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八指頭陀是我國清代著名的詩僧,他將愛國憂民的思想與佛家悲憫眾生的教義交融為一,《暑月訪龍潭寄禪上人》為讀者生動地刻畫了一個了悟佛法、超越塵世、清靜自在的詩僧形象,各句相互映襯,渾然一體。此外,全詩節奏輕快明朗,樸素淡雅的筆墨闡發個中禪意,看似平淡,實則意味深長。
關鍵詞:詩僧;故情;超凡心境
一瓶一缽一詩囊,十里荷花兩袖香。
只為多情尋故舊,禪心本不在炎涼。
——選自《八指頭陀詩選集》
八指頭陀(1851-1912),俗名黃讀山,出家后法號敬安,字寄禪,別號八指頭陀。他工詩且“學佛未忘世”,將愛國憂民的思想與佛家悲憫眾生的教義交融為一,人稱“愛國詩僧”。他七歲喪母,十二歲喪父,生活艱苦,因此輟學放牛過活。十六歲那年的春天,他正在牧牛,眼看滿山桃花盛開,頃刻間因為風雨而落英繽紛,便頓感人生無常,于是投湘陰法華寺出家,拜禮東林和尚為師。“尋至寧波阿育王寺,供灑掃,于佛舍利前剜臂肉如錢者數四,注于油中以代燈。又然去左手兩指,因自號八指頭陀。”[1]曾住持衡陽大羅漢寺、南岳上封寺、寧波天童寺、長沙上林寺等著名寺院,1912年參與籌組中華佛教總會,公推為首任會長。有《八指頭陀詩集》十卷、《續集》八卷、《白梅詩集》一卷行世。圓寂前一年,在天童山青鳳崗營建塔院,取名“冷香”,環植梅花,世人稱為“白梅和尚”。
寄禪上人是八指頭陀的故友,詩寫在炎熱的季節里,內容為拜訪友人的經過及所思所想,平淡的文辭中展現了超逸的情懷。“缽”是比丘六物(三衣、缽、坐具、漉水囊)之一,又稱“缽多羅”,意譯為應器、應量器,即指比丘所用的食具。
“一瓶一缽一詩囊”,以一個詩僧最具特色的幾點落筆,用最簡單的筆畫勾勒出了一個鮮明的形象。如果說瓶缽是作者僧人形象的代表,那么“詩囊”則顯示出作者詩僧的特殊身份。詩僧是我國古代文化中一個特殊的群體,早期佛教典籍中某些文體如“偈”,與詩體頗為類似,隨著佛教的中國化,佛偈也漸漸地詩化,唐代以后,詩、偈有時很難區分,正如唐代詩僧拾得所說:“我詩也是詩,有人喚作偈。詩偈總一般,讀時須仔細。”[2]同時自六朝以來,詩人與名僧交游甚廣,互相酬唱,很多“披著袈裟的文人”能文善詩且皆操筆立就,因此,中國的詩壇上就出現了一批詩僧。自唐以后,詩僧漸漸增多,并在中國詩歌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如王梵志、貫休、寒山等。“十里荷花兩袖香”,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在龍潭競相開放,生機盎然,絲絲微風吹過湖面,帶來陣陣花葉的清香,一路走來,兩袖中都充滿了揮之不去的花香,讓人陶醉。詩中雖未直接描寫故友,但這龍潭的“十里荷花”則暗示出故友居所的清新與超逸,同時也襯托出友人志趣的高潔和脫俗,為下文的“多情”打下了伏筆。荷花高潔的品質與友人相映成輝,詩人與故舊有著同樣的旨趣和追求,所以不辭辛苦地在炎炎夏日里長途跋涉來尋找朋友,這正是心與意相互冥合的真摯情感。末句“禪心本不在炎涼”,更道出了詩人對故舊的真摯友情以及超塵脫俗的禪者旨趣。“炎涼”本意是指熱與冷,在這里喻指不同的人,或親熱攀附者,或冷淡疏遠者,或聲名顯貴者,或平凡度日者。詩人的心靈早已歸于沉寂,超越了世俗的貧賤富貴,視利祿功名如浮云一般,所以發出“心不在炎涼”的感慨。佛家認為,世間一切都是“無常”的,沒有永恒不變的東西,“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3]。所以塵世的因緣起合都無法擺脫苦痛的糾纏,只有心靈的凈化才能超脫苦海,得到靜謐安詳的佛禪真境。敬安是方外之士,此詩形象地展現了詩人對佛法的了悟和心靈超越塵世皈依佛教的清靜自在,由此可以看出,對故舊的多情,也是不同于世俗的情感,此乃精神契合的寫照。
全詩前兩句重在寫人寫景,后兩句暗含深邃的禪意,各句之間相互映襯,渾然一體,刻畫出一個云游四海,超凡淡然的詩僧形象。詩句輕快明朗,不事雕琢,樸素淡雅的筆墨闡發個中禪意,看似平淡,實則意味深長。
僧人以詩的形式告訴我們:他早已看透無常的世界,拋卻了世態的種種,去追求內心的一種寧靜與超脫。是啊!當時間默默地一步一步從心頭踩過,也默默地將人們所創造的事物一點一點地腐蝕掉,荒煙中被廢棄的古井,海底里久已孤寂的沉船以及那些曾經存在卻又早已了無痕跡的古城,時間為我們展現的美景在震撼我們的同時,也會慢慢地將它們摧毀,這就是無常,這就是日子。
世間萬物都有一定的規律,不強求、不偏執,才是最明智的態度,如果一味鐘情于震撼,那么一旦震撼變成荒蕪,將會徒生多少煩惱啊。所以,請用清靜的心靈去享受荷香詩意,去體悟故友深情,安然知足于人生的每一種形態和每一個必經的階段。
注釋:
[1] 八指頭陀:《八指頭陀詩文集》,梅季點校,湖南岳麓書社1984年版,第521頁。
[2] 王聲憶:《神秀慧能“呈心偈”解析》,《理論界》2011年第1期。
[3] 陳載暄:《禪韻心香:智慧〈金剛經〉》,世界知識出版社2010年版,第243頁。
(作者單位:保定學院科研處)