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天
(華中師范大學 中國農村研究院,湖北 武漢 430079)
人情的消費過程是消費主客體物質和精神需求得到滿足的心理體驗。“消費標準不僅彰顯了行為主體的社會地位,也是研究社會結構與社會關系的探測儀”[1]。人情在中國歷來是家庭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西方個性化的人際關系相比,我國傳統農村社會交往被人情所局限,被人倫關系所籠罩。“鄉土社會”人際交往的內涵由人緣、人情和人倫組成,其中“人情”居于核心[2]。國內外學者針對中國人情消費問題,都做出過不同層面的論述。國外學者如Jette認為“人情和面子”植根于中國人的恥感文化,在恥感取向下,中國人特別注重“面子”,“面子”是中國傳統文化和價值觀念恥感取向共同作用的綜合體[3]。史密斯把“保全面子”作為中國人的第一性格,他認為“面子”是解釋中國人諸多行為的鑰匙[4]。國內學者林語堂認為中國人“面子”比羅馬天主教教義更永恒,比美國憲法更權威[5]。我國古典文獻《禮記·曲禮》有言:“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這是中國人交換行為上“情”和“禮”的統一。金耀基也認為: “關系、人情、面子是理解中國社會結構的關鍵性,禮品的輕重由這種細膩的關系所決定”[6]。費孝通先生則把中國人的社會關系秩序描述為“差序格局”,即:“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別人所聯系成的社會關系,不像團體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個平面上,而是像水的波紋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7]。“差序格局”的理論闡釋以及本土化的解釋角度,極具開拓和引導性。但近年來,在傳統與現代的博弈與互動中,現代性因子在鄉村社會的擴張,尤其是隨著城鄉人口流動的加劇以及農業現代化進程的推進,農村人情消費的觀念和行為方式都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構成了本文研究的邏輯起點。
為了避免出現“只見社會,不見國家;只見樹葉,不見森林;只見描述,不見解釋;只見傳統,不見走向”的實證方法誤區[8],本調查基于典型樣本,從樣本中抽象出普遍特征,通過實證管窺農村家庭人情消費之現狀。筆者之所以以河南省10村為代表,有以下三個誘因:其一,樣本選擇的10個村是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研究院“百村十年觀察”全國253個村莊的一部分,作為河南觀察點,本研究數據分別來源于豫東 (F村和T村)、豫西 (R村和U村)、豫南(L村和E村)、豫北 (H村和W村)和豫中(Y村和K村)。①根據學術慣例,本文所涉及的地名作了技術處理。這10個村莊作為中原農區的自然村落,市場發育和村莊生態習性保持完好,近年來,這些村莊在改革開放中都獲得了長足的發展和進步,具有典型代表意義。其二,筆者對樣本10村連續進行了三年的觀察,作為這10個村的觀察員,筆者屬于村莊的“局外人”,但對10村的生活習俗、語言風格熟悉程度,又屬“局內人”。筆者自覺被委任于“局內”和“局外”雙重身份的思考,以期得出更加客觀的發現和提升。其三,人情消費作為日常生活領域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消費行為主要涉及家庭消費行為的主觀判斷和個人意志表達[9]。因此,調查結果應規避被調查對象的主觀誤判。因此,筆者必須參與其中,對農戶進行深度訪談,現場體驗,才能得出更為確切的結論。在樣本變量的選擇上,每個村按照家庭純收入以“好、中、差”選取35戶為研究樣本,并運用問卷調查、深度訪談法搜集資料,運用統計學軟件SPSS對搜集的資料進行描述統計分析和相關性分析。此次調查對象的選取按照預先制定的標準發放問卷350份,回收問卷340份,其中有效問卷334份,有效回收率98.2%,調查結果真實有效。
在“人情消費主體”問題中,調查結果顯示,中原10村以傳統血緣和家庭為單位的消費主體有所松動。在有效問卷的334戶中,2010年有218戶是以“家庭”為單位的人情消費,有16戶是“個人”名義進行的消費,有93戶表示“家庭和個人兼有”的人情消費主體,沒有發生人情消費的家庭為7戶,分別占樣本總數的65%、5%、28%和2%。根據筆者的訪談,血緣關系是形成親疏遠近的最基本因素,以“家庭”為單位的消費主要是基于血緣為紐帶的人情交往;以“個人”為名義的消費主要是基于業緣關系的人情交際圈,以“家庭和個人”兼有的人情消費屬于農民外出務工過程中因業緣和地緣交往的擴大交叉而產生。
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中原農區10村的人情消費標準是相對比較固定的。根據334個農戶的調查情況,人情消費的消費對象按照血緣、地緣和業緣紐帶把消費規模分為兩大類:
首先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人情消費,按照血緣關系的遠近,親屬分為嫡系親屬和旁系親屬兩類。從血緣上看,嫡系親屬比旁系親屬要近。因此,人情消費中嫡系親屬要付出比旁系親屬更重的禮金,以示嫡系親屬與其他親屬的區別。嫡系親屬是一個家庭人情圈中永恒的部分,所有的儀式,不管是“大事”、“小事”,核心親屬均要進行人情消費。數據顯示 (如表1所示)334戶嫡系親屬消費標準主要集中在100—500元之間,占86.1%;旁系親屬消費標準主要集中在50—200元之間,占據樣本總數的80%;鄰居和同鄉的消費標準主要集中在50—100元,占86.6%。其次一些在外打工,人口流動在外地務工的農戶,這些人更懂得以業緣為紐帶,來加深彼此之間的關系。該消費標準在50—500元不等。最后還有一部分人情消費的對象是“朋友”,近年來,針對“朋友”的稱呼,也隨著農村社會化程度的提高被泛化的使用。在農村,目前“朋友”一般是指以前的老同學,或外出務工因為業緣而在一起的志同道合人群。這類消費對象的人群根據彼此之間的“交心”程度,人情消費的標準也各不相同 (如表1所示)。隨著農村發展的社會化程度越來越高,交際范圍的逐漸擴大,隨著工作地點的轉移、生活空間的變化,人際交往的范圍也越來越大,新結識的“朋友”越來越多,需要應付的人情支出也就越來越多,這種支出屬“面子錢”,礙于情面不得不出,更多的人情不斷加入,使人情消費鏈越拉越長。

表1 農戶人情消費情況 單位:%
農村人情消費域主要包括以下幾個部分:
(1)與“身份禮儀”相關的人情消費。當一個人改變身份時,無論是年齡的變化還是身份地位等角色的改變,都會給行為主體人帶來各異的壓力。在這種變化中,舊的身份行為角色逐漸模糊,進入一個新的身份關系。為引導行為主體人渡過他們生命中轉折點,所有親近的人集中在一起,正式宣布這個人進入一個新的身份時期,主要包括婚嫁、生兒育女 (中原10村又叫“添人”)、子女升學等等。主要是指婚喪嫁娶、生兒育女。生命禮儀形式上是一次聚會,它的舉行為舉辦家庭與參與者之間、參與者與參與者之間提供了一次互通信息、聯絡感情的機會。通過互相參與生命儀禮,他們之間增進了聯系,成為對方潛在的社會支持網絡的一部分[10]。該村2010年人情消費用于婚嫁消費的有67戶,占總體樣本的20%;用于“喪葬隨禮”的有77戶,占樣本總數的23%;用于生兒育女的有41戶,占樣本總數的12%;用于“求人辦事”的有134戶,占樣本總數的40%;其他僅占5%,比如看望病人等等。由調研的結果可以看出,“身份禮儀”的消費占據中原地區農村人情消費的比例很大。
首先,婚嫁。婚嫁在村里一般都稱為“紅事”,“紅事”主要是吉祥的寓意。比如女兒出嫁到外地,家中男丁娶妻以及生子等等。婚嫁一般包括提媒,提媒第一次見面也叫“小見面”,“小見面”之后,如果雙方覺得滿意,有媒人牽線再進行第二次“大見面”(200—500元),訂婚 (5 000—20 000元)、登記、擇日、迎娶 (1—2萬元)等四個步驟。一般在迎娶之前,女方給男方“過嫁妝”,女方嫁妝一般包括家用電器如電視、冰箱、洗衣機等家電,還有女性的首飾、被子等等。 “過嫁妝”的錢一般全部由男方出。在農村舉行婚禮,宴席大多在主人家的院落舉行,桌子、碗筷多由村里或鄰家借來,宴席數大約在20—50桌 (每桌坐8—12人,也就是大約200—500人之間),多的60—80桌。因參與者不同,“人情”也各不相同,多是50—500元。親戚因遠近不同,“人情”消費額也各不相同。
其次,喪葬。在當地又叫“白事”。筆者訪談了在2009—2010年辦喪事的40個農戶,歸納了這40家的喪葬消費單,喪葬消費單一般包括以下費用:棺材費 (600—700元)、死者衣服費(200—300元)、孝布費 (100—200元)、樂隊費 (400元)、抬重 (每人一雙鞋共120元)、鞭炮火紙費 (200元)、車費 (150—300元)、孝子費 (200—300元)、生活費 (3 000—4 000元,含煙酒費、花圈費等),以上費用合計最少得支出5 000多元,最多的達7 000元以上,平均支出為6 000元左右。而且近年來隨著農村喪葬文化的延伸,政府民政部門也在不斷倡導實行遺體火化制度。但火化制度在中原農村地區基本沒有真正的實施,而成為基層政府變相斂財的一種形式。
(2)與節日禮儀相關的人情消費。中原文化歷史悠久,在農村的很多地區都保留著正統的人情消費方式。村莊節日禮儀按照時間序列和農業信息節氣進行消費。與節日相關的消費包括春節、中秋節等,禮物交換最甚。中原地區主要過春節、中秋等中國傳統節日,其中最重視春節,春節期間,探親訪友時的人情消費因人而異。晚輩向長輩拜年都要攜帶禮品或禮金,以表示對老人的關心和尊敬。年輕孩子向長輩拜年時,要行“磕頭禮”,長輩都要給孩子壓歲錢,表示吉利,壓歲錢額度從5—100元不等。端午節和中秋節,主要是給長輩和老人送禮,一般會送食品、煙酒,有時也會送現金。
根據問卷的調查結果,中原10村的人情消費方式主要包括現金饋贈、實物贈送、生產合作、幫忙解決實際困難等四種。這四種人情消費方式中,以現金饋贈 (204戶)最為普遍,其次是實物贈送 (60戶)、幫忙解決實際困難 (57戶)和勞動互助 (13戶),分別占有效樣本的61%、18%、17%和4%。這表明農民的人情消費方式越來越顯示其貨幣化傾向。需要提及的是問卷中的“幫忙解決實際困難” (多選),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幫忙解決農作物病蟲害技術問題,調節家庭鄰里的矛盾紛爭,做生意急需的發展資金等。
從人情消費的規模來看 (如表2所示)。2010年,中原10村350個農戶均人情消費額度在1 000元以下的占29.2%,在1 001—2 000元的占 39.5%,2 001—3 000元的占 11.6%,3 001—5 000元的占13.3%,5 000元以上的占6.6%。卡方檢驗,χ2=138.60,F=0.337,P=0.001。這表明,家庭收入不同的家庭的人情消費規模是具有差異的,一般來說,家庭年收入越高,人情規模所占比例越大。同時,根據350戶村民的家庭純收入數據計算,家庭人情消費規模均值為2 200元,中值為1 500元。主要集中在1 001—2 000元,占39.5%;消費規模在1 000元以下的占 29.20%;2 001—3 000元的占11.6%;3 001—5 000元的占13.3%;5 000元以上的占6.6%。從數據和訪談看出,樣本10村人情平均消費額度基本占了消費年家庭純收入的1/5,消費總額度在家庭純收入收入中所占的比重也在逐年攀升,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表2 人情消費規模與家庭年純收入交互分析表 單位:%
根據問卷的設計問題“你送禮時的心理想法?”該問題為多選,也可以開放式的自由回答,進行深層次的訪談。根據調查對象的答案進行整理和歸納,把人情消費時的心理特征總結為“從眾心理、回報心理、投機 (投資)心理、面子心理、感情心理和風俗習慣等六大類。血緣關系和地緣關系是中國傳統鄉村社會人際關系的基礎或兩個基本維度,風俗習慣和感情因素是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的消費心理,此次調查發現,利用風俗習慣進行人情消費有所弱化,有54戶,僅占樣本總數16.1%。而因為有感情而進行人情消費的有97戶,占28.9%,可以看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隨著市場化發育,并沒有減弱。
(1)回報心理。中原農村社會交往過程包含著一個很重要的社會交往規則,為了獲得來自交換另一方的回報,村民必須向對方支付報酬,這就是社會互動的“互因機制”[9]。這種人情中的互惠機制誘使村民把人情作為一項暫時保存的“債券”,因為這些他們仍會得到相應的“回報”。他們認為,支出人情多,收回的人情也多。而且每當有重大事情時,還可以通過人情取得親友的經濟支持,人情的這種融資功能在經濟欠發達的農戶中尤為普遍。農民人情交往較多、花費較重。但是農民仍然要堅持隨禮,目的就是希望將來某一天有人情場面時對方能來回報,因而為了將來的回報,必須堅持隨禮。人情費就猶如一筆村落性的公開流通資金,人情費的交往就相當于一種民間自愿性的融資行為。一家有事,等于全村人幫他籌措了一筆應急的資金。擁有這種人情消費心理的總農戶數為65戶,占樣本總數的19.6%。
(2)從眾心理。據不少農民反映,自己雖然對愈演愈烈的人情債很反感,但為了給自己留“后路”,只有違心地隨波逐流,“得過且過隨大流,患得患失保平安”。別的家庭都在“這樣做”,而你卻不“這樣做”,就會遭到眾人的非議。但這種從眾的心理狀態相對較少,僅僅有8個農戶,占樣本總數的2.3%,反映出農民的消費逐漸步入理性。
(3)面子心理。從人情消費的主體來看,諸多農民對人情消費帶有抵制心理,但又礙于情面,不好意思不進行人情消費;或者曾經受過邀請者的人情,不去心存“負疚”,有一種欠債感;即使沒受邀請,看見別人去了,也跟著去,深怕人情會因此斷裂。總之,硬著頭皮甚至變賣勞動的生產資料、也不能讓人瞧“扁”,這就形成了所謂的“被消費”局面。從人情消費的客體來看,自己家“辦事”,也要講“臉面”,從招待的規模,招待的檔次等消費品上都和其他農戶“辦事”時的開銷進行攀比,從而也導致了高消費。由此可見,人情已經變成了由金錢編制的“債務鏈”,即使錢是自己的,但錢花的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從數據看,擁有“面子”心理的農戶為67戶,占樣本總數的20%。
(4)投機心理。現在農村送禮風甚濃,甚至到了“有事求人必送禮”的地步,送了禮就好說話、好辦事,不送就是關系差抑或有意見,收送人情禮金成為一種社會“潛規則”。有些農民送禮只是為了留條“后路”,方便以后辦事。常常“笑臉接請柬,背后吐怨言”,雖心中不悅,但為了不得罪人,今后好辦事,只得硬著頭皮、強裝歡顏也要送。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一些村民借助節日或各種形式名目的活動在村莊搞慶典和聚會。另外值得提及的是個別村干部,他們在村莊和宗族中擁有較大的社會影響和權力,如在計劃生育、劃分宅基地、鄰里糾紛、孩子參軍等等還需要他們的“幫忙”,一些有求于他們的村民無不趨之若鶩。因此,投機心理已經成為變相腐敗的一種形式。從調查的數據來看,擁有投機心理的不占少數,占樣本總數的13.1%。
從調研的結果來看,當前中原地區人情消費呈現三個“社會化”趨勢:農村人情消費方式由“實物”向“貨幣”過渡;消費主體和消費對象的人情消費活動半徑無限延伸;消費行為呈現出投機、回報和從眾等多種心理。隨著農民交往圈的不斷擴大,傳統以“血緣”、“地緣”維系的“差序格局”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利益成為決定人們關系親疏的一個重要緯度。尤其是21世紀以來的10年間,在現代化、市場化和社會結構變動的共同作用下,農民與外部世界的交往廣度和深度都是歷史上前所未有,傳統的人情倫理已不能完全闡釋現代小農的行為邏輯。我國農村地區正處于市場化、民主化和國家化發展過程中,國家也通過一系列的惠農政策向農村滲透,建立為農村提供公共服務長效機制。可以說,農民現代性的歷程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消費民主化和平民化的進程。但農村地區人情消費作為傳統社會延續至今的產物也顯示了其自身的矛盾:隨著農民人情交往范圍的不斷擴大與集體行動不強的矛盾,農村地區人情消費在家庭純收入的比例呈現越來越高的傾向。但傳統的人情文化在我國沒有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的農村,有效地起到了穩定家庭、穩定社會的作用。我們相信隨著農業生產力的不斷提高,農村經濟的進一步發展,人情文化的運行環境將得到極大的改善。誠然,一切歷史沖突都根源于生產力和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11]。因此,政府在增加農民收入和提高農村生產力的同時,面對農村人情消費負擔過重的現狀,基層政府有責任也有義務加以規制與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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