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輛車。不,確切地說,我需要一輛車。我剛剛大學畢業,從學校搬回父母家住,準備找份工作。我買了幾套體面的衣服和鞋,還準備了一大摞簡歷。為了求職,我已經一切準備就緒,除了一個小問題—一我沒有車。
我從來都沒擁有過一輛車。父母把我送入大學為我支付了學費和食宿費用,但他們認為我不需要一輛車,我去的地方離宿舍都很近,去遠的地方,可以搭男朋友的車。但現在我不可能要求我的男朋友天天送我去找工作。每次我和老爸提起這件事,他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你可以開媽媽的車找工作。”“但是如果我找到工作以后呢?”我問老爸。媽媽是一名教師,她每天都開車上下班,就算在放暑假的時候可以把車借給我,那開學之后呢?沒有車始終是一個大問題。“等你找到工作之后再考慮那些也不遲。”老爸永遠也體會不到我的難處。
為此我生了好幾天的氣,但是這招兒對老爸一點用也沒有。如果你了解我的老爸,那就不會感到驚訝。他不是那種會滿足孩子所有需求的人,盡管他有能力這樣做。他認為孩子應該靠自己掙錢買那些他認為的“大件”。而汽車就排在他所謂的“大件”的第一位。大哥是我們家唯一一個靠自己的力量買車的孩子,他在十九歲那年的暑假像狗一樣拼命打工賺錢,才買下了現在的甲殼蟲汽車。我和二哥既羨慕又嫉妒,但我們可不想在暑假里像他那樣比狗還累地工作。
現在我已經大學畢業了,沒有車,也沒有工作,老爸卻不肯在我最困難的時刻幫我一把。當我在當地的一家廣播站找到工作的時候,我欣喜若狂。雖然只是一份兼職,但也是工作啊!我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一輛自己的汽車了。于是,我在老爸面前又提起了買車的事情。“你應該買那些你自己負擔得起的東西。”老爸這樣回答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住在一個小鎮,當地只有一家汽車經銷商。無論如何我是買不起一輛新車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買一輛二手車。但首先得知道有誰想要賣車。我怎么能夠知道呢?最后還是老爸出馬了。第二天,老爸回到家里大聲宣布,一位老人要賣掉自己的雪佛蘭,只要六百美元。老爸說我們應該立即買下來,因為這樣的機會并不是經常能碰到。
當我看到這輛車的時候,心涼了半截。并不是說這輛車有多難看,而是它也就值這個價錢。它看上去就像一輛坦克,開起來更像。我一直想要的是一輛紅色跑車,而不是這輛白色的“老人車”。我對老爸說我需要考慮一下。
也許乞丐是沒有選擇的。“我們買下這輛車吧。”我想了一天終于下定決心。“我沒打算買。”老爸一臉嚴肅地回答。“但是,老爸!”這回輪到我驚訝了。我剛剛工作了一個星期,一分錢還沒拿到,我也沒有任何存款。況且,這輛車才六百美元。老爸看著我,平靜、鎮定而又冷淡。“你先幫我買下來,然后我把錢還給你。”最后我妥協了。但我想,也許一兩個月后,老爸就會忘了這個約定。“或許你可以去銀行貸款。”老爸一邊翻看著報紙一邊說。什么?到銀行貸款?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我的父親?難道讓我剛從學校畢業就背負一身的債務?
在去銀行的路上,我沒有和老爸說一句話。老爸同意做我的擔保人,但他跟銀行說如果我辭職了,不會替我還一分錢。從銀行出來我們就去了那位賣車老人的家里,隨后我開著自己的雪佛蘭,依舊不愿和老爸說一句話。
很多年過去了,我換了不少車,有二手車,也有新車。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輛像坦克一樣的雪佛蘭,它一直是我的驕傲。不,讓我驕傲的不是雪佛蘭,而是我靠自己的努力買下了它,這對于一個不懂得責任和負擔的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來說,算得上是不小的成績。但這一切都要感謝我那個“摳門”的老爸。
(石頭記摘自《微型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