麗覺得很慶幸,幸虧玲的父母沒有包庇自己的孩子。可因為這件事,楊麗卻“得罪”了另一個家長,說楊麗懷疑他的孩子偷盜,對他是一種誣蔑,得讓楊麗道歉,還說要到校長那里投訴。楊麗哪見過這陣勢呀,當時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后來,楊麗向那家長道了歉,那家長也沒鬧到校長那里,但這件事已在楊麗的心里留下了一個陰影。
如果說手機被盜這事給楊麗留下了陰影的話,那去年發生的一件事則讓她堅決地想轉行了!楊麗一直認為,讀書對道德養成有促進的作用。她記得前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過:我堅定地相信,少年的自我教育是從讀一本好書開始的!因此,楊麗常常要求她的學生多看課外書,也常向學生推薦一些好書。有一回,楊麗發現鄭淵潔的《皮皮魯》非常適合自己班的學生看,于是就向學生們推薦,還說如果不方便買的話,她可以幫忙代買。所以就有好多學生交了錢讓楊麗幫忙買書。可后來,有家長竟將楊麗舉報到了教育局,說她強迫學生買書,從中獲取回扣。為了這事,楊麗委屈了好久,也因此開始尋找轉行的機會。
這回,終于有轉行的機會了,楊麗能不高興嗎?
可是,一想起那次自己的腳扭傷了,班里的學生和有的家長發來慰問信息,打來慰問電話;想起那次在辦公室,振輝、繁烽幾個孩子硬是要給勞累的自己按摩的情景;想起不愛說話、內向的小潔在自己的幫助下成為一個活潑的女孩;想起那天因為喉嚨痛,課堂上表現得格外懂事、安靜的孩子們,還有那盒悄悄放在講桌上的咽喉糖;想起到山里支教那年,辦公室的抽屜里那袋從山上摘來的野果子……每一個鏡頭都如蜜糖滴滴答答落在楊麗的心巢上。學生們那可愛的面孔,那清澈的眼眸,那無暇的童真,讓她怎么也舍不得離開……
一個月后,在大家都以為楊麗會到教育局上班的時候,楊麗卻選擇了留校。
“你傻呀?這樣的機會人家求都求不來,你怎么就拒絕了?”張老師很是不解,帶著責備的語氣繼續說道,“做教師有什么好,尤其是做小學教師,有幾個人喜歡做小學教師?又有幾個人瞧得起小學教師呢?”
“可我喜歡呀。”楊麗微笑著說。
“你呀,話別說得太早,再過幾年,你可能就不會這么說了。我教了幾十年書了,我清楚!”
“是的,有些人,在自己的崗位上干了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上它;可也有些人,從一踏上‘那塊土地’,不管遇到怎樣的風雨,都會扎根在那土地上。至于原因,只有自己明白。”想著這些的時候,楊麗再一次地笑了。
(廣東五華縣第一小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