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才
(財政部 財政科學研究所,北京 100000)
為了對日益嚴重的環境污染現象進行解釋,經濟學界從不同角度對之進行了有益探索:第一種理論是環境生產要素理論。Siebert、Baumol和Oates等認為,污染實際上是一種生產要素,一國如果環境稟賦豐裕,則該國會生產污染密集型產品[1-2];Lopez、Thampapillai等指出,由于把污染要素當作紅利使用會招致環境污染,故政府必須建立完善的產權保護機制、市場交易機制和嚴厲的環境標準,才能阻止環境的不斷惡化[3-4]。第二種理論是“環境庫茲涅茨假說”。Grossman和 Krueger從經濟發展的規模效應、結構效應與技術效應三個方面闡述了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影響[5];Panayotou進一步指出,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是一種倒U型的庫茲涅茨曲線關系,在經濟發展初期,環境污染會隨著經濟發展而增加;在經濟發展步入發達階段后,環境污染會隨經濟發展而減少[6]。
從上述綜述可以看出,學界對污染紅利的形成及其作用均進行了有價值的研究,也均存在可繼續探究之處。從環境生產要素理論視角分析,該理論對污染紅利的作用以及如何抑制污染紅利進行了較具價值的研究;然而,污染紅利作為環境生產要素的一種比較優勢,其形成機理到底如何?環境生產要素理論對此未給予明確回答。從環境庫茲涅茨理論視角分析,該理論對經濟增長影響環境稟賦的因素進行了研究,這實際上為探究污染紅利的形成奠定了基礎;然而,該理論對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約束機制著墨甚少,有待后續研究對此進行補充。
有鑒于此,本文構建了一個描述污染紅利形成的理論框架,研究發現:其一,從環境稟賦形成機理的角度分析,污染紅利受生產、貿易與技術發展約束。其二,從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約束機制視角分析,經濟發展的低級階段傾向于產生污染紅利;經濟發展的高級階段則傾向于抑制污染紅利。筆者利用浙江1986—2008年相關數據對上述研究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證實了上述研究結論的正確性。
環境稟賦揭示了一國環境資源供給的豐缺狀況,當環境作為一種生產要素使用時,其利用強度受環境稟賦制約[1]。如果區域環境稟賦較高,意味著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潛能較強;反之,如果環境稟賦較低,意味著該區域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潛能較弱。由于污染紅利受環境稟賦約束,故要探究污染紅利的形成機理,應先探究區域環境稟賦的形成機理。
Perman認為,污染是生產的副產品,生產的數量決定了污染的數量;當生產增加時,污染隨之增加;當生產減少時,污染也會隨之減少[7]。Grossman和Krueger進一步指出,隨著生產增加,經濟規模會越來越大,如果其它約束條件不變,則由生產所帶來的污染會越來越多,區域環境稟賦越來越差[5]。此外,Grossman和Krueger還指出,生產影響環境稟賦的特征受經濟發展階段約束,經濟發展階段不同,生產對環境稟賦的影響方式不一樣。當勞動力密集型產業與資源密集型產業占主導地位時,生產影響環境稟賦的主要方式是破壞自然資源;當重工業和石化工業占主導地位時,生產影響環境稟賦的主要方式則是廢氣、廢水和固體廢物排放的大量增加;只有當高新技術產業與服務業占主導地位時,生產對環境稟賦的影響才是有利的[8]。故在經濟發展的低級階段,生產發展不利于環境稟賦提高;在經濟發展的高級階段,生產發展則有利于環境稟賦增強。此外,經濟學界認為,除了生產會影響環境稟賦以外,貿易與技術也會對環境稟賦產生影響。
技術影響環境稟賦的內在機理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直接作用。該作用一方面表現為成本效應,另一方面表現為資源利用效應。所謂成本效應是指技術進步能降低人類治理環境污染的成本,環境治污成本的降低會減少企業等治污主體治理環境污染的阻力,從而提高了治污主體積極性并最終使環境稟賦增強;資源利用效應表現為技術進步會提高環境資源的利用效率、減少污染排放,從而提高區域環境稟賦[4]。如企業在生產過程中利用技術進步使燃料盡可能充分燃燒而減少排放到大自然的殘余物就屬于此類。第二,間接作用。技術進步對環境稟賦的間接影響體現在技術進步促使經濟增長方式發生轉變,帶來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優化,從而使污染減少,環境稟賦增強[5]。如技術進步使區域產業結構從化工、鋼鐵等污染密集型產業轉向電子信息等污染較少的產業即屬此類。
貿易影響環境稟賦的作用機制表現為對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其改變環境稟賦的性質不同。從發達國家角度分析,Copeland認為,為了保護國內環境、節省國內資源,發達國家會將污染密集型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然后再根據比較優勢原理,通過國際貿易方式從發展中國家進口污染密集型產品,從而達到在本國抑制把污染要素當作紅利進行生產的經濟行為,故貿易會促使發達國家環境稟賦增強[9]。從發展中國家視角分析,由于發展中國家技術水平相對較低,產業結構落后,其在國際貿易過程中污染密集型產品具有比較優勢,而非污染產品則不具比較優勢。于是,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發生貿易的結果是,發展中國家污染密集型產品會源源不斷地流向發達國家,從而導致發展中國家污染密集型產品生產增加,而污染密集型產品的生產會導致污染大量排放,使得發展中國家環境稟賦急劇減弱[10]。故從貿易角度分析,貿易會使發達國家污染排放減輕,環境稟賦增強,卻使發展中國家污染排放增加,環境稟賦降低。
然而,由于大氣、水和土壤等自然環境有一定的污染自凈能力,部分污染會被自然環境吸收[7],因此,從環境自凈視角分析,當其它條件相同時,環境生態較強的地區比生態脆弱地區具有較高的環境稟賦。故除了生產、貿易與技術會影響環境稟賦狀況以外,環境自凈能力也是影響環境稟賦的重要因素。當然,如果污染持續增加,超過了環境自凈能力,此時,不管原來環境稟賦狀況如何,污染會隨著生產的增加而迅速增加,此時的環境自凈能力對區域環境稟賦的影響不再存在。
上述分析表明,從環境稟賦形成機理視角分析,生產、貿易與技術均會影響區域環境稟賦,由于區域環境稟賦會影響污染紅利[1],故污染紅利的形成也受到生產、貿易與技術發展制約。由此,我們有如下假設:
H:污染紅利受生產發展、技術進步和貿易發展約束。
顯然,上述假設的形成是基于這樣兩條邏輯:第一,生產、技術與貿易會影響區域環境稟賦;第二,區域環境稟賦會影響污染要素供給,即如果區域環境稟賦較高,意味著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能力強;反之,如果環境稟賦低,意味著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能力弱。然而,為什么有些環境稟賦較高的國家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而有些環境稟賦較弱的國家反而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呢?顯然,第二條邏輯暗含了一個假定,即我們假定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機制是一個自發產生過程而不受其它因素約束,故會出現環境稟賦高的地區存在污染紅利,環境稟賦低的地區不存在污染紅利。然而,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機制并非由自發機制驅使,而是會受到經濟發展階段制約。鑒于此,我們決定對不同經濟發展階段的環境稟賦轉化機制進行探究。
Copeland指出,由于每個國家經濟發展狀況與污染狀況不同,其國內公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標準也不相同,從而形成了不同的環境標準和環境政策[9]。這些不同的環境標準與政策即反映了各個國家對污染紅利的不同忍耐程度。故一個地區要形成環境比較優勢,不僅要考慮該地區環境稟賦狀況,還要考慮該地區對環境稟賦的需求。當某地區對環境質量的需求較低時,該地區會傾向于產生污染紅利;當某地區需求高質量的環境時,該地區會抑制污染紅利。為了全面分析不同經濟發展階段各經濟主體對環境質量的需求特點,本文有關環境需求機制的分析沿著個人、企業和政府的邏輯思路展開。
從個人角度分析,污染紅利的形成取決于居民收入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彈性。如果收入對環境需求的彈性較大,則當居民收入增加時,人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會迅速增強,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會受到人們的制約;如果收入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彈性較小,當收入增加時,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受到的制約相對較弱[11]。Panayotou發現,高收入時的環境需求收入彈性大于低收入時的環境需求收入彈性,故收入水平越高,人類對環境質量的需求越迫切[6]。就經濟不發達地區而言,由于人均收入水平較低,人們關注的焦點是如何擺脫貧困和獲得快速的經濟增長,加上初期的環境污染程度較低,環境吸污能力相對較強,此時人們對環境服務的需求不高,環境服務仍然被視為奢侈品,故人們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容忍度較高[6]。隨著國民收入提高,產業結構變化,人們的消費結構也隨之變化,人們自發產生對優美環境的需求,從而會主動采取環境友好措施,逐步減緩乃至消除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6]。
從企業視角分析,污染紅利的形成與企業的發展階段相關。當一國經濟從以農耕為主向以工業為主轉變時,隨著工業化步伐加快,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越來越多,環境消耗速率開始超過其再生速率,由于環境生產要素被過度使用,故環境質量急劇下降;①此處有必要比較環境質量需求與環境要素需求的區別。就環境質量需求而言,如果居民環境質量需求高,則其會抑制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最終會提高區域環境稟賦;反之,如果居民環境質量需求低,則其對企業環境要素需求的容忍度相對較高,最終會降低區域環境稟賦。就環境要素需求而言,如果企業環境要素需求高,則其會降低區域環境稟賦,抑制居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反之,如果企業環境要素需求低,則其會增強區域環境稟賦,有利于提高居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因此,環境質量需求與環境要素需求呈互逆關系,即高環境質量需求會導致低環境要素需求;高環境要素需求會導致低環境質量需求。當經濟發展到更高水平時,由于產業結構升級,能源密集型為主的重工業向服務業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開始減少,這就是環境要素使用的結構效應[8]。這一階段的經濟發展將不再過于依賴資源的開采與能源品的消耗,而是技術革新、生產率提高以及管理、組織形式創新,從而大大緩解了工業對環境生產要素的需求[12],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生產方式逐漸減少;而到了服務業為主的經濟發展階段以后,由于服務業對環境生產要素的需求更少,故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生產方式被徹底抑制[8]。
就政府視角而言,在經濟發展的初級階段,為了解決發展問題,政府會盡力為各主體 (特別是企業)創造發展的條件,甚至是一些優惠條件,于是該時期政府對企業環境污染的規制約束相對較小,企業因而獲得了污染這種廉價的生產要素。當經濟增長進入較高階段以后,隨著居民對環境質量的要求越來越高,政府開始采取各種措施加強對環境的管理,如加強立法、加大排污征稅力度,加強對污染嚴重企業的規制、制定綠色標準等等,企業在遇到了外界的一系列信號后,開始調整自己的行為,如購買治污設備、淘汰產能落后的機器和進行科技創新等[13],故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生產方式受到抑制。
上述分析表明,從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所受約束條件分析,污染紅利的形成具有如下特點:在產業結構升級的初級階段,隨著工業化步伐加快,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較大,故污染要素會被過度使用,從而使得污染被當作紅利使用的生產方式出現;此階段的人們由于收入較低而能容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而政府為了解決發展問題,其對企業的環境規制相對較弱,污染紅利由此形成。隨著產業結構升級到高級階段,企業對環境要素需求開始減少,個人因收入提高而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增強,政府為了順應這一潮流,會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進行抑制,于是,污染紅利逐漸消失。由此,我們有如下假設:
H:污染紅利受收入水平產業結構和政府作用約束。
(1)變量選取
前面的分析表明,由于生產與平均收入相關性很大,故我們的實證分析主要檢驗污染紅利是否受到人均GDP、對外貿易、技術投入、結構效應與政府作用5個變量的約束。
①污染紅利:對于污染紅利指標的選取,本文參照Mohtadi[14]的標準,用浙江歷年廢氣污染排放總量對之進行表征,用符號GAS表示,單位為萬噸。
②人均GDP:本文人均GDP指標用人均實際GDP表示。文章以1985年實際價格為基期,用各年人均名義GDP剔除價格因素后得到人均實際GDP。實際GDP計算公式為:實際GDP=名義GDP/價格指數,單位為萬元。
③結構效應。文章沿襲蔡昉和王德文[15]的研究,用歷年資本勞動比對其進行表征。即結構變化=年末物質資本存量/年末從業人員人數;物質資本存量采用永續盤存法,按照不變價格進行資本存量核算,核算公式為:Kt=Kt-1(1-Ct)+It。其中,Kt為第t年按照不變價格計算的資本存量;Ct為第t年的折舊率;It為第t年按照不變價格計算的新增投資量。結構效應用符號STR表示,單位為萬元。
④對外貿易。本文對外貿易用歷年實際外貿出口量表示。文章以1985年實際價格為基期,利用名義出口貿易量剔除價格因素后得到實際外貿出口總量。其計算公式為:實際出口總量=名義出口總量值/價格指數。外貿出口總量用符號TRA表示,單位為萬元。
⑤技術投入。本文技術投入用歷年實際技術投資表示。文章以1985年實際價格為基期,利用名義技術投入剔除價格因素后得到實際技術投入總量。其計算公式為:實際技術投入=名義技術投入/價格指數。技術投入用符號TECH表示,單位為萬元/人。
⑥政府作用。政府作用由歷年政府實際污染治理投資表示。該指標也以1985年實際污染治理投資數量為基期,利用名義治理投資總量剔除價格因素后得到實際治理投資總量。其計算公式為:實際污染治理投資總量=名義污染治理投資總量/價格指數。政府作用由符號GOV表示,單位為萬元。
(2)數據來源
本文廢氣污染紅利數據與政府污染治理投資數據來源于歷年《浙江環境統計年鑒》與浙江環保廳相關資料;人均GDP、結構效應和外貿出口數據來源于歷年《浙江統計年鑒》。
(3)計量模型選取
為了分別衡量人均GDP、外貿出口、技術投入、結構效應與政府作用對浙江廢氣污染的不同影響,本文采用的實際計量模型為:

在實際估計中,根據估計結果的D.W統計值判斷回歸殘差是否存在序列相關問題,并相應在估計方程中加入AR項,以消除模型的序列相關現象。文章采用逐步遞減變量的方式進行回歸。首先,將人均GDP、技術投入、對外貿易、結構效應和政府作用等5個控制變量采取強迫回歸形式進行回歸分析。其次,根據統計顯著性大小,將最不顯著的因子剔除,再用余下回歸因子進行回歸分析,直到全部回歸因子均顯著為止。
(1)模型的總體估計結果
表1顯示,方程 (1)將LNGDP、LNTECH、LNTRA、STR、LNGOV全部作為回歸因子置于模型右邊進行回歸,結果發現,LNTECH、LNGDP、LNTRA三個變量的t統計量均不顯著,尤以LNTECH為甚,其t統計量為-0.32,P值為0.75,于是剔除LNTECH后繼續進行回歸檢驗。方程 (2)是在方程 (1)的基礎上剔除LNTECH后所進行的回歸分析,表1顯示,方程 (2)的各項回歸系數均在5%的統計范圍內顯著,故我們以方程 (2)作為本文的最終回歸結果。

表1 以廢氣總量為被解釋變量的OLS回歸
(2)實證結果分析
表1顯示,從廢氣污染紅利視角分析,浙江人均GDP、外貿出口、結構效應與政府作用對污染紅利形成有較大影響。
LNGDP對LNGAS的影響為負,表示人均收入增加有利于廢氣排放的減少,說明浙江人均收入增加有利于抑制把廢氣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方程 (2)表明,人均收入對廢氣污染回歸系數的t統計量為-2.46,其P值為0.03,在5%水平下顯著。該發現與我們的理論分析是一致的,即人均收入變化會引致污染紅利變化。方程 (2)顯示,人均收入增加會導致污染紅利減少,說明浙江人均收入增加會抑制廢氣污染紅利。Panayotou指出,隨著居民人均收入增長,其對環境質量的要求也隨之提高,他們有較高的意愿購買嚴格環境標準下生產的產品,這會抑制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6]。本文有關浙江人均收入與廢氣污染紅利的回歸結果與Panayotou[6]的研究結論相符。
LNTRA對LNGAS的回歸符號為正,表示浙江外貿出口增長會增加廢氣排放,說明浙江外貿出口增加會強化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方程 (2)顯示,外貿出口對廢氣污染回歸系數的t統計量為2.45,其P值為0.03,該P值在5%水平下顯著,故浙江外貿出口是影響廢氣污染紅利的重要解釋變量,該結論同樣與我們的理論分析相符。文章第二部分的分析表明,由于發達國家為了保護國內環境,會將污染密集型產業轉移至發展中國家,從而達到在本國抑制把污染要素當作紅利進行生產的經濟行為;由于發展中國家技術水平相對較低,產業結構落后,其在國際貿易過程中污染密集型產品具有比較優勢,為了求得貿易平衡或貿易盈余,發展中國家被迫將污染當作紅利使用而大量生產污染密集型產品。《浙江統計年鑒》顯示,浙江的主要出口商品為機電、紡織服裝、塑料制品、農副產品、鞋類和家具等行業產品,這些產品主要屬于污染密集型產品。①根據污染密集型產業劃分標準,污染密集型產業可分為重污染密集型產業、中度污染密集型產業和輕污染密集型產業。重污染密集型產業包括:電力、煤氣及水的生產供應業、采掘業、造紙及紙品業、水泥制造業、非金屬礦物制造業、黑金屬冶煉及壓延工業、化工原料及化學品制造業。中度污染密集型產業包括: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工業、化學纖維制造業。輕污染密集型產業包括:食品、煙草及飲料制造業、醫藥制造業、石油加工及煉焦業、紡織業、皮革、毛皮、羽絨及制品業、橡膠制品業、金屬制品業、印刷業記錄媒介的復制、機械、電器、電子設備制造業、塑料制品業等[16]。因此,浙江外貿增加實際上是利用了污染紅利而增加了產品出口,說明目前浙江經濟發展還是處于發展中階段,沒有步入發達階段。
STR對LNGAS的回歸符號為正,表示結構效應會增加廢氣排放,說明浙江經濟結構優化強化了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方程 (2)表明,結果效應對廢氣污染回歸系數的t統計量為3.35,其P值為0.00,在1%水平下顯著,故結構效應是影響廢氣污染紅利的重要解釋變量,這證實了文章前面的理論分析。Grossman和Krueger認為,結構效應表現為不同發展階段對環境影響的方式不同,當勞動力密集型產業與資源密集型產業占主導地位時,經濟增長對環境造成污染的主要方式是破壞自然資源;當重工業與石化工業占主導地位時,經濟增長會導致廢氣、廢水和固體廢物排放大量增加;只有當高新技術產業與服務業占主導地位時,經濟發展對環境保護才是有利的[8]。2009年《浙江統計年鑒》顯示,目前浙江的主要工業產業為紡織業、通用設備制造業、機械及器材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紡織服裝鞋帽業、塑料制品業、皮革毛皮羽毛 (絨)及其制品業等,這些產業主要是污染密集型產業。這表明目前浙江產業結構還處于污染密集型產業為主的發展階段,該階段由于利用了污染紅利,故表征結構效應的資本勞動比增加會導致廢氣污染增加。
LNGOV對LNGAS的回歸符號為負,說明浙江政府作用有利于抑制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方程 (2)表明,污染治理投資對廢氣污染回歸系數的t統計量為-2.04,其P值為0.05,在5%水平下顯著,故浙江政府作用是影響廢氣污染紅利的重要解釋變量。當Grossman和Krueger發現了環境污染與人均收入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后[5],社會上曾出現了一個不謹慎的政策建議,該建議認為,“由于人均收入提高最終會帶來干凈的環境,故經濟增長可以當作治理環境問題的療方”;人們應該更多地關注經濟增長,所謂環境問題只是一個過渡現象,這種現象最終會因經濟的增長而由市場自發解決[17]。對此,Grossman和Krueger經過研究后指出,“沒有任何理由相信這會是一個自發的結果……有效的措施需要從市場自發調節轉向政府規制”[18]。Torras進一步指出,政府政策不僅可以改變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的形狀,使其變得更扁平或更尖陡,還可以使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的拐點出現時期提前或推遲,故政府政策是抑制污染紅利形成的重要工具[13]。顯然,本文的計量符合Grossman和Krueger與Torras的研究結論。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本文把技術因子從回歸模型中剔除,但方程 (2)顯示,LNTECH對LNGAS的回歸符號為負 (盡管統計上不顯著),表明技術發展對污染紅利形成有一個負效應,說明浙江的技術水平會抑制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
上述分析表明,浙江人均GDP、外貿出口、結構效應與政府作用均會影響污染紅利形成。其中,浙江人均GDP增加與政府作用有利于抑制污染紅利的形成;外貿出口與結構效應則促進了污染紅利的形成;盡管技術投入在統計上不顯著,但其傾向于抑制污染紅利的形成。
為了探究污染紅利的形成,本文對環境稟賦形成機制與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約束機制進行了探究。結果表明:其一,從環境稟賦形成機制視角分析:當區域環境稟賦較高時,其轉化為污染紅利的潛能相對較強,由于環境稟賦受生產、貿易與技術因素制約,故污染紅利也會受生產、貿易與技術因素制約。其二,從環境稟賦轉化為污染紅利的約束機制視角分析:在經濟發展的低級階段,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較大,故污染要素有被過度使用的可能;由于此階段的人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相對較低,人們能容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而政府為了解決發展問題,其對企業環境污染規制也相對較弱,故污染紅利就產生了。隨著經濟發展,企業對環境要素的需求開始減少,個人對環境質量的需求開始增強,故政府會對把污染當作紅利使用的經濟行為進行抑制,于是,污染紅利開始逐漸消失。
本文的回歸結果與上述研究成果總體相符。首先,浙江人均GDP增加與政府作用有利于抑制污染紅利的形成。其次,外貿出口與結構效應則促進了污染紅利的形成,這是由于目前浙江工業產業主要是污染密集型產業,故浙江外貿增加實際上是利用了污染紅利而增加了產品出口,其資本勞動比增加實際上是增大了污染密集型產業規模,因此,外貿出口增加與結構效應均促進了污染紅利形成。最后,盡管技術投入在統計上不顯著,但其傾向于抑制污染紅利形成。
本文結論的政策含義是:首先,應加大對污染密集型產業的抑制力度。我們的研究顯示,由于浙江工業產業主要是污染密集型產業,故其外貿出口增加與表征結構效應的資本勞動比增加均促進了污染紅利的形成。因此,為了徹底抑制污染紅利,應加大對污染密集型產業的抑制力度。其次,鑒于人均收入增加對污染紅利具有抑制作用,故明智的污染紅利規制措施不僅在于政府治理資金的投入,更應重視居民收入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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