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泥泥狗的表達與傳播淺論

摘要：淮陽泥泥狗以其獨特的造型和所蘊涵的厚重的文化內涵而廣受矚目。泥泥狗實質上是原始藝術在現代社會的民間傳承和發展。本文從傳播的信息源、傳播渠道以及受眾等角度分析泥泥狗的主要特征及其對現代雕塑的影響。

關鍵詞：泥泥狗 表達 傳播 符號

泥泥狗是淮陽泥塑藝術品的總稱。它們用膠泥捏制而成，多以禽、獸為題材，造型怪拙，超出自然，色彩艷麗，線條抽象。淮陽泥泥狗可謂歷史悠久，在陳楚故里的淮陽生根發芽，從伏羲時代走到了現在，承載著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淮陽泥泥狗是伴隨著宗教祭祀和古老的民俗而誕生的。據《淮陽縣志》記載，泥泥狗是伏羲、女媧以及遠古生靈群像高度概括變形的祭祀物，是縣境民眾世代口傳心授的泥塑工藝。其淵源久長，伴隨著古代文化在境內民間的綿延流傳至今。

泥泥狗的身份及其表達

民間藝術作為民俗生活的形象載體，它以多姿的造型、豐富的內涵，表達了民眾在長期的實踐生活中積淀下來的情感訴求。從傳播者發出的信息源來看，泥泥狗的身份較為特殊。泥泥狗表現的動物實際上并不是具體生活中的鳥類、獸類或牲畜等，而更像是作為神靈、異獸的圖騰形象。《左傳·成公十三年》中說：“國之大事，唯祀與戎。”伏羲氏、女媧時代雖然還沒有國家的概念，但由于祖先之鬼和自然之神在先民心目中都是保佑他們生活安寧的無形力量，先民就希望通過向鬼神祭祀來祛除災禍，獲得福佑（《尸子》卷下：“天神曰靈，地神曰祇，人神曰鬼。”）。在淮陽，古老相傳狗是人祖太昊伏羲女媧的圣物，又說泥泥狗是為人祖爺守陵的，老藝人也說泥狗子是人祖伏羲女媧“摶土造人”時傳下來的，都是伏羲的臣民。由此可見，泥泥狗或為伏羲女媧時代部落的圖騰形象，是所有成員一個共同的祖先或保護神，神圣尊崇，具有神秘的特別旺盛的生命力量，或為后代祭祀伏羲女媧的器物。它作為祭禮在華夏文化中的地位極其重要。《周禮》中說，最高的行政長官“宰”第一政務職責就是司祭，在儒家經典《禮記》中認為“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莫重于祭”（《禮記·祭統》）。先期泥泥狗的制作者，是一群類似于后代司祭的部族長老，他們組織祭祀儀式，宣示祭祀的含義，構架人、鬼、神之間的精神溝通。

泥泥狗的造型有兩個主要特征：一是具有象征或孕育生命的特征，如人祖猴、母子獸、鳥類、獨角獸、魚、蛇、蛙等。魚和蛙分別象征著女性的外陰和孕育生命的人體。二是具有陰陽相合之象，如陰陽獸，雙頭連體的貓拉猴、雙頭猴、雙頭狗、兩頭鳥（雞），獸相馱等。先期泥泥狗的制作者還處在人類的童年時代，思維簡單但富于幻想，對于自然現象都感到神秘而恐懼。天上的風云變幻、日月運行，地上的山石樹木、飛禽走獸，都被視為有神靈主宰，于是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先人們認為，這些神靈既哺育了人類成長，又給人類的生存帶來威脅；人類感激這些神靈，同時也對它們產生了畏懼，因而對這眾多的神靈頂禮膜拜，求其降福免災。泥泥狗的形象源于那個時代人們周圍的自然，又因為賦予了自然萬物靈魂而超脫自然。這樣的造型設計，不但使自然具有人的動機、癖好和情欲，甚至把自然物體看成真正的人。

泥泥狗傳播的渠道與載體

泥泥狗傳播的渠道和載體較為單一，而且從泥泥狗傳播的流傳來看，其傳播的范圍也很有限。較之其他民間文化載體而言，泥泥狗受眾傳播的基本脈絡大體遵循一條從當權者延伸到大眾的線索。

在2009年農歷二月二廟會期間，筆者訪問了許多泥泥狗的制作藝人，他們的說法驚人的一致：泥泥狗是伏羲女媧“摶土造人”留下的，制作方法是世代口傳心授而得。從創作群體來看，泥泥狗的藝人集中在距淮陽太昊陵兩公里的十多個村莊。淮陽古稱宛丘、陳，為太昊之墟。從新石器時代開始就是我國東夷部族活動的重要地區。據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曹桂岑考證，淮陽于西周時期始建陳國，淮陽為其都城，戰國末為楚國都城。秦置陳縣。秦末陳勝、吳廣起義在此建立“張楚”農民政權。西漢建淮陽國，東漢建陳國。后歷代為郡、州、府、縣治。從遠古時代部族的紛繁戰爭，到先秦以降的權力更迭，巨大的沖擊都沒有阻斷泥泥狗的傳承。制作泥泥狗采用淮陽當地富含膠質的黏土，其特性柔軟細膩，含沙極少，塑造性強，干后堅固不易干裂，呈淡土黃色。黏土摻水后經反復捶打、摔揉處理以后，放置待捏塑作品之用。泥泥狗的制作有傳統的禁忌，老藝人把泥泥狗看做是祭奉人祖爺的圣物，誰要是改了規矩就不是人祖爺的后代，為了尊敬人祖和祖輩傳下來的手藝，傳統的題材一般沒有人敢去改，如果改了而大家不能接受，在廟會上就會賣不出去。這樣雖然經過民間藝術家的代代傳承，泥泥狗的用料、造型、紋飾和色彩都保留了祖輩傳承的原始狀貌，仍然保持了比較古老的風貌，所以被中外美術界人士稱為“活文物”、“活化石”。

隨著部族的消亡以及后來的權力更迭，泥泥狗已經從遠古時期純粹的圖騰和祭祀物品，逐漸演變為養生治病、祈子佑福、兒童把玩、藝術鑒賞等所用。它的受眾從單一的權力掌握者延伸到了普通大眾。《陳州府志》記載，至春秋時已有太昊陵，漢以前有祠，唐、宋以來太昊陵得到不斷擴建，現存建筑是明英宗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修建，部分為清代建筑。太昊陵廟會從農歷二月二起至三月三止，全國各地的游人、香客齊聚太昊陵前，參加規模盛大的祭祖活動。泥泥狗生產捏制季節多在春季，待次年太昊陵古廟會期間繪彩出售。至今，淮陽還在流傳的民俗歌謠唱道：“老齋公，恁慢走，趕會捎個花靈狗，恁老活到九十九……”這與泥泥狗沏茶喝了可治頑癥的傳說一致，人們相信這些奇禽怪獸是先祖生活中的鬼神。

泥泥狗表達與傳播的意義

泥泥狗的表達與傳播對于我國的文化發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同樣，對于我們現代社會來研究古代的民風民俗也提供了直觀的材料。

泥泥狗是中華伏羲文化的重要佐證，泥泥狗和伏羲女媧神話傳說、廟會習俗及民俗傳統密不可分。泥泥狗的許多題材和造型如雙頭獸、人面猴、人面狗、猴頭燕等并不存在于現實生活中，但卻有著神話傳說的依據。據董素芝等人考證，泥泥狗與上古奇書《山海經》所記錄的中華民族的神話世界里神靈異獸的形象可互為佐證，有著諸多方面的學術研究價值和文化價值。1983年、1984年進京參加中國美術館“河南民間美術展覽”等以來，聲譽日起，被譽為“活化石”、“真圖騰”、“現代的活文物”等美稱。

泥泥狗是古老的手工藝術，其創作方法有著很多獨特獨到之處，它的表達與傳播對中華文化和現代藝術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首先，淮陽民間泥塑的創作具有寫意的民族色彩傳統。泥泥狗在黑底色上面用青、紅、黃、白四色彩繪，裝飾以紋樣化符號，而較少做大塊的彩色涂染，顯得沉穩熱烈，樸拙又艷麗。其次，泥泥狗彩塑紋飾的基本點線結構有些類似于無象之象的卜筮卦象，其基本的點線不規則、無定式，顯得天真浪漫、淳樸自然，給人以稚拙、質樸原始美的享受。泥泥狗彩塑最基本的類繩紋、類籃紋逐漸演變，構成葉形紋飾和女陰輪廓；構成毛發或放射線形狀，則幾乎用于所有基本紋樣的外沿裝飾；亦可直接點線結合、縱橫交錯，形成不同形象。再次，泥泥狗的造型雖然大多數都是表現動物，但實際上又不是具體生活中的，而更像是作為神靈、異獸的圖騰形象。這既是上古時期原始先民們物我不分、人獸群居的真實寫照，又是人類維系生命存在并祈求人畜興旺、代代繁衍的生動反映。泥泥狗藝術的抽象之美也對國畫和現代雕塑藝術的產生和發展有一定的啟迪作用。

“藝術往往都不是純粹從審美的動機出發”，“審美的要求只是滿足次要的欲望而已”，泥泥狗具有民族文化傳統所賦予的象征意義、文化內涵，具有變形、象征、符號化的現代藝術特征，它將會在現代社會生活和文化藝術領域持續發展，并且創新發揚。泥泥狗實質上是原始藝術在現代社會的民間傳承和發展，現代民間藝術家以其天賦的想象力和本能的創造性，使這古老“活化石”般的實例——泥泥狗的形象站在我們面前。泥泥狗所表達出來的神秘生殖圖騰的遺韻，幫助我們認識了原始人類對于自然、祖先、生殖、圖騰密不可分的習俗觀念和審美思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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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格羅塞[德]著、蔡慕暉譯：《藝術的起源》，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234頁。

（作者單位：鄭州大學美術系）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