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與建光兄至今尚無一晤之緣,誠一憾事!然我與建光兄因書而識,因書而知,彼此短信往來,談藝論文,已有經年之久。近年又因其學生來南寧求學,常來我處,閑聊之際對建光兄有更全面的認識。
近幾年吾觀建光兄之書,感覺其書風大致有三變!
初次見建光兄之書,是在《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獲獎作者作品集》中,彼時兄之書作,下筆爽利,雖稍見逞才使性之氣,然其清雅在骨,觀之恍然步于山陰道上矣!觀之即感覺與當時常見的專業美院創作書風大不相同。現代專業美院教育中,往往一開始就以一種破壞的眼光看待古人的法帖,進行分解重組,如庖丁解牛,目無全牛,而游刃有余,看似一種非常高的境界。然再高明的庖丁,看到的也只是牛的骨架、血肉,是牛的尸體,并不是活生生的、有鮮活生命力的牛。美院體系所作二王一路書風,美則美矣,但往往缺少一種令人感動的東西,跟這種生命力的缺失不無關聯。
建光兄此時的作品雖不甚完美,然如謝家之弟,縱復不端正者,爽爽自有一種風氣。書家能得生氣,此心性所稟也!作品有真性情,此生之途也!否則,縱使廢紙三千,技藝精熟,亦只是優孟衣冠耳!也是我愛兄其書、重其書的最初理由。
其后,寄蕓堂主人(建光兄之號)負笈北上游學于京華,就讀于中國書法院,一年后兄惠賜新作品集《行書方山子長卷》一冊及小品兩張。我觀之大吃一驚,其作極為理性,揖讓之間,方圓疏密變化,法理森嚴,一招一式,典型的美院科班模式,然昔日之真性情亦難見矣!一年不見,難道建光兄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書法理念?當時我便發短消息委婉表示了我的擔憂。彼時建光兄正在湖州看“歸去來兮——趙孟頫書畫珍品回家展”,很快回信跟我說,在中國書法院求學一年的時間中,他更關注的是用美院的訓練模式來糾正自己昔日對古人法書理解得過于感性而不深入的缺失。看了趙孟頫的大量書畫真跡,他對字勢有更深的體悟,并感嘆道:一藝之成,難矣!我觀之而釋然。建光兄很虛心,也很有主見;很執著,也很清醒!致廣大而精于細微,是他的理想。東坡云:“作字之法,識淺,見狹,學不足三者,終不能盡妙。”一位有自省力的書家,會根據創作狀態不斷調整自己,完善自己,最終達到理想的彼岸。在中國書法院一年的學習中,建光兄通過大量臨寫《盧鴻草堂十志跋》《伯遠帖》等諸帖,理性地認知、梳理古人法書。從用筆的藏露方圓,到結字的規則與原則,及字形的銜接與變化,都是他這個時期重點關注的方面,這也是一個有作為的書家必須經歷與掌握的技能。古人云:絢爛之極復歸于平淡,這是有個從無到有再到我的過程。我期待著建光兄潛研、營造,完成像春蠶一樣作繭自縛而后又出蛻的過程。
今年新春后,建光兄惠寄新作行書冊頁一冊,我觀之又是一驚,繼則以欣喜!我看到了一個逐漸接近于自己理想狀態的寄蕓堂主人!其作近年得意于楊少師甚多,筆法精純之處,自不必說,此是建光兄一向所長!而其作圓通遒勁,高貴從容,溫潤如玉,點畫之間完美的秩序感、氣定神閑的優雅之態,令人醉心!作品整體流露出的古雅及濃厚的書卷氣,更為難得!在精微與廣大之間,傳統與現代之間,建光兄找到了一個較為合理的調和點。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書法作為中國文化母體的產物,幾千年來浸淫于中國文人日常生活之中,參與了中國文化生產繁衍的整個過程。而同時中國文化的經典學術思想同時也滋養了書法藝術,如老莊、孔孟、禪宗等,正是這些才構成了書法等中國藝術作品的靈魂。建光兄擅“養”,平時讀書涉獵甚為駁雜,于文史典籍下過不少的功夫。去年兄又新置古琴一張,驅車百里而從名師求藝,可以說傳統文人所應做的功課,建光兄大都做過。讀書多則積理富,氣質換。去年兄北上就讀于國家畫院沈鵬課題班,又欣聞以優異的成績被首都師大書法研究所錄取為書法學藝術碩士,住名山而聽夫子論道,胸次高闊,識見自會不同凡響。蔣驥《傳神秘要》云:“人品高,學問深,下筆自然有書卷氣。有書卷氣,即有氣韻。”學養與書法本體一旦交融,建光兄“下筆便到烏絲欄”,此亦是情理中事。
建光兄正當盛年,因其堅定與執著,書道日益精進,他日兄于山東書壇自當是一座標志式的重鎮。愿建光兄于書道的深情不變,探索的腳步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