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與前瞻:大學教師角色的再思考

摘要： 大學教師的角色行為不僅影響著大學的聲譽，而且影響著大學的前程。目前，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之說主要有“二角色”說和“三角色”說兩種。在此基礎上，結合當下大學教師的社會地位及其職業特點，進一步將大學教師的理想角色定位為“知識分子之柱”、“教書育人之范”、“科學研究之星”三者的整合體。

關鍵詞： 大學教師；角色； 定位

中圖分類號：G64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8381(2011)02-0067-05

隨著大學①的“教學、科研與服務”三大職能的不斷凸顯，大學在整個社會生活中的地位越來越高，以至日益成為社會的動力中心。作為活躍在大學舞臺上的大學教師②，順勢成為人們普遍關注的焦點。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大計、教師為本。顯然，大學教師既是大學立校之本，也是高校生命之源，還是社會希望之光。大學教師的角色行為，不僅關系到大學聲譽的好壞與高低，而且關系到大學的生存與發展，更關系到國家的榮辱與興衰。時下，有關大學教師應扮角色的說法莫衷一是，導致大學教師的角色行為比較混亂。為此，在梳理相關研究的基礎上，厘清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實屬必要。

一、 相關概念界定

(一） 角色與角色行為

角色有兩層含義：一是指戲劇中由演員扮演的人物；二是指個體在社會群體中被賦予的身份及該身份應發揮的功能[1]。本文取其第二層含義。20世紀20年代美國社會心理學家G#8226;H#8226;米德將“角色”從戲劇用語引入社會心理學。G#8226;H#8226;米德在其符合互動理論中認為，角色是在一定社會環境中通過與他人的接觸和互動形成的，個人在社會中的角色表演沒有先定的劇本，文化只能為角色表演規定大致的范圍。在實際生活中，個人有較大的角色創造余地。由此看來，角色有理想角色與現實角色之分，個人的理想角色與現實角色之間往往會存在一定的差距。所謂理想角色，是指社會賦予個體的角色，即社會成員從理想的角度出發，認為個體在現實生活和工作中應扮的角色。而現實角色，是指個體在角色扮演中實際上表現出來的角色。

角色行為，又稱角色實踐，是指人們在領悟某一角色的基礎上，根據現實客觀條件進行自我調節后所表現出來的行為。

（二） 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

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是指社會對大學教師的角色期望，亦即社會期望大學教師扮演什么角色或社會認為大學教師應該扮演什么角色。個體（或不同類型群體）不同，所處社會位置就會有別，社會對其應表現出特定行為的期望也就有異。也就是說，社會認為不同個體（或不同類型群體）應該扮演各自相應的角色。社會變化了，不同個體（或不同類型群體）的角色自然隨之而變。不言而喻，在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定然有別。

二、 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之回溯

目前，關于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說法甚多，但歸納起來主要有兩種：

一是“二角色”說。持此觀點的學者認為，大學教師應該兼具教育者與研究者的雙重角色。比如，有學者從大學教師專業發展的角度指出，大學教師在從事學術研究時，不要忽視隱性化的教學學術研究[2]。可見，他們既強調大學教師要搞研究，又強調大學教師不能忽視作為一個教育者的基本職責——教學。又如，有學者從大學教師的社會職責這一角度出發，闡述大學教師應該扮演“傳授者角色、研究者角色、管理員角色、輔導員角色”，而“傳授者、管理員與輔導員”其實都是大學教師作為教育者的角色[3]。再如，有學者站在大學職能演進的角度，闡明大學教師“無法擺脫教學人員與科研人員的雙重角色”[4]。還如，有學者從高等教育發展的規律與大學教師生活現實出發，闡明大學教師“既是知識的傳播者，又是知識的創造者”，“必須教學與科研并重”[5]。此外，還有學者專門站在“育人”的立場，認為大學教師應該教學與科研相結合[6]。盡管這些學者的具體表述存在差異，但殊途同歸。值得一提的是，也有為數不少的學者在承認“二角色”說的基礎上特別強調，大學教師絕不能出于科研而忽視教學，此類論述頗多，在此不一而足。

二是“三角色”說。持有此觀點的學者認為，大學教師應該集教育者、研究者和“知識分子”關于知識分子的定義，迄今可謂仁智各見，家異其說。本文中的知識分子是指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和獨立人格，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與社會批判精神的腦力勞動者。于一身。比如，華中科技大學張應強教授通過梳理大學教師職業發展歷程后指出，“大學教師基本上同時兼具三種社會角色，即研究者、教育者和知識分子，這是大學教師角色相比于一般教師所具特色的地方”[7]。張應強教授的弟子周宗誠通過全面分析大學教師的社會地位和作用之后，認為“大學教師的社會角色是研究者、教育者、知識分子三者的統一體”[8]。江西師范大學張意忠教授聲稱，“根據社會期待與其工作特點，大學教師擔當著教育者、研究者、公共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9]。沈陽師范大學樸雪濤教授從大學制度性特征層面指出，“不管大學制度如何變化，大學教師永遠應該是真理的化身、道德的榜樣和社會的良心”[10]。不難看出，“真理的化身、道德的榜樣”其實是表達大學教師應該扮演教育者與研究者的角色，而“社會的良心”則是知識分子應該擔當的角色。南京師范大學胡金平教授從教師稱謂的變遷視角指出，“大學教師完全脫離現實政治而成為一位純粹的專業知識人，或相反成為一個單純的官員化身的政治人角色都偏離了大學教師應有的角色”[11]。山西大學郭貴春教授立足于守護大學文化，認為“大學教師應該回歸本位，實現知識人與政治人角色的整合性認同”[12]。以上兩種敘述中，知識人角色指的是教育者與研究者，而政治人角色指的乃是現代知識分子應扮的角色。深圳市教育科學研究所葉文梓研究員著眼于大學教師生活方式的視角，指出，“大學教師的生活方式的特殊性，是知識分子角色要求的獨特性、大學組織的獨特性及教育工作的獨特性在大學教師生活中的具體體現”[13]。由于大學組織的獨特性在于它是一個學術性組織，作為大學的主體，大學教師理當開展科學研究而成為一個研究者。……類似上述的觀點還有很多，在此恕不贅述。

三、 大學教師的應扮角色之前瞻

從已有的相關研究來看，“二角色”說只觀照了大學教師的兩大顯性社會行為——教學與科研，而忽視了大學教師的某些隱性社會行為，因而簡單地認為大學教師應扮“教育者”與“研究者”二重角色，此類觀點顯然欠妥；“三角色”說雖然闡明了大學教師應集“教育者、研究者與知識分子”三重角色于一身，但由于“教育者、研究者與知識分子”這三個概念本身的內涵與外延都比較寬泛，以之定位大學教師的角色，并不能凸顯其角色的鮮明特征，致使“三角色”的觀點在學理上顯得有點不夠，因而此類觀點有待完善。我們認為，從當下大學教師的社會地位及其職業特點出發，將大學教師的理想角色定位為“知識分子之柱”、“教書育人之范”、“科學研究之星”三者的整合體更為合理些。

首先，“知識分子之柱”比“知識分子”更能體現當代我國社會對大學教師角色的期望。這是因為，我國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已然失去了“知識分子”一詞的本真含義。從詞源學上講，“知識分子”有法語、俄語和英語三個詞源[14]。在法語中，“知識分子”最初是一個貶義詞，主要是指那些對社會體制不滿、具有相對自由性的作家、藝術家、無政府主義者和社會主義者們，后來泛指文化水平較高并具有“批判”精神的人。在俄語中，“知識分子”一詞源于波蘭語intelligencja，本有多種含義，但基本含義是指受過良好教育、關心國家大事、富有批判精神、富于道德情懷、具有社會責任感的精英分子。俄國的知識分子不是一個職業階層，而只是一個精神性的群體。他們有些可能是軍官，也有些可能是教師，也有些可能什么都不是[15]。在英語中，“知識分子”一詞的對應詞為“clerisy，intellectual，intelligentsia”，其意既指富于批判現實的人，又指智力水平較高的人。從這三個詞源看，知識分子的本意是指受過良好教育，具有獨立人格、高度的社會責任感與社會批判精神的一群文化人。可是，在我國，人們使用與理解“知識分子”的含義時，習慣消解其社會批判精神與獨立人格，而主要指有文化的腦力勞動者。比如，1979年版的《辭海》將“知識分子”定義為有一定文化科學知識的腦力勞動者；2001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把知識分子解釋為具有較高文化水平、從事腦力勞動的人。顯然，我國通常所指稱的“知識分子”并非“真正的知識分子”。“真正的知識分子”并不僅僅是指有文化(知識)的腦力勞動者，“真正的知識分子除了擁有知識之外還應有道德和良知”[16]。正如余英時所說，知識分子“首先必須是以某種知識技能為專業的人……但是如果他的全部興趣始終限于職業范圍之內，那么他仍然沒有具備‘知識分子’的充足條件。知識分子除了獻身于專業工作以外，同時還必須深切地關懷著國家、社會以至世界上一切有關公共利害之事，而且這種關懷必須是超越于個人利益之上的”[17]。從已有的相關文獻看，我國學者（包括上述列舉的一些學者在內）在論及大學教師的知識分子角色時，其實指的就是“真正的知識分子”，也就是說，學界認為大學教師應該扮演“真正的知識分子”角色。所謂“真正的知識分子”，是指知識分子群體中始終保持原初知識分子本色——具有文化素養、獨立人格、社會責任感與社會批判精神的那部分知識分子，他們不因政治與社會等因素的影響而喪失本有的獨立人格與社會良知，他們稱得上是知識分子群體里的中流砥柱，即“知識分子之柱”。“知識分子之柱”乃社會的眼睛與良心，他們代表著社會的公平與正義。理想態的大學教師具有高深的學問、高尚的品德，他們不僅善于思維、敢于思維，而且思想深邃、思想自由，是人類中的精神貴族，是人類文化得以傳遞、傳承與創新的中堅力量。為守護文化，大學教師理當實現知識人與政治人的整合，他們有權利也有義務肩負起文化批判的重任[12]。所謂文化批判，就是憑借自己的理性思維，對社會中的文化現實做出肯定與否定的評判，從而引導社會文化的健康發展。文化批判其實間接地折射著對社會政治與經濟的批判。理想態的大學教師正是憑借著文化批判而間接地規范著社會的公平與正義。簡而言之，理想態的大學教師具有“知識分子之柱”的品格與責任，在當今行政泛濫、道德淪喪、功利浮躁而公平難保、公正難存、正義難伸的局面下，大學教師應當成為“知識分子之柱”，借著自身高深的學識、深邃的眼睛與純正的良心，通過文化批判的手段來捍衛社會的公平、公正與正義。

其次，“教書育人之范”比“教育者”更能體現我國當代社會對大學教師角色的厚望。

教師的教育者的角色是由教師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1993年我國頒布的《教師法》中把教師界定為“履行教育、教學工作的專業人員”。由此可見，無論何種類型、何種層次的教師都是履行教育、教學工作的專業人員。顯然，從理論上說，作為一名教育、教學的專業人員，理應將“教書育人”作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職責。大學教師自然亦不例外。如果舍棄了“教育者”角色，大學教師就失去了教師起碼的身份，如果舍棄了“教書育人”的職責，大學教師就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換言之，大學教師必須扮演教育者的角色。當然，此處探討大學教師的教育者角色，本不在于論述大學教師是否應該扮演教育者角色（因為這是一個不證自明且無需證明的問題），而是在于闡明大學教師應該扮演什么樣的教育者角色。從社會學的角度看，由于大學教師的教育對象通常是年齡較大、智商較高的成年人，且教育內容屬于高深學問，因而大學教師的聲望與地位往往比中小學教師及其他社會培訓機構的教師高。以此看來，理想狀態下的大學教師無論是對于教育理論的體悟還是教育實踐的提煉，都應是其他層次教育者的模范，即是說，理想態的大學教師應該是教育者群體中的模范群體，在整個教育者群體中起著“楷模”與“范本”的作用。此外，我國當代中小學教師與社會培訓機構的教師普遍接受過或者正在接受正式與非正式的高等教育，如此一來，大學教師直接或間接地成為了他們的先師或老師。教育心理學的研究表明，學生具有很強的“向師性”——模仿、接近、趨向于教師的自然傾向。由此可見，大學教師直接或間接地成了中小學教師與社會培訓機構教師的“楷模”與“范本”。為此，大學教師不管是在教育理論層面還是在教育實踐層面，都應該在整個教師群體中起著先鋒模范帶頭作用。概而言之，理想態的大學教師絕不應該僅僅滿足于一般教育者的角色，而應該超越一般教育者的角色，力爭成為當代社會中教書育人的典范——教書育人之范。

第三，“科學研究之星”比“研究者”更能體現當代我國社會對大學教師角色的渴望。從大學本身的屬性看：大學乃大學問；大學之大，乃學問之大——學問之高深。對于傳承、傳遞、傳播與創新高深學問的大學教師來說，在當今知識與信息暴增且日新月異的時代背景下，如果不從事科學研究，不僅因不能站在理論前沿而不能創新高深學問，而且還因不能擁有與時俱進的“從教資本”而不能有效地傳承、傳遞與傳播高深學問；從大學在當代社會生活中的職能看，從事科學研究是當今大學教師義不容辭的責任與使命；從大學教師的職業性質看，“學術身份是大學教師的主動追尋和選擇”[18]。以此看來，大學教師理當扮演研究者角色，理當從事科學研究。其實，大學教師研究者身份的合理性與必要性早已為國內外眾多學者所論證，對此，我們并不打算再作探討。不過，有一個易被忽視但又必須厘清的相關問題是，大學教師究竟應該成為什么樣的研究者呢？根據研究者從事科學研究工作時是否存在功利性的動機，可將研究者分為兩類：一類是功利性研究者，另一類是超功利性研究者。所謂功利性研究者，是指出于滿足個人現實生活中某種直接可見的具體需要，或者為了獲得某些實際可見的利益而從事科學研究的人們；而超功利性研究者，則是指那些出于學術志趣而從事科學研究的人們。綜觀古今中外的科技史，不難發現，凡是在科學研究領域里取得杰出成就的人，無一不是超功利性研究者。這是因為，超功利性研究者比功利性研究者具有更為持久的研究動機與研究毅力，他們具有挑戰科研極限的勇氣與傲骨，同時具有不斷蓄積科研能力的決心與行為，因而最終能夠取得更大的成就。在科研實力決定著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今天，我們需要更多的杰出科研成果，因而需要更多的超功利性研究者。在功利泛濫的時代，超功利性研究者越來越少，作為“社會的良心”，大學教師理當站在超功利性研究者這一邊[10]。當然，“大學教師要想取得杰出的成就，就應努力追求以學問為樂趣的境界，以學術為志業，以做學問為生存方式”，即成為一個超功利性研究者［19］。同時，在大學教師日益成為我國科學研究生力軍的局面下，社會也十分渴望大學教師成為超功利性研究者，其原因不僅因為大學教師的超功利性研究成果可以為社會作出更多的杰出貢獻，而且因為大學教師的超功利性研究成就可以為其他領域與其他層次研究者所追逐，并且還因為大學教師的超功利研究行為可以為其他領域與其他層次研究者所效仿，從而帶來科學研究的鏈變與裂變。類比藝術明星，我們將出于超功利的動機而從事科學研究的大學教師稱為“科學研究之星”不僅不為過分，而且更為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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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馬雙雙）

Retrospect and Expectation: Reflections on

the Role of College Teachers

Xu Hong1，2

(1.Department of Education，Yangtze University， Jingzhou 434023， China;

2. College of Education， Huazhong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Abstract: College teachers behavior exerts influence on the reputation and the future of their school. At present， teachers are usually thought to have “two roles” or “three roles”. Starting from this assumption， this paper， according to their social position and career features， assign three functions to college teachers， namely the “backbone of intellectuals”， the “example in imparting knowledge and educating people”， and the “star in scientific research”.

Key words:college teacher; role; orien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