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化傳統中的家族文化,是一個世界性的話題。作為社會個體無不生活在一定的家庭之中,“家庭”是人類社會一個最基本的單位,它不僅承擔著人類傳承延續的作用,而且正是每一個家庭的歷史,構成與記載了整個社會的發展變遷。讓我們能夠從一個家族透視時代的變遷,從時代的變遷窺視家族的興衰。在家庭內部,“父——子”關系構成文學作品中沖突的一貫主題,在電視劇創作的領域,這個主題成為了家族劇中重要的影像表現。“逆子”形象(叛逆者),一直是國內電視劇創作屢屢涉及的家族人物形象的一類,它不斷被利用為各種價值意義的載體,同時作為創作者完成家族敘事建構的重要一環。誕生于上個世紀魯迅筆下的叛逆者形象——“狂人”,一直成長到今天電視劇創作中的“逆子”形象,自身具有了更多的形象價值和文化內涵。
關鍵詞:宅門逆子 形象價值 文化背景
[中圖分類號]:I0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6-0104-02
1.“逆子”性格成因分析
關于中國傳統家族文化,學者從時間上、內涵上對此有不同的解說,比較一直的觀點是指1840年鴉片戰爭以前的中國古典文化,是一種“以 ‘求善’為目標的 ‘倫理政治性文化’范式,歸屬于大陸連綿型文化、農業文化和家國同構的封建宗法文化。以漢民族文化為主題,融合了其他少數民族和周圍地域文化,以宗法家族禮教文化為核心,將倫理道德作為維系社會道德的根本,在思維方式上重和諧、整體、直覺、實用。”【1】在這種傳統的家族文化籠罩下,新中國成立以前的家庭關系模式與封建宗法制度一致,是一種封建家庭關系模式,其主要特征是父權、夫權至上。在這種家庭關系模式里,家庭縱向關系是父母或家長居最高地位,長輩在家庭里擁有絕對的統治權力,家庭橫向關系是男尊女卑,女性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依附性很強,地位卑賤,這種橫向關系又服從于家庭縱向關系。 “家族法則”令人性失抑,讓人格萎縮,導致人生悲劇。這種文化系統也是消磨人的個人意志與人生追求的精神麻藥。
在上個世紀前半葉的家族人物抒寫中,傳統的家族訓導導致的人格悲劇在“長子”這一家族子弟的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長子作為宗法利益的體現者,一生都在為家族的持存與發展克己齊家。尤其是20世紀中國社會文化的轉型中,面對著新文化的召喚,面對禮教對人愛欲的過度抑制,致使心理淤塞,精神不振,造成人格扭曲的悲劇。弗洛伊德認為,愛欲“使生命體進入更大的統一體,從而延長生命并使之進入更高的發展階段。”【2】正因為愛欲對生命的發展與提升功能,每一個生命體都對愛欲有著強烈的渴望,并或隱或顯地追求和實現它。也正是這種原始性的生命追求,傳統家庭中這一套封建枷鎖有了被粉碎的現實沖動。面對新時代、新文化的召喚,封建家族這座“大山”開始出現了動搖,自覺反叛的靈魂進入了家族文化的視野,成為家族“培育”出的自己的掘墓人,構成了對族長意志和家族秩序的反抗。
2008年的開年大戲《闖關東》,反映的是從十七世紀中葉到二十世紀中葉的三百年間,山東農民為謀求生路從中原逃亡到東北大規模的遷徙這樣一段歷史。全劇以1904年山東大旱為背景,描寫朱開山一家因為戰亂和災荒,從山東老家來到了白山黑水。他們淘金,伐木,種植莊稼,與土匪,官府,封建把頭周旋,一次次死里逃生,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園。朱家一共有三個兒子,其中以二兒子朱傳武性格最為鮮明。朱開山為人老實忠厚,其媳婦通情達理,但本劇卻樹立了朱傳武這樣一個叛逆者形象,血氣方剛,性情勇武,不為家長所安排的婚姻所妥協。他的叛逆行為背后是中國傳統家族文化與個體自由意志的矛盾沖突造成的。
西方家族敘事中的家族文化的瓦解力量更多來自于外部世界——發展中的經濟社會對“家”的干預。與西方家族文化的瓦解力量的來源不同,中國家族文化的衰微則起因于內部世界——“人”與“家”的沖突。而這種沖突則是家族文化中消極因素與時代碰撞的結果。子女與家庭的沖突包括子女的出走所要解決的都是做“人”的問題,“宅門逆子”這是一個傳統中國所必然面對的家庭問題。
“人”與“家”的沖突、家族文化中消極因素與兒孫們做“人”要求的對立,構成了“逆子”角色性格產生的根據;走出封建家庭的牢籠,打破傳統觀念的桎梏,擺脫宗法綱常的束縛,這些又成為了“逆子”性格的直接訴求。意志堅定、行動果敢、敢于違抗父母意志、個性鮮明、崇尚自由、追求個人幸福,出走是他們最顯著的叛逆行為,同時又懷有朦朧的家族情結與意識,這些基本構成了逆子性格的典型特征。
2、觀念的激變與激變的時代
家族,被稱為“文化的千層餅”,隨著時代的發展,家族“分任了人類經驗中的一切興衰變遷,它較其他任何制度更能明白地揭露人類從原始野蠻的深淵,經過開化時代以至于文明時代進步的逐步階梯”。【3】
在新舊思想文化碰撞的時代背景下,魯迅在新文化運動之初便為我們塑造了現代小說史上第一個自覺反叛封建宗法家族制度的叛逆者形象——“狂人”。但狂人的反抗只停留在精神層面指斥家族禮法吃人本質的自我發狂的悲劇階段,沒有提供更多鮮活的生活內容。而巴金的《家》則著力刻畫出了被注入“五四”時代精神的叛逆青年的形象。“與傳統的告別,對未來的憧憬,個體的覺醒,觀念的解放,紛至沓來的人生感觸,性的苦悶,愛的欲求,生的煩惱,丑的現實,個性主義,虛無主義、人道主義……所有這些都混雜成一團,在這批新青年的胸懷中沖撞著、激蕩著”。【4】小說中的覺民和覺慧是那個激變時代出現的真正意義上的兩個幼稚而大膽的叛逆者文學形象,覺民的叛逆行動主要是逃婚,覺慧的反叛性格集中體現在三件事:幫助覺民逃婚,拒絕捉鬼,離家出走。他的離家出走與賈寶玉的離家出走有質的不同,他是在受到時代精神的感染下反叛封建家庭、擺脫桎梏而不僅僅是逃脫,他是去探求新知,尋找新世界而不是走向虛無。
如果說新時期下,藝術創作中還存有對“逆子”角色的呼喚,創作者更多借鑒的是“逆子”品格與時代精神的吻合以及“逆子”所獨具的個性魅力在藝術作品中的審美價值。當下的家族電視劇創作,越來越多地集中到商賈題材。“宅門逆子”的角色也因此有了更大施展的舞臺,不再僅僅局限于家庭倫理的范疇。人物個性的不羈使他們有了更多冒險的精神,叛逆者的品格讓其具有了堅忍不拔、積極進取的性格特點,這些比起性格中庸的保守者,更加符合商業社會的品質要求。在家族題材電視劇創作中,創作者越來越傾向于家庭內部的倫理斗爭與家族在商業競爭中的外部斗爭這兩條線索。內部的倫理“斗爭”在家族創業的關鍵過程中會自然地讓位給予社會存在的外部“斗爭”。在家族事業的危難時刻,具有性格優勢的“逆子”形象,也因此適時地扮演起了家族創業者的角色。
時代在發展,思想文化在改變,同一類型人物的角色定位也在變化。“逆子”出生在觀念跌宕的“五四”時代,跨世紀的歷程一路走來,形象愈發豐富鮮明。
參考文獻:
【1】趙洪恩、李寶席:《中國傳統化通論》,人民出版社, 2003年版,第427 - 433頁。
【2】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55、144 頁。
【3】(美)摩爾根:《古代社會》,北京商務印書館,1971年版,第85頁。
【4】李澤厚:《中國現代思想史論》,安徽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2一10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